凌雲霄身上的傷也好得快七七八八了,能跑能跳,只是還不能用大力,所以每日裡也不敢行遠門,只是在鎮裡瞎轉悠,悶得慌了就去找岑掌櫃喝點小酒,旁人看起來兩人關係是鐵得不得了,就差沒結拜成異姓兄弟了。
他表面看起來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逍遙自在得很,其實內心卻堵得慌。師父和二師兄在外了無音信,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大師兄和老劉頭說去查探黑衣人的情況,結果也是一去不復返。雖然前些日子有個黑麵大漢自稱是大師兄的好朋友來探望過他,也說大師兄已經去了州府。可這一晃都一月要過去了,大師兄和老劉頭影子都沒見著,按理說他們也早該回來了,這不得不令他擔憂萬分,若不是現在身子骨還沒好利索,他早上州府尋人去了。
這一日又是閒得實在發慌,便出門往糧鋪走,想尋那岑掌櫃聚聚解些悶。剛行到鎮中十字路口處,便見一全身粘滿血汙的胖子跌跌撞撞朝他奔來,還沒待他瞧個明白,那人已一頭與他撞個正著,抱住他咿咿呀呀半天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凌雲霄忽然被這麼一個血人抱住,著實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定睛一瞧,那血人正是岑掌櫃。
岑掌櫃周身上下全被血汙染紅了,癱軟在凌雲霄懷裡瑟瑟發抖,雙眼痴呆,嘴裡開開合合卻是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似是已受了極大的驚嚇。凌雲霄不知岑掌櫃到底傷勢如何,想拖著岑掌櫃往藥鋪走,可岑掌櫃此時如同無魂之人,又哪裡行得半步?要扛起他走,凌雲霄雖說外傷好了七八分,但內元仍在休養期,出不了大力,何況岑掌櫃一身肥肉,別說凌雲霄現在是帶傷之人,就算身上無傷,只怕也是無能為力。
凌雲霄無計可施,只盼路人能搭把手幫個忙,可他人一見岑掌櫃滿身血汙如同血人一般,要麼匆匆避過繼續趕路,要麼躲得遠遠的駐足觀望,哪有人敢上前幫忙?只急得凌雲霄扶著岑掌櫃跺足罵街:“你們這群混賬王八蛋,我操你們家祖宗十八代,平日裡去米店買糧把掌櫃哄得跟親爹親孃似的,現在見人出事了個個躲得跟耗子似的,幫個忙要你們的命啊?改天等他養好傷了老子叫他關門不賣糧了,讓你們這群孫子都喝西北風去。”他不罵還好,一罵連旁邊觀望的人都低著頭飛也似的逃開了,轉眼之間,諾大個十字街口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凌雲霄無奈之下,只得咬緊牙關半拖半拉著岑掌櫃艱難地朝藥鋪行去。才行了幾步,便聽東邊隱隱傳來眾人的呼喊之聲:“失火了失火了,大夥兒快去救火……”凌雲霄循聲朝東面望去,只見遠處濃煙滾滾,直衝天際,辨其方位,應是地處東郊的岑家宅院。
凌雲霄心裡咯噔了一下,暗道:“瞧岑掌櫃如今這樣,再到岑宅起火,看來岑家是有大事發生了。”心裡好奇心大起,想前去瞧瞧,可一望見岑掌櫃這個慘樣,心中又大是不忍,忖道:“岑家出事,關我何事?這胖子與我私交甚好,可不能見死不救。”當下一咬牙,拖著岑掌櫃一步一挨的繼續往藥鋪走去。岑掌櫃身子極重,凌雲霄又是半殘之人,這一路去當真是辛苦之極,踉踉蹌蹌總算行到藥店門口,凌雲霄不待休息,高聲往裡喊道:“快出來人,有人要死了,救命啊!”藥店裡聞聲行出一夥計,見狀大驚,忙招呼了另一個夥計,兩人搶步上前替下凌雲霄,將岑掌櫃扶到裡邊去了。
凌雲霄只覺肩上一輕,渾身乏力之至,雙腳一軟,一屁股就癱坐到了地上。休息良久,待氣力恢復了五六分,便起身往藥店裡走,才至門口,一夥計匆匆跑出來道:“這位先生,請隨我到後院,我家掌櫃有話要說。”
凌雲霄隨那夥計趕到後院一廂房內,只見岑掌櫃全身衣物盡除,血汙早就清洗乾淨,正躺在床上直哼哼。床前立一白髮老者,正專注的給他傷患之處塗抹著藥物,凌雲霄不敢打擾,靜立在一旁等候。
那老者上藥完畢,幫岑掌櫃將被褥蓋好,轉回身來瞧見凌雲霄,笑問道:“這位先生可是傷者家屬?”
凌雲霄忙作揖道:“晚輩是他的一位朋友,與他在街上相遇趕忙就送這來了,不知道他傷勢嚴不嚴重?”
老者道:“無礙無礙,只是擦破點皮,老夫已給他上了藥,過幾日就沒事了,不過你的這位朋友好似是受了嚴重的驚嚇。”言中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道:“這兒病得不輕,此乃心病,老夫也就無能為力了。”
凌雲霄趕忙從兜裡掏出一些碎銀,塞給那老者道:“有勞先生費心了,這是一些藥資,您老要是覺得不夠,我再回去要些來。”
那老者又把銀子退回到凌雲霄手上,笑道:“多了多了,他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本不算什麼大傷大病,老夫只不過是幫他清洗下血跡罷了,怎敢收取藥費?”
凌雲霄為難道:“老先生,你瞧我這位朋友目前這狀況,我又是帶傷之身,實在拿他不動。要不,這些錢算是我給您的車資,您老能不能叫上店裡一兩個夥計幫著我送他回去?”言罷又將銀子塞給了那老者。
兩人又是互相推讓一番,老者終拗不過他,只好收下道:“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至於先生所託之事也非什麼難事,我這就叫夥計給你套車去,另外再給你開幾劑清神補腦的藥方,煎熬著給他服下壓壓驚,雖沒多大用處,但也只能如此了,至於他能不能復原就得看他的造化了。”當下吩咐了兩個夥計出去套好了車,給岑掌櫃換上乾淨的衣服後抬到車上,又給了凌雲霄配了幾大包草藥,凌雲霄稱了謝,領著那車就朝自家行去。
凌雲霄將岑掌櫃在自家安置好後,看著他躺在床上不言不語,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房梁,心裡不禁暗歎了一聲。料想也應該無事,就行出門來朝岑家宅子奔去。奔行至東街郊外,遠遠瞧見那岑家宅子所在,不由大抽了口涼氣,只見院宅處漫天大火兀自燒個沒停,沒到近處就感覺到那刺灼的熱氣陣陣撲面而來,雖然不停有人提著鍋桶瓢盆衝上前去澆水,可火勢極大,哪還能滅得住。
凌雲霄站在遠處靜立觀望,瞧著那沖天的火勢,心驚不止,暗道:“這岑家大院怎麼無緣無故就起了火了?岑掌櫃身上的血跡又是怎麼回事?不知道除了岑掌櫃外,他家裡還逃出什麼人沒有?”思索著這些問題直到天色將黑,院中器物也燒得差不多了,火勢漸漸減弱,他才轉身行了回來。
回到家中,才一開啟房門就見岑掌櫃整個人縮到被褥中,屁股翹得老高,正自顫抖個不停,甕聲甕氣連連叫著:“血……血……殺人……血。”
凌雲霄一把掀開被褥,岑掌櫃怪叫一聲,忙忙縮到床裡邊去,不停磕頭作揖嘴裡叫道:“好漢饒命,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凌雲霄搖搖頭,苦笑道:“胖子,看著我,我是你凌兄弟啊!誰要殺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著就要上床拉他,岑掌櫃懼得又是驚叫一聲,從床上猛的站了起來,一把推開了凌雲霄就想朝床下跑去,凌雲霄無奈之下只得對著他頸後的天柱穴猛擊一掌,岑掌櫃一聲不吭軟軟的癱了下來。
凌雲霄把他身子擺正,替他蓋好了被褥,歉疚道:“對不起了胖子。”
一連幾日,凌雲霄熬藥餵食,寬言慰藉那是盡心盡力照料著岑掌櫃,岑掌櫃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了下來,精神狀態也是大有起色,凌雲霄看在眼裡,是喜上心頭。到了第七日清晨,凌雲霄正蹲在院子中一小火爐旁給岑掌櫃熬藥,岑掌櫃是一臉蒼白的慢慢行到他身後,虛弱細聲道:“凌小哥。”
凌雲霄回頭一瞧,站起大喜道:“哎喲!我的親大爺啊,你總算醒神過來了,我可是累得快趴下了。”
岑掌櫃勉強笑笑,道:“這幾日,麻煩小哥了,我……”聲音梗塞,嘴唇微微顫抖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凌雲霄一隻手搭到他肩上道:“咱倆誰跟誰啊,甭和我客氣,快回去躺下,多休養身子,我熬好了藥就給你端去。”
岑掌櫃唯唯諾諾應了,躬著身子慢慢轉回了房中。凌雲霄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感到一陣心酸,心忖:“幾日前本還是糧店中的大掌櫃,雖不說是帝王將相王公貴族,但在此鎮也算得上是叫得出號的人物,幾日後竟落得個一文不名,而且處於擔驚受怕之中,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這兩般光景一個天一個地落差也實在太大了,不知他還能不能承受得住,唉!”一念及此,凌雲霄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熬好了藥,凌雲霄端了去給岑掌櫃,看著他喝盡後,笑道:“你精神好多了,想來也沒什麼大礙了,是不是我找些酒來咱倆喝喝?奶奶的,也好些日子沒喝酒了,肚裡的酒蟲怕已是渴死了。”他本是開玩笑,想調合下氣氛,不料岑掌櫃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就在身上亂摸。
凌雲霄奇道:“你找甚?”
岑掌櫃道:“找錢,沒錢如何買酒?”
凌雲霄站起道:“沒事,你若真想喝,我這就買去。”
凌雲霄剛把酒拿回來,岑掌櫃不言不語,抓起就喝。凌雲霄知道這幾日他心裡壓抑太重恐懼太深,能喝酒也算是心情釋放的一種表現吧,當下也只得捨命陪君子了,兩人這頓酒那是一陣狂飲。無菜無話一味牛飲,此種喝法想不醉都難,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兩人都已是七八分醉意。烈酒入肚,酒意上頭,岑掌櫃想到傷心處,悲從心起哇的一聲哭將出來,這一哭是哭得眼淚橫飛,鼻涕齊流,悲悽之極。凌雲霄不知如何相勸,只得由他,自己低頭自顧喝著悶酒。
岑掌櫃哭了良久,突地止住,哽咽著問道:“凌小哥,你可去過岑家大院?”凌雲霄不應,點頭已是預設。岑掌櫃急道:“可曾見到我東家和夫人?”
凌雲霄搖頭道:“我沒進去,遠遠瞧著,岑家大院早就被一把火給燒光了,這幾日又一直忙著照顧你,沒時間出去打探訊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活得下來?”岑掌櫃嘆了口氣,拿起酒罈子又是一通亂喝,放下酒罈子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凌雲霄不語,只把凌雲霄盯著心中有些發毛。
“那些天殺的,我岑家有哪些事做得不對了?竟對我們下此辣手,就算生意上有萬般不對,也用不著趕盡殺絕吧?你們遲早會得到報應的,你們都要被天雷轟頂,你們都不得好死!”岑掌櫃突然嘶聲裂肺的大喊道,凌雲霄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嚇了一大跳,一口酒嗆到喉裡,乾咳連連。岑掌櫃又大喊大罵了一通,情緒也慢慢平緩了下來,睜著血紅的雙眼瞪著凌雲霄道:“凌小哥,求你一事,務必你要答應才是。”言罷放下酒罈,竟然對著凌雲霄磕拜起來。
凌雲霄趕忙伸出雙手扶住,嘴裡急道:“有事好說,你我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見外,你先起來再說,如此這般我實在受不起,受不起啊!”
岑掌櫃跪在地上抬頭望著他道:“答不答應就凌小哥一句話,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凌雲霄無奈道:“我答應你便是,你快起來說話。”
岑掌櫃面上閃過一絲喜色,忙忙起身坐了下來,道:“我要凌小哥幫我岑家上下百多口人的性命討回個公道,我岑福榮無能,不能幫他們報仇了,如今只能求助小哥你了,我知道小哥是個能人,一定能辦得到的。”
凌雲霄稍一遲疑道:“這個……。”岑掌櫃又要伏地跪倒,凌雲霄急道:“哎哎哎!我說過答應就是答應了,放心吧,這事我管定了,不過我要你把事情經過詳詳細細的說與我聽,不然讓我無頭無腦的,上哪給你找人去?”岑掌櫃又猛灌了一口酒,定了定神,思緒又飛回到七日之前,那個令他一輩子都刻骨銘心難以忘懷的悲愴悽慘之日。
用過午膳,岑竟乾攜夫人按著往常習慣會到後花園走上一走。岑掌櫃則到賬書房中去取些賬簿,準備拿到店裡裡過目核查一番,正整理相關的賬簿時,卻聽外邊傳來陣陣慘呼之聲,正要出門去看,賬房門嘭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滿身血汙的人跌闖了進來,岑掌櫃大驚之下一瞧此人,正是院中的家丁。那人衝進來後立足不穩翻到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嘶聲道:“管家,不好了,快快去稟告老爺,家家家裡來歹人了……”話沒說完已是痛暈了過去。
“歹人?”岑掌櫃驚疑不定,這大白日的竟有強盜公然上門行兇?只聽前院傳來的慘呼聲越來越近,腳步紛雜,似是朝這邊來了。岑掌櫃出了門,躲在房柱後探頭往外偷瞧,只見大群黑衣蒙面人揮舞著手中器刃,在前院中大肆追人砍殺,哭喊聲,喊殺聲,求饒聲,喝罵聲是鬧哄哄亂成一團。
黑衣人挨家挨戶的闖門而入,不斷有人從房中慘呼著奔了出來,黑衣人追上就是一刀或是一槍了結,乾脆利落,下手狠辣之極,岑掌櫃見那群黑衣歹人就要行到此處之中,不敢在此久留,忙忙就朝後院奔去。
才到後院門口,卻見岑竟乾夫婦也聞聲奔了過來,想看個究竟。一見著岑掌櫃,夫人惶聲問道:“福榮,前邊出了什麼事了?”
岑掌櫃拖住二人就往院裡走,急道:“聽人來報,是家裡來了歹人了,方才我出去瞧了會,真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這會兒功夫,只怕前院中已被洗劫一空了,咱們快尋個地方避避,他們尋不到人搶了些物事也就走了。”
岑竟乾怒道:“怕甚麼?著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竟然膽敢公然上門打家劫舍,還有沒有王法了?我找人報官去。”言罷抬腳就往外走。
岑掌櫃趕忙拖住他大急道:“我說東家主哎!這歹人來勢洶洶,你這往前邊去還不給撞個正著了?要報官也得從後邊走啊。再說了,從這到縣府衙門起碼有百里之地,來回最快也得幾日,到時歹人早跑散了,東家主,聽我一句勸,咱還是先逃命要緊。”
岑氏也在一旁相勸,岑竟乾一想之下也覺得岑掌櫃說得是理,但又隱隱覺得這光天化日之下家裡竟然來了強盜?這未免有些情理不通吧?南坡鎮雖說地處南疆邊陲,訊息閉塞,但民風淳樸,居住著的俱是些本份人家,從沒聽聞過周邊地區出過什麼強盜山賊呀?是不是應該出去探探風聲再行計較。正自遲疑間,只聽前邊喊殺聲慘呼聲又是近了不少,看來這夥歹人真是心狠手辣之極,當下不再言語,拉著夫人跟著岑掌櫃急急奔進後院,繞過一座魚池,再穿過一片假山石林,眼瞧著那通外的小門近在咫尺。
三人大喜,朝那小門急奔過去,忽聞頭頂傳來陰測測的一聲道:“岑老闆,你拖家帶口的這是要去哪啊?”三人聞聲色變,趕緊抬頭朝發聲處一瞧,只見身側假山頂上蹲著一蒙面黑衣人,居高臨下盯著他們,露在外邊的雙眼充滿了譏諷之意。
岑掌櫃雖是心中驚懼得要命,但此時竟是張開雙手攔在岑竟乾夫婦身前,嘴裡道:“東家主,夫人,你們倆快走,我來阻住這歹人。”
那人拍掌笑道:“好,好,好得很,好一個忠心護主的奴才,衝你這份忠心,我饒你不死。”言畢站起身來。
岑掌櫃轉身猛一推岑竟乾兩人道:“快走!”自己朝那人迎了過去,不料那人只是站起來而已,卻再也沒任何動作。
岑竟乾夫婦剛待起步,只見眼前一花,那門前已站立著一人,身材矮小,似個孩童一般。他們兩人以為對方只是個孩童,哪裡懼他。岑竟乾拉著夫人奔到近前伸手就推,口裡喝道:“讓開!”不料觸手竟似磐石一般,紋絲不動。岑竟乾心中一驚,還沒回過神來,兩人已雙雙飛離了地面,往後直摔到兩丈開外,應都沒應就痛暈了過去。
岑掌櫃大駭之下,忙忙趕到兩人身前,只見兩人面色蒼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他用手探了探岑竟乾鼻息,見氣息暢順,便知無礙。再看岑氏,不禁大驚失色,岑氏後腦已滲出一大攤子血來,岑掌櫃忙用手扶起,見她已是氣若游絲,岑掌櫃大急,一把抱起岑氏就要跑去尋醫。才跑出幾步,岑氏身體漸漸變得僵硬,頭也松垂了下來,眼瞧著是不活了。
身後傳來一人尖聲尖氣道:“真不禁摔,就輕輕這麼一下就沒得玩了。”
岑掌櫃轉身朝那人怒目瞪視,正是那身材矮小之人。岑掌櫃將岑氏屍身輕輕放於地上,急怒攻心之下,也不顧自身安危,大喊一聲握拳就朝那人衝去,那人輕笑一聲,也不見有何動作,一下子就躍到岑掌櫃面前。岑掌櫃收勢不住,就往那人身上撞去,那人躍起突伸右手呯得就在岑掌櫃鼻子上捶了一拳,岑掌櫃只覺得面上一陣酸痠痛痛的感覺襲來,鼻血長流中身子已經朝後飛了出去,撞到假山石上落下地來。
迷迷糊糊中聽到一人道:“老安,此人殺不殺?”
一人接道:“留他一命,這年頭這麼忠心的奴才還當真少見,我既然說不殺他就不殺他吧。”岑掌櫃頭一歪神智盡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昏迷中醒轉過來,捂著頭坐起身來,眼前空空如也,除了地上留有一灘血之外,再也別無他物,心中又驚又懼,思道:“恐怕東家主夫婦兩人早被歹人毀屍滅跡了吧?”岑掌櫃拼力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著朝外就走,此時他也不再心存畏懼了,東家已死,他也活著沒什麼盼頭了,現只望能有人來給他補上一刀了個痛快。
出到前院,只見滿目悽慘至極的景象,到處沾滿紅紅的血跡,地上死人堆堆。一群黑衣人正抬著屍體往正堂裡搬,院牆處還圍站著許多手持火把的黑衣人,但似乎卻對他這個突然冒出的胖子不以為意,連瞧都不瞧上一眼。岑掌櫃腦子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在滿地屍體血汙中磕磕碰碰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岑掌櫃無思無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行出岑家宅院,一步一晃地朝鎮上走去。
凌雲霄待他說完,久久不語。
岑掌櫃見他如此,只道他怕了,忙道:“凌小哥,我只是個尋常人家,手無縛雞之力,要談報仇,只怕百年千年也是無望了,若小哥你也不幫忙的話,我……”
凌雲霄制止他道:“放心,此事我肯定得管,而且是誰幹的我心裡也已經有數,只是如今我傷病未曾全愈,若是冒然尋去,只怕除了多增一條人命外以事無補,我瞧著,此事還得緩上一緩。”岑掌櫃見他如此一說,知也是事實,倒也不好再說什麼,當下嘆了一聲。
凌雲霄知他報仇心切,心情愁苦之極,寬言慰藉道:“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三月之內,必給你個交待。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好身體,心態要放寬些,別再憋出病來才成。”
岑掌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那就勞煩小哥了。”凌雲霄笑笑,舉壇示意,兩人又是一頓猛灌,不多時,酒已見底人已醉。
次日清晨,凌雲霄早早就起了床,見岑掌櫃仍自沉醉不醒,便躡手躡腳出了門,往岑家宅院奔去。才出了街口,遠遠便瞧見一亂髮漢子一動不動呆立在岑家宅院的廢墟之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凌雲霄奔到近前,那漢子轉頭瞧來,凌雲霄瞧得分明,正是那自稱是大師兄朋友的黑臉漢子。那漢子一見是他,也不由一愣,繼而笑道:“小兄弟,身子好得利索了吧?”
凌雲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從下邊爬了上來,站到他身旁,問道:“你來這作甚?”
那漢子不應,轉過頭去看著遠處重重疊疊的山巒,撥出一口氣,反問道:“那你又來作甚?”
凌雲霄賊嘻嘻道:“此家主原先是鎮中首富,寶貝甚多,如今他的住所被人一把火燒光了,我是來瞧瞧還能尋到什麼好處不?”言罷佯裝著東瞧瞧西翻翻的搜尋起來。
那漢子冷冷道:“就算有寶貝,只怕也給燒壞了,陽有儀的師弟我瞧也不是個笨人,這點不會不知道吧?”
凌雲霄給他瞧破了心事,嘿嘿乾笑道:“不錯,我不是來撈甚好處的,我只是來尋人的。”
漢子奇道:“這火燒了一天一夜,都燒成這個樣子,豈還有人給你尋著?”
凌雲霄望著四周的殘垣斷壁緊鎖眉頭道:“事在人為吧,至少生要見人,死也得見屍嘛!”
那漢子不語,凌雲霄走到他面前,道:“你總不是也來尋寶的吧?”
漢子冷眼盯著他半響,緩緩道:“山雨欲來風滿樓!”轉身慢慢行下廢墟,頭也不回徑直走遠了,留下凌雲霄反覆唸叨著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語,滿腹疑惑的站在廢墟之上瞧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口處。
計天嶽慢慢行走在大街之上,也是滿心憤慨和不解,這安然到底在搗什麼鬼?身為官家,不保一方平安還罷了,竟然做起殺人放火的勾當,和匪無異。他大白日的襲擊岑宅,將裡邊大小諸人殺得是乾乾淨淨,搞得現今民心恐慌不已,店鋪關門,行人罕絕。昨夜聽營中兄弟說起此事,心裡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只道是旁人胡說罷了,今晨若不是親眼所見那片廢墟,還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官家下得手,如此狠辣絕情。
“難道我大清朝真的氣數已盡?”計天嶽不敢再想。
凌雲霄在廢墟上尋摸了大半早,終是一無所獲,這廢墟殘垣連延百丈有餘,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尋出幾具人體殘骸來,難如登天。當下只得作罷,心中想起早晨所見的那怪人,不禁思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從他的話語裡好似知道些內情,山雨欲來風滿樓?難道暗示著此地將有大事要發生?這岑家宅院被屠只是一個開端?這群黑衣人先是搶屍後是滅門,到底想要幹什麼?大師兄啊大師兄,你怎的去了如此之久還不回來,若是大師兄在,恐怕早尋上門去打個痛快了吧?”亂七八糟的思來想去,頭腦已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