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夏時某月。

南坡鎮,一個地處南疆邊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鎮子。

全鎮也不過千來戶人家,若是放在地勢平坦物產豐富之處,應算是小鎮。但在南疆邊陲蠻荒之地,山高地稀,此鎮可謂大鎮了。南坡鎮也是這方圓百里地之內唯一的商貿經濟中心,周邊民眾平時趕個圩集買賣物品什麼的都集中於鎮上進行,雖說地處蠻荒山區,倒也不失一片繁華景象。

鎮上人家多為岑姓,因而周邊民眾也稱之此鎮為岑家鎮。鎮中共分有東南西北四條街道,相互交錯呈十字狀將南坡鎮劃為四個區域。其中東南兩街區為平日裡民眾商貿交易最為集中繁華的地段,是故在此地段上居住的都為鎮上比較富庶的人家。另兩個街區相對東南兩街區而言就冷清得多了,居住的大多為窮苦或是外姓的人家。

這日清晨,也不知怎的?夏日之天,竟是濃霧瀰漫,將小鎮包裹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其中夾雜著少許的毛毛細雨,天色略微顯得有些陰沉,絲絲細風,拂過街面,帶來陣陣涼氣。

“詐屍了,詐屍了……!”

一聲聲清脆而又急促的童音伴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南坡鎮東街傳出,驚擾了這個小鎮寧靜的清晨,也將跳躍著在街前屋後覓食的雞兒小鳥驚得到處亂飛亂竄。轉瞬之間,只見三個八、九歲摸樣的孩童從東街奔出朝西街街尾跑去,一路急奔一路高喊不停。

邊陲所在,大多交通不甚便利,進出僅靠一條茶馬道。若是到外邊大城鎮中採買些貨物,往返快則十天半月的,慢則半年有餘。也正如此,造就了吸收外邊資訊的渠道極為閉塞,故以從古至今,此處民眾大事小事俱求神拜佛,尋卜問卦,迷信風氣甚濃。此時一聽有死人詐屍,那還得了。起得早的人中膽小的忙忙尋路趕回家中,吩咐家人緊閉家門,不得外出。膽子大的也緊隨三個孩童往西街跑,想探個究竟。

三個孩童前邊跑著,後邊緊跟著數人呼啦啦的一路奔到西街街尾一所民房院前。一到院門前,三個孩童便大呼小叫起來:“厲先生,厲先生,有人詐屍了,您快去瞧瞧吧。”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那院門才“吱嘎”的一聲開了半面,一個睡眼惺忪的年輕人探出了半個腦袋,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那三個孩童猛地衝上前去,一把就想推開了院門直衝到院裡。

那年輕人用勁按住門板,怒道:“哪來的瘋孩子,大清早的瞎跑什麼,還讓不讓人睡個安生覺了?厲先生不在,有事等明日再說”。說罷便要關門,那三個孩童哪能讓他關門,憋足了勁使勁往裡推。

呆在後邊瞧熱鬧的有人喊道:“凌小哥,你師父上哪去了?”

那年輕人一邊使力頂門一邊答道:“前夜裡南亭村死了戶人家,請師父去選個風水福地去了,估摸著明日師父也該回來了,你們還是明日再來吧。”

那人又問道:“那你大師兄二師兄也跟著去了,就留你一人在家?”

姓凌的青年應了聲“嗯,都去了。”一縮頭一發力把門大力關上了。

三個孩童不依不饒,使勁捶著門,“厲先生厲先生……”不斷叫著。正捶叫得歡中,圍觀的人群裡擠進了一個氣喘吁吁滿天大汗賬房先生打扮的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對著三個孩童擺手道:“三……三個不爭氣的東西,回……回來,我我……來說!”三個孩童依言罷了手,退回到此人身後。

那胖子走到門前,休息片刻稍作休整之後,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厲先生在家麼?在下乃東街岑記糧鋪的賬房先生,現特有要事相求於先生,望先生給在下個薄面出來相見!”話聲剛落,只聽門裡邊那姓凌的青年不耐煩道:“不見不見,我師父不在。”

胖子擦了擦面上的汗水,神情有些尷尬地笑道:“這位小哥,勞煩出來借一步說話。”

裡邊隱隱傳來話語聲道:“你這人哪來憑多廢話?打擾了小爺夢中清修,再鬼叫連天一會出去有你苦頭吃。”聲音細微難辨,似乎早已回到屋中。

胖子此時已行到院門之前,正待舉手拍門,聞言手上一停,也不知該不該拍了下去?轉回頭來瞧瞧身後諸人,只見他們面色古怪,似在極力忍住笑意,似笑非笑,個個都等著看他笑話。

胖子猶豫良久,猛一咬牙,手上還是拍了下去。

啪啪拍門聲不斷,裡邊初時毫無動靜,想來那青年也在極力忍耐,和胖子鬥起耐性來。

胖子不依不饒,拍門聲不絕以耳,裡邊終是響起一陣腳步聲,朝院門處移來,門嘎吱一聲又開了,那姓凌的青年滿臉怒容跨步走了出來,還沒等他說話,那胖子快步走到他跟前,揹著眾人從衣袖裡取出一枚碎銀塞到青年人的手中,笑道:“多多包涵,多多包涵,還望恕罪則可!”

青年面色由陰轉晴,用手暗暗掂量,有些分量,當下眉開顏笑,雙手抱拳問道:“不知這位老先生找我師父可有何事?”

胖子稍稍踮起腳尖朝裡邊望了望,笑容可掬道:“這位小哥,你師父當真不在家?”

青年臉色一沉,不耐道:“怎麼?你不相信本小爺的話?”說著抓起胖子右手,又把那碎銀塞回他手中,冷道:“既然如此,我也懶得和你廢話,我繼續回去睡覺去,別再敲了啊,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言罷轉身就想回屋。

胖子忙忙上前一步,拉住青年胳膊,青年轉回身來,怒道:“你這是幹甚?鬆手!”

胖子趕緊鬆手,又從袖中掏出一樣事物急急塞到青年手中。硬物入手,冰涼涼的,青年低頭一瞧,一錠銀兩,心中估計,起碼足有一兩之重。

胖子滿臉企盼,青年將銀錠收入懷中,輕咳兩聲,笑道:“貴人,貴人啊!實不相瞞,我師父當真不在,不過有何要事?我也可以代勞,不必勞動師父他老人家了。”

胖子大喜,口中連聲道:“如此甚好,甚好!”左顧右看一番,低聲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兒,小哥若是有空,能否賞個薄面到東街酒館一敘?”

青年哈哈笑道:“有空有空,有空得很!”言畢轉身把院門鎖上,對胖子做了個請字的手勢。

胖子當前引路,兩人一前一後朝東街酒館行去。

東街酒館,雅間。

那青年和胖子分主客坐下,等酒館夥計把酒菜上齊出去後,胖子把雅間房門關上,回到席上給青年斟滿上一杯酒,笑問道:“小哥如何稱呼?在厲先生門下幾年了?”

青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砸了砸舌,道:“姓凌,凌雲霄,我是我師父的關門弟子,上面還有兩個師兄。”夾了口菜放嘴裡嚼了嚼又道:“那老哥你又怎麼稱呼?”

胖子又替他斟滿了酒,道:“鄙人姓岑,是東街岑記糧鋪的賬房先生。”

那叫凌雲霄的青年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岑家糧鋪,乖乖不得了,生意做大得很啊,這方圓幾百裡地裡的糧食都是你們家的買賣吧?”

胖子呵呵的笑了笑,也不答話,只是舉杯又勸凌雲霄喝了一杯。

再倒第三杯酒時,凌雲霄按住了酒杯,道:“岑掌櫃,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如今我拿也拿了吃也吃了,你說,該讓兄弟幫你什麼忙?只要兄弟幫得上的儘管吩咐!”

岑掌櫃聞言嘆了口氣,道:“鄙人的東家的確是碰到些難處了,而且這個難處還是棘手得很吶,本來是想尋厲先生幫忙的,只是如今厲先生不在,小哥是厲先生門下高足,想必也是位道行高深之人,小哥若能幫忙那也是最好不過的了。”

凌雲霄舉杯對岑掌櫃笑道:“好說好說,來,先喝了這一杯,你再慢慢說給我聽。”

岑掌櫃放下酒杯,又給凌雲霄斟滿了酒,吃了口菜後苦笑道:“若不是遇上了天大的難事,有些事情還真不能說給你這個外人聽,只不過如今已是火燒眉毛,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凌雲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哥,你放心,我這人歷來有個毛病,就是聽過別人的話是左耳進也就右耳出了,記不住事的。”

岑掌櫃笑了笑,略微思索半響,道:“小哥你可知道我們岑家米店是靠什麼起家的?”凌雲霄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岑掌櫃低聲道:“販賣私鹽。”

凌雲霄驚道:“私鹽!那可是歷來官家查到要殺頭的重罪啊。”

岑掌櫃忙忙伸右手食指放於唇間“噓”的一聲,道:“那可不是麼,只是如今這世道,到處都有餓死骨,常言道,只有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要死做個飽死鬼總比做個餓死鬼強。所幸的是當今之世戰禍不斷,官家連自身都無暇顧及了,哪還有時間管到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頭上。”

凌雲霄點了點頭,贊同道:“說得極是。”

岑掌櫃繼道:“我們東家販賣私鹽攢夠了一筆錢後,就開了這家糧店,因我東家講究誠信,童叟無欺,生意那是越做越大,最後壟斷了這方圓幾百裡地裡的糧食買賣。當然,那種販賣私鹽的殺頭買賣是再也不做了的。”說到這裡,岑掌櫃一仰脖,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凌雲霄知道要說到正事了,也不再插言,幫岑掌櫃斟了酒,靜聽下文。岑掌櫃用手抹了抹嘴,道:“就在十日前,東家販賣私鹽時的一個夥伴找上門來,要東家借給他一大筆資金。小哥你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現錢根本就不多,平時都用到貨物週轉上去了。若是數額少的也就罷了,偏偏他一開口就是一千兩黃金,這一千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就算平日裡我們的現錢不用於生意週轉上也拿不出那麼多來啊。”

凌雲霄聽到此處,一拍桌子,罵道:“奶奶的,他這是獅子大開口,還真敢要啊!”

岑掌櫃接道:“那可不是嘛,當時東家就一口回絕了。那人被東家拒絕後當時就嘿嘿冷笑了兩聲道:‘不借也行,你就不怕我把你以前乾的勾當告於官府聽?’當時東家一聽也火大了,怒道:‘你愛告便告,總之殺頭你也跑不了,反正錢一個子兒都不借。’那人答道:‘當真不借?’東家斬釘截鐵斷然道:‘不借!’那人聽了也不答話,轉身就走了。東家本以為那人也只是來訛錢的,既然訛詐不了也就離開了。卻不料到了三日前,那人又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口棺材。”

凌雲霄忍不住問道:“棺材?帶棺材來做什麼?”

岑掌櫃道:“我們當時也納悶了,古時有朝官帶棺上朝,以此志表一去無還之意。可這人帶棺而來,難道是來自殺的?借不到錢也不至於以命相搏吧?而且這口棺材也和我們平日裡所見的棺材不大相同,黑漆漆的,個頭很大,比一般棺材都大上兩倍不止,而且並非木棺,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上邊雕滿了異獸怪鳥。鄙人雖然不才,但當時也看出那是一口已有相當年份的古棺。”岑掌櫃說到此處望著凌雲霄問道:“凌小哥跟隨厲先生已久,但凡世上的棺材樣式應該也略知一二,可知道這是什麼棺材?”

凌雲霄撓撓頭窘道:“其實我跟隨師父的日子也不太長,這方面的知識還是相當有限。”

岑掌櫃稍稍面露失望之色,但隨之而散,又和凌雲霄共飲一杯酒後繼續道:“只見那人叫人直接把棺材抬到我家店鋪之中。當時鄙人有心數了一下,抬棺材的人整整三十六人,而且步伐都相當吃力,可見那棺材份量著實不輕。那人把棺材放置於店鋪之中後,直接就坐在了棺材上面,然後對東家說道:‘我用此棺換你一千兩黃金,你借還是不借?’東家大怒道:‘豈有此理,我家是米店而非棺材店,你抬口棺材來是咒我全家吶,還想開口要錢?不借!’當下就叫人逐客,不等眾夥計出來,那人嘿嘿嘿連連冷笑數聲,拍了拍手,跳下了棺材徑直揚長出門去了。待那人走後,東家就叫人來欲把棺材抬走,卻不料那棺材端是奇重無比,不管用了多少人來都是抬它不動。東家無法,只好命人將其砸爛分散移走,可此棺就如同金剛所鑄,堅如磐石,別說砸爛了,連個痕跡都劃不出來。這下大家都沒轍了,我們開米店的,總不能放著一口棺材在裡邊吧?當時鄙人就提了個主意說,估計此棺是被人下了妖法了,所以才如此邪門,是不是請些巫神大仙來破破?”

聽到這裡,凌雲霄又忍不住問道:“那你們就去請那些大仙們了?”

岑掌櫃無奈道:“那還能有什麼法子,只能死馬權當活馬醫了。”

凌雲霄笑了笑問道:“那請來以後呢?能破嗎?”

岑掌櫃苦笑一聲,道:“那都是附近方圓百里之內有名的好幾路巫神大仙啊,都說是法力高強道行精深之人,他們的隊伍都排到街面上去了,整日裡跳著大神,念著我們聽不懂的咒語,咚咚鏘鏘噼裡啪啦連著好幾日,一直到了昨日夜裡,令人恐怖之極的怪事就出現了。”說罷臉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幾下,似乎想起昨夜裡發生的事情仍然令他心有餘悸。

凌雲霄輕拍了拍岑掌櫃的肩頭笑道:“來,喝酒吃菜,先壓壓驚再說。”

岑掌櫃勉強笑了笑,舉起酒杯猛地一飲而盡,定了定神,便道:“為了移除這口古棺,東家責令鄙人全權督辦。主家吩咐下來的事,鄙人是自然不敢怠慢的,是以自那些巫神大仙進場以來,已是連著三天兩夜未曾閤眼。這夜剛過亥時不久卻是說什麼也是堅持不住了,於是便在店裡隨便尋了個所在就躺下了,實在是疲倦之至,剛一躺下就睡死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卻被一陣寒意凍醒了過來。”

岑掌櫃說到此處,正好一股涼風從身後窗間縫隙處灌了進來,他不由縮了縮肩,朝後瞧了一眼,繼續道:“鄙人醒來一瞧,也不知店外幾時颳起了陣陣寒風,風勢陰寒淒厲,冷徹入骨,其間還夾雜著絲絲細雨。風勢漸漸地越來越大,風聲也越來越淒厲,猶如小兒啼哭,又猶如老婦低吟,使店中店外諸人心底均生出一股莫名的懼意。此時本是仲夏時節,乃是炎熱之時,突然吹來這麼一股寒風,令眾人如何不驚懼猜疑?這時店裡人群中有一人低聲道:‘炎炎夏日之夜,哪裡來的這股寒風?恐怕是真的要見鬼了。’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又聽到一人喊了一聲‘唉喲’,原來是一巫神的弟子在自言自語時遭他師父颳了一大嘴巴。鄙人聽他師父怒罵道:‘胡說八道什麼,我們那麼多人在這,還怕了甚麼妖魔鬼怪了不成?’話語雖兇,卻聽出陣陣顫意,不知是凍著了還是真的害怕了?鄙人和店中諸人雖然不語,但心中所想卻都和那捱打的弟子一般心思,當下都不約而同的往擺放在店鋪正中的古棺瞧去,只怕裡邊當真跳出什麼惡魂厲鬼來。”

凌雲霄笑道:“若換是我,也是和你們一般心思的。”

岑掌櫃勉強一笑,舉杯和凌雲霄一碰,一飲而盡,道:“就在鄙人正自胡思亂想之際,店外那寒風風勢忽然變得極為強勢無比,呼呼颳著一下子將眾巫神大仙法場器具吹得滿街亂竄,也直捲起店中擺放於櫃檯之上的賬簿書籤凌空亂舞。本點在店內外四周亮如白晝的上下三排蠟燭被此風呼地一吹俱全熄滅,店內店外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這突如其來的黑暗使眾人驚懼之下皆‘啊’的一聲驚撥出口。就在眾人又驚又懼之時,鄙人眼尖,看到從停放古棺之處突又閃起一絲光亮,卻不知是何物事?鄙人揉了揉眼,仔細一瞧,卻見是一團猶如人手拇指甲蓋大小的綠瑩瑩的小球,綠光越燃越綠,忽長忽短,緊緊圍繞著那口棺材不停的上下飛舞,甚是詭異。緊接著靈柩裡響起‘吱嘎’一聲,停了半響又是一聲,彷彿就似有人在裡邊正用著指甲在不斷地颳著棺壁一般。”他模仿著吱嘎吱嘎聲,面上肌肉微微顫抖著,好似此時也正響著那聲一般。

凌雲霄有些驚奇問道:“倒有些蹊蹺了,還真鬧鬼了不成?”

岑掌櫃嘆了一聲,道:“鄙人當時也是害怕,就當先跑出門去,身後傳來‘詐……屍……詐屍了!’的眾人驚懼叫聲,鄙人百忙中回頭一瞧,便見有人跟在鄙人身後也從店中狂奔了出來。這一下子米店中的場面是哭爹喊娘亂成一團,哪還有人敢呆在店中,呼啦啦一大群人跌跌撞撞你擁我搶的朝門外奔逃,那些跑得慢落在後邊的人只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連爬帶滾甚是狼狽不堪。一大群人在一聲聲‘詐屍了詐屍了……’的叫喊聲中沿著街道四散奔逃而去。轉瞬之間,原本還是人聲鼎沸偌大個店堂便只剩下一團綠火陰詭的小球和一具響著怪聲的棺材……。”岑掌櫃停下聲音,眼神中還有些驚懼之色。

凌雲霄面色平靜,沉吟不語,心中卻是興奮莫名,暗道:“自己雖跟隨師父多年,平日裡什麼降妖滅魔的大事,都是師父師兄自個兒去,從不許我沾邊,所以直到如今,還沒真正見過什麼妖魔鬼怪呢,此地竟然鬧鬼,說不得,要好好去瞧上一瞧。”

岑掌櫃待思緒平復,接道:“鄙人見眾人都跑散了,自然也不敢再待在店門外,心中雖是驚怕萬分,但也不敢逃遠,跑了百多來步,逃到十字街口處便停了下來。尋了個暗角遠遠的偷瞧著店面的情況,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噗通噗通”急跳個沒停。雖說平日裡聽聞過不少關於屍變的傳說故事,可若說到真有此事,誰是也沒親眼見過。如今卻在自家店面裡碰到屍變這種倒黴事,雖然心底極為懼怕,但終究好奇心還是佔了上風,想瞧瞧真正的屍變之物是何種樣子的怪物。但眼及之處,盡是一片黑茫茫的夜色,根本看不到什麼東西。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辰,卻看不到也聽不到前方有絲毫動靜,可叫鄙人孤身一人上前檢視,又沒這個膽量。當時鄙人心裡忿忿道:‘這些騙吃騙喝該死的巫神大仙,平日裡一個個把自己吹得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現在出了丁點事卻跑得比兔子還快,明日若是還有氣在,非得拆了他們的招牌不可。’一念至此心中早不知把那些神巫大仙罵上多少百遍了。”說到這裡,岑掌櫃苦笑自嘲道:“凌小哥聽了可別笑話,鄙人自小就膽子小,經不起嚇的。”

凌雲霄點點頭,又和岑掌櫃碰了一杯,正色道:“哪敢笑話與你,鬼這東西,平生見所未見,頭一遭遇到,誰不害怕?”

岑掌櫃伸頭過來,神神秘秘低聲問道:“凌小哥可遇到過這玩意?”

凌雲霄乾咳兩聲,又自斟自飲了一杯,掩飾其窘態,哈哈一笑,道:“吃我們這碗飯的,哪能沒見過?見過多了,只是現在也和你說不明白,以後有機會好好和你說上一說,你繼續說你的事。”他怕岑掌櫃好奇,多問幾句,他非得露餡不過,是以忙忙岔開話題。

岑掌櫃“嗯”的一聲應了,繼道:“就在鄙人心中在暗暗咒罵著那些巫神大仙時,遠處傳來了陣陣公雞啼鳴的聲音。突聽身後“鐺”地一聲著實把鄙人嚇了一大跳,還沒等回過神來,一隻手已摸上了鄙人的肩頭。鄙人大駭之下‘啊’的一聲癱軟在地,七魂八魄早飛到九宵雲外去了。”

凌雲霄也跟著“啊”了一聲,跳將起來道:“那鬼追著你來了?”

岑掌櫃搖搖頭,道:“真是人嚇人,嚇死人啊!正當鄙人驚魂未定之時,只見一盞氣死風燈湊到鄙人面前,風燈後顯現出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正咧開了嘴對著鄙人笑,鄙人定眼一瞧,卻是鎮西頭打更報時的老劉頭。鄙人被他這麼一嚇,自然是惱怒不已,從地上爬起後揪著他的衣領就是一頓臭罵,這老頭卻笑嘻嘻的不答不應,待鄙人出氣夠了,他才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話來。”

凌雲霄忍不住又插言問道:“什麼話?”

“‘三更咯,岑大掌櫃這麼夜了還不回家,待在這漫漫長夜裡等鬼來捉了去啊?’那老頭說出這麼一句話後自顧敲著他的梆子離去了。”岑掌櫃猛灌了一口酒,嘴裡說道:“聽他這麼一提醒,鄙人才知道已經到了三更天了,這才想起,出了這麼一大檔子事,還沒稟告給東家主聽呢。當下轉身出了西街,從西郊繞了大半個鎮子才又折轉回到東郊鄙人東家主所在的岑家宅院處,直到瞧見門前懸掛著的那兩盞紅色燈籠,心中總算有些安定下來。”

凌雲霄連連喊道:“停,停,停。”打住了岑掌櫃的話語,伸手一摸岑掌櫃額頭,有些奇怪道:“你是不是害怕得燒糊塗了?我沒記錯的話,你從東街直走出東郊,不過半千丈的距離就可到達岑家宅院,怎麼你還要繞起遠路來了?”

岑掌櫃苦笑道:“我說凌小哥啊,鄙人也知道其實沿著東街直走,不多時就能到達岑宅。可從東街行來必打從岑家糧鋪門前經過,鄙人對店裡那口怪棺心有餘悸,縱使給鄙人一百個膽也是不敢再從那過了。”

凌雲霄恍然大悟,有些乾笑道:“不是你糊塗,敢情是我糊塗了,嘿嘿!來喝酒!”

岑掌櫃與凌雲霄又碰過一杯,隨便夾吃了幾口菜後,又繼續緩緩道來……。

岑家大院,主廳。

一個唇上留有一綹鬍鬚,面色白淨身體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揹著雙手立於廳門前,正望著漆黑的夜空出神。岑掌櫃恭立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問道:“老爺,您看這事……?”

岑掌櫃話語尚沒說完,那人便揮揮手打斷了他,轉過身來盯著他看了半響,方緩緩道:“屍變?你當真看清楚了?”

岑掌櫃急道:“哎!老爺,瞧您這話說的,若是小的真看明白了,哪還有命跑回來稟告老爺您?不過小的是真的親耳所聞,那是聽得真真切切的,老爺你若不信,小的馬上差人去把今夜在場之人統統遣回來讓老爺您一問便知。”

東家緊皺著眉頭,右手輕撫著左手拇指上一枚碩大的碧玉扳指,沉吟不語,在大廳中來回踱起步來。他其實不是不信岑掌櫃的話,但要說全信又實在難於接受,畢竟此事聽起來太過詭異,那可是生平見沒見過的怪事。

在大廳中走了幾個來回之後,東家停下腳步問道:“依你看,怎麼辦才好?”

岑掌櫃搓了搓手,面露難色道:“若擱在平日裡,請幾個大仙來跳跳場,興許也沒什麼難的。可如今也看到了,那些所謂的巫神大仙都是些騙吃騙喝的傢伙,沒出事還好,一出事一個個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小的也真是沒轍了。”

東家“哦”的應了聲,緊皺眉頭道:“這下就難辦了,難道真要給那傢伙千兩黃金才能算了?”

岑掌櫃答道:“以我們現時的家當,一時半夥的上哪弄那麼多錢去?再說了,就算給得了,難道就不怕他下次又來要個千兒八百的?那可是個填不平的無底洞喲!”

東家右手舉起,拇指正反摸摸左右唇邊鬍鬚,沉思良久,道:“怕它作甚?不過就虛無縹緲的東西罷了,還能嚇死活人麼?你明天叫人上州府去,請人來看一看,說不定只是人為的惡作劇而已。”

岑掌櫃急道:“萬萬不可啊,東家,若是人為?誰能造得出狂風大作,陰雨連綿的?上州府惹惱了他,只怕咱們處境更糟!”

東家有些惱怒,厲聲道:“請人也不是,報官也不準,那該當如何?”

岑掌櫃左手用袖輕擦額上冷汗,忙不迭道:“容小的再想想,再想想……”

岑掌櫃的話聲剛落,還沒容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老爺,我倒想起一人來,這事估摸著他能辦得了。”門口便傳來一女聲道。

一聽到這女聲,那東家和岑掌櫃兩人一驚,趕忙急急迎到門邊。

只見一丫鬟手挽著一****跨進屋來。東家忙上前挽扶著這中年婦人走到廳堂主席上坐下,站於一旁笑道:“這三更半夜的,怎麼把夫人給驚動來了?”

那婦人聞言嗔怪了東家一眼,道:“其實福榮剛到我就知道,這夜半三更急急忙忙的尋來,必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就叫了雨兒陪我一起前來瞧瞧,早就在廳外聽了個明明白白了。”

岑掌櫃端來茶水放於美婦身側的古藤茶几上,歉疚道:“小的該死,一來就驚吵著夫人了,著實該死!”

美婦輕笑道:“這也沒什麼的,畢竟家裡出了這等大事,換是誰都心裡焦急的,聽你們兩大男人商量了半日,可商量出什麼子醜寅卯來了?”

東家搖首道:“哎!我倆能有啥主意,實在沒轍了,要不夫人給個主意?剛才不是聽夫人說有一人可以幫得了忙的,這人是誰?”

美婦點頭道:“是有這麼一人,就在我們鎮西頭住著呢.是個外姓人,姓厲,不知打哪來的,不過也來得好有年頭了,平時就在街上擺個小攤幫人算命測字,也替那些家裡死了人的人家看看風水什麼的,聽人說是個道行精深極其厲害的陰陽先生。”

東家道:“果真有那麼厲害麼?莫不是象那些巫神大仙們就嘴皮子功夫好,本事卻稀鬆平常得緊?”

岑氏笑著反問道:“老爺還能有更好的辦法麼?”

東家乾咳了兩聲,道:“聽夫人的,明兒一早就差人去請厲先生。”話畢轉念一想,不解道:“還真看不出啊夫人,你成日足不出戶的怎麼知道的東西比我還多?”

美婦笑道:“我哪知道什麼呀!這些都是雨兒這個古怪精靈的小丫頭在外邊聽來說與我聽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尋思著,真有這麼一人的話就請人家來試試,就算不成的話,大不了把宅子賣了,把店面盤了,湊千兩黃金給那人得了,我們再過窮日子唄!”

東家連連稱是,點頭道:“夫人說得極是在理!”說罷轉頭對岑掌櫃吩咐道:“明兒一早你立即去鎮西頭把厲先生請來,記住了,對人要客氣點,只要事辦成了,他要多高的價錢只要不離譜的話都答應他便是了。”停了一停又道:“你這幾日也累得慌了,下去休息休息吧。”

岑掌櫃唯唯諾諾應了,腳步卻是不動。

東家奇道:“你還有何事?當著我和夫人之面,儘管說來就是。”

岑掌櫃面色猶豫道:“本不想說的,怕東家與夫人受氣,但若是不說,小的又覺心底難安。”

東家奇道:“你們主僕十餘載,情同兄弟,還有什麼事如此為難?竟然難以開口的?”

岑掌櫃抬頭望了望他,又瞧了美婦一眼,欲言又止,美婦笑道:“福榮,有什麼話直說無妨,說得不對,我幫你擔待就是。”

岑掌櫃連連點頭,朝兩人作揖道:“東家主,夫人,小的有一言要說,得罪莫怪!”

東家皺眉道:“你跟隨我十餘年,怎麼變得那麼婆婆媽媽了?有話就說,沒話回去睡覺。”

岑掌櫃忙道:“我覺得,覺得……放棺材那人似乎和我家有些熟稔?”偷眼瞧了東家一眼,見他神色平常,遂大著膽子道:“南坡鎮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至少商戶能有數十家,各行各業應有盡有,都是方圓百里之內首屈一指的大戶,為何此人單單選擇我家作為索金之處呢?所以小人斗膽猜測,是不是我家祖上與他家有麼瓜葛?或是……?”

東家喝道:“休得胡說,我岑家人世代本分,哪有與人結怨之說?就算祖上曾與人有些糾葛,豈有如今才來索還之意?而且年代久遠,保證我能認賬麼?無憑無據,豈能當真?這種猜測,以後休要再提,免得徒增怒氣。”

美婦瞧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笑道:“夫君,福榮只不過是猜測而已,你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東家不敢和美婦辯駁,聞言呵呵一笑,道:“涉及到祖上之事,雖說只是猜測,也有些惱火,倒是失禮了。”

岑掌櫃忙忙跪下道:“不敢叫東家主賠禮,是福榮失禮了,望東家主責罰!”

美婦笑道:“福榮,快快起來,沒有人責怪你的。”

東家輕咳兩聲,神情有些尷尬,揮揮手道:“福榮,你這是何苦?還是下去歇息去吧!明日請那厲先生來,可莫要怠慢了人家。”

美婦眼角帶笑,輕道:“福榮,你這幾日也累了,該好好歇歇了。”

岑掌櫃應了聲,站起身來,給東家夫婦作揖告了別,躬身慢慢退了出去。回到屋中,翻來覆去卻是如何也睡不著,好不容易等到天剛矇矇亮,便披衣出了門,尋了幾個本家的孩童,往西街而來。

凌雲霄耐著性子總算等得岑掌櫃囉哩囉嗦的把事情前因後果一五一十講完了,時間也已接近響午。這期間兩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總之俱是暈乎乎迷迷糊糊了。

凌雲霄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後不禁打了飽嗝,揮手對岑掌櫃道:“走。”

岑掌櫃不明所以,迷茫道:“走?去哪?”

凌雲霄一把拉起岑掌櫃,大著舌頭道:“去……去米店,看看那口棺材去。”話一出口一下就把岑掌櫃的酒意嚇醒了一大半,忙忙擺手道:“現……現在?就這麼空手著去?”

凌雲霄醉眼迷離道:“怎麼?還要我買禮物去不成?我告……告訴你,小爺我口袋空空,身無分文,那就……就不去了。”說罷抬腳就想走。

岑掌櫃忙忙上前雙手拉住凌雲霄胳膊賠笑道:“凌小哥誤會了,我是說店裡那東西著實恐怖得緊,我們這般毫無準備地前去,若是碰上那東西跳出棺來,豈不是白白丟了性命?就算那東西不咬咱們,嚇也得給它嚇死了。”

凌雲霄指著岑掌櫃的鼻尖笑道:“嚇死的也是你。”又指著自己道:“不是我。”說罷搖搖晃晃走到窗前,一把推開了窗子,也不知霧氣幾時散開了,只見午時的陽光唰的射了進來,只把兩人耀刺得開不了眼。

凌雲霄眯縫著雙眼右手指著窗外吃吃笑道:“你瞧,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哪有什麼殭屍厲鬼的?就算有,現在也早躺在棺材裡睡大覺。就算它敢大白日裡爬出來,不是還有我麼?你怕什麼,保準傷不了你一根毛髮就是。”

岑掌櫃乾笑道:“那是那是。”

凌雲霄見他還在遲疑中,不由分說強拽起他就走。兩人一身酒意,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行到十字路口處,凌雲霄呼著酒氣對岑掌櫃笑道:“奇怪了,這東街平日裡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今個兒怎一人影也沒見著?”

岑掌櫃聞言抬眼一瞧,可不是麼,只見長長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到處散落著昨夜被那怪風吹跑了的物事,而其他街道倒有不少人朝這邊張望著指指點點,卻沒一人敢行將過來。

這下可把岑掌櫃剩下的酒意全驚醒了,顫聲道:“東街的人莫不是全讓那怪物給吃光了?”

“呸。”凌雲霄罵道:“你個胖子,膽兒怎如此的小,就算它想吃,它吃得下麼?那麼多人,撐都撐死它。我估摸著是被你們家昨夜和今早晨這麼一鬧,全鎮人都知道東街鬧鬼了,何況身處東街的人,誰還敢出門來,早躲在家裡盤算著該如何逃難去了。”說罷拉著岑掌櫃就往裡走,望著空蕩蕩的街道,這次岑掌櫃說什麼也不肯往前去了,凌雲霄拉拽不動,怒道:“你這個死胖子,一會我叫那怪物出來第一個就吃了你。”

見岑掌櫃仍然不敢挪步,凌雲霄轉身便走,嘴裡嘟嚷道:“若不是看在你那幾壺酒的份上,我早回家睡回籠覺去了,這大熱天的來看什麼棺材?說到底也是你們家裡的事,我這個外人瞎操什麼心啊?”言畢又“哼”了聲道:“這事辦不了看你東家怎麼收拾你。”這話真奏效,岑掌櫃苦著臉道:“去,我去還不成麼?”

凌雲霄停下腳步斜眼瞧他道:“你不怕?”

岑掌櫃咬了咬牙,道:“大不了逃唄,逃不了還有你墊背,怕什麼?”

凌雲霄哈哈一笑,道:“好,走唄!”

岑掌櫃畏畏縮縮跟在凌雲霄身後走到岑家糧鋪門口,雖說大響午的陽光普照,可當他一眼望到正靜靜躺在店鋪正堂中的那具怪棺,仍感到了絲絲寒意。

一進了岑家糧鋪,凌雲霄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面色冷靜而又凝重,好似方才那醉意全是裝出來的,壓根他就沒喝過酒。岑掌櫃不敢跟他一起進來,只是躲在門外街對面遠遠瞅著,只要一不對勁抬腳便逃。

凌雲霄眼睛仔細揣摩著這具怪棺,其實說它是棺材還不如說是口大箱子更為貼切。一般棺材的傳統樣式都是上寬下窄,首高尾低,而這口棺材卻是呈長方形狀,上下左右一般高矮,寬約一米,長約三米,在門外陽光的對映下黑黝黝得有些發亮。

凌雲霄暗暗心道:“若裡邊真藏有些怪東西的話,這傢伙塊頭真夠大的。”轉念又是一想道:“哪有如此身材的鬼怪?估計也就人為而已,造出一副古怪的棺材來訛詐岑老闆,要了錢財就逃,嘿嘿,今日碰我凌雲霄,非要拆穿你的把戲不可。”嘴角輕笑,圍著棺材打起轉來。

棺蓋和棺身縫合得如此之密,看起來就似個整體,以至於凌雲霄圍著棺材繞了幾圈仍然找不出棺蓋到底在哪,只好打消了想揭開來看一看的念頭。怪棺棺身上雕滿一些神態各異極為逼真的洪荒猛獸,呼之欲出。凌雲霄用手摸了摸又拍了拍,觸手堅硬冰涼,卻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再瞧下去也是瞧不出什麼名堂來了,凌雲霄拍了拍手走出店去。

岑掌櫃忙忙迎上前來,低聲道:“凌小哥,可瞧出什麼門道來?”

凌雲霄轉首望了望那口怪棺,搖搖頭道:“和你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岑掌櫃急道:“那下面該如何處置?”

凌雲霄伸了個懶腰道:“睡覺!”

岑掌櫃奇道:“睡覺?”

凌雲霄“嗯”了一聲,道:“反正呆在這裡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不睡覺幹什麼?”

岑掌櫃驚得一臉惶急高聲道:“那、那、那這事該怎麼辦啊?”

凌雲霄笑了笑,道:“你急個什麼勁?急就能解決問題了?放心吧,今夜我再來,我倒要看看裡邊真的藏著什麼妖魔鬼怪?”

岑掌櫃瞧了瞧他,欲言又止。凌雲霄知道他想說什麼,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放心,我一個人來,你就在家睡大覺等訊息吧。”言畢揹著雙手施施然的走了。

岑掌櫃見他竟然不要自己陪同前來,心下甚喜,哼了小調按照往常的習慣就要往店裡走,一抬頭猛然間見店裡那棺材正面對著他冷森森的躺著,心下大駭,忙忙高叫著:“凌小哥,等等我,等一等我……”邊喊邊急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