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下樓還不罷休,小色女跟著一跳而下,舉起拳頭就向清都山水郎打去。

也不知是因為太懶,還是什麼原因,清都山水郎竟然不閃不避,任由小色女的拳頭往身上招呼。

於是乎,遠道而來的江湖人士看到了這麼一幅場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藍衣人忽的從醉芳樓的七樓墜下,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殺氣騰騰的黑衣少女,黑衣少女一連打了藍衣人十幾拳,就連臉龐這等關乎面子的部位都不曾放過。

圍在醉芳樓門口的人,剛剛才親眼看著那黑衣少女進樓,親耳聽見那黑衣少女向小二逼問清都山水郎的下落,如今那黑衣少女再次出現,難不成那坐在輪椅上捱打的,就是讓人聞名色變的清都山水郎?

一想到這,眾人臉色劇變。

低聲議論道:“那…那真的是一筆春秋閣的清都山水郎?”

“我看不像。”

“我看也不像,傳聞清都山水郎腹黑至極,稍有不如意便會將人活活坑死,又怎會任由一黃毛丫頭肆意欺辱?”

“可那黃毛丫頭剛才還說是在找清都山水郎。”

“那黃毛丫頭應該是在胡說八道。”

一名中年男子腦子甚是靈活,直接向旁邊的小二問道:“那到底是不是清都山水郎?”

卻不料,小二亦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的。”

中年男子不悅道:“什麼叫應該是真的?”

小二道:“小的亦不確定,但幾位掌櫃確是這麼稱呼他。”

聽見這句話的人無不驚駭,紛紛強行往後退去,生怕那捱打的藍衣人真就是誰都不想碰到的清都山水郎。

誰又能料到,聞名天下且坑死人不償命的清都山水郎,會被一個十六七歲的黑衣少女打上十多拳?

若不是這麼多人親眼所見,只怕是沒人會相信。

只因在正常人眼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小輩打,是一件無比丟人的事,然而清都山水郎偏偏不是正常人。

清都山水郎非但不覺得丟人,相反還覺得這是一種少有的樂趣。

清都山水郎不偏不倚,足足捱了十八拳,這才飄落在人群中。

他停下搖著羽扇的手,儘量讓自己顯得狼狽,以配合小色女殺氣騰騰的模樣,嘴上則佯裝責道:“沒大沒小的小妮子,你為何一上來就要打本山人?”

小色女目露兇光,雙拳緊握:“奶奶不但要打你,奶奶還要打死你!”說著就要動手。

清都山水郎連忙伸出羽扇,制止道:“等會。”

小色女舉著拳道:“等不了一點。”

清都山水郎道:“你要打死本山人,至少也要告訴本山人是為什麼吧?”

小色女冷笑道:“為什麼?難道你心裡不清楚嗎?”

清都山水郎作出無辜的樣子:“完全不清楚呀。”

小色女道:“你口口聲聲說,是幫奶奶尋死,其實你是想借奶奶的手,把明月廂攪的不得安寧,你根本不是在幫奶奶,你是在利用奶奶。”

清都山水郎愈加無辜:“本山人還想收你為女兒呢,怎麼捨得利用你呢?本山人是真心誠意在幫你尋死呀,不信你問問這在場的諸位看官——”

在場的諸位看官一聽,立即不約而同的退出半丈遠。

小色女沒有半點問的心思,怒氣衝衝的喝道:“那你睜大眼睛看看,奶奶死了沒有?”

天地可鑑,清都山水郎確實睜大眼睛看了看:“你是沒死,可你沒死只能代表你命大,並不能代表本山人不是在真心誠意的幫你呀。”

小色女怒氣雖盛,卻無法反駁這句話。

因為,小色女的命確實很大,大的連小色女自己都這麼認為。

清都山水郎明顯是抓住了這一點,故意追問道:“你這般聰明伶俐,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命很大吧?”

小色女不服氣的道:“那又如何?”

清都山水郎嘆息道:“命大當然不那麼容易死呀。”

小色女把眼一橫,冷冷道:“也就是說,你幫不了奶奶了?”

清都山水郎一眼就看出這是即將動手的前兆,但清都山水郎一點也不慌。

清都山水郎重新搖起手頭的羽扇,恢復成原來的傲高人模樣,悠然道:“幫的了,幫的了,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本山人幫不了的呢?”

小色女喝道:“你打算怎麼幫,說!”

清都山水郎笑問道:“你可知道,你為何能夠活著走出明月廂?”

小色女想到了三宮主,道:“因為有人多管閒事。”

清都山水郎笑道:“不對,再想想。”

小色女再次舉起拳頭,明晃晃的威脅道:“你說不說?”

清都山水郎真就被威脅到了,慢悠悠的道:“剛才不是說過了麼,是因為你命大。”

小色女只覺被耍,握緊拳頭就要動手。

清都山水郎在拳頭即將揮出時將話鋒一轉:“你的命之所以會這麼大,不過是因為你身上藏著一樣東西。”

小色女很想把拳頭打在清都山水郎臉上,但又指望清都山水郎給出一條尋死之法,最終還是忍下了,咬著牙問道:“什麼東西。”

清都山水郎一撇小色女的衣袖,道:“那樣東西。”

小色女順著清都山水郎的目光看去,立即明白清都山水郎說的是什麼東西。

清都山水郎笑道:“要是沒有那樣東西,你的命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大,你昨天晚上也就死在明月廂了,本山人說的對不對?”

小色女又一次無法反駁。

百里狂徒身懷神乎其神的“三拳兩掌”,上可誅神伏魔,下可殺人如麻,早在幾年前,小色女就曾在其手底下死過一次。

那一次,小色女也是用吐口水的方式惹怒百里狂徒,不同的是,那一次的小色女並不想死,只是面對暴怒的百里狂徒,小色女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最終被百里狂徒拎在手裡一掌拍死。

昨天晚上,小色女再次向百里狂徒吐口水,為的就是像上次一樣激怒百里狂徒,只是袖子裡六爪黑龍在關鍵時刻竄了出來,擋住了暴怒的百里狂徒,小色女這才得以活命。

要不是因為六爪黑龍,小色女肯定已經死在了百里狂徒手裡,縱是三宮主在怎麼喜歡多管閒事也無計可施。

清都山水郎靜靜的看了小色女一陣,非常友好的提醒道:“所以說,你要想死的順利一些,就不能再把那樣東西帶在身上。”

小色女反駁不了清都山水郎的話,卻也知道清都山水郎不會這麼好心,冷笑道:“不把它帶在身上,還能把它放到哪裡呢?”

清都山水郎亦笑道:“那樣東西通曉人性,對你有著很深的感情,為了不讓它成為你尋死路上的絆腳石,當然是放在本山人這裡比較好。”

小色女冷笑著不語,緩步走到清都山水郎面前才逼問道:“你又在打什麼喪盡天良的主意?”

清都山水郎道:“本山人向來以誠待人,哪會打什麼喪盡天良的主意,本山人只是在幫你而已呀。”

小色女冷冷道:“你猜你的這些鬼話,會不會有人信?”

清都山水郎並不解釋,只將目光往四周一掃,揚聲道:“諸位看官,請摸著你們的良心說句公道話,本山人剛才說的是鬼話嗎?”

四周的諸位看官,十有八九都已確定面前的藍衣人就是坑死人不償命的清都山水郎,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他們真就用手摸著良心,異口同聲道:“不是。”

清都山水郎又將目光掃了回去,揚聲道:“那你們信不信呢?”

諸位看官想都沒想,立即道:“我們信。”

清都山水郎把羽扇一招,笑道:“你看看,就沒有人是不信的。”

小色女見這些看官如此懼怕清都山水郎,不禁又怒又恨,亦凶神惡煞的向四周掃了一圈。

被小色女目光掃過的人,腳下再一次開始往後退。

他們雖然不知道小色女的來歷,但他們每個人都長的一雙眼睛。

他們看得出,不但是坑死人不償命的清都山水郎惹不起,這年紀輕輕的黑衣少女也同樣惹不起。

惹得起的人不可能在清都山水郎面前這般放肆。

清都山水郎也看出眾人的心中所想,笑道:“諸位不必驚慌,你們別看我們這位小神女氣勢洶洶,威風凜凜,其實她已萬念俱灰,生無可戀,就算你們每人上去砍她一刀,刺她一劍,她也不會怪罪你們。”又向小色女確認道:“你是不會怪罪他們的,對吧?”

小色女冷哼一聲:“你讓他們試試。”

清都山水郎道:“你不把那樣東西交出來,他們當然不敢試了。”

小色女伸手往袖子裡一掏,抓出六爪黑龍,往清都山水郎身上一拋,昂首挺胸道:“來吧,試試吧。”

圍觀的人只覺一團黑影從小色女手裡丟擲,直到清都山水郎用羽扇接住那團黑影,圍觀的人這才看清那是一條兩根手指長的黑龍。

黑龍盤旋於羽扇之上,猶如錦鯉遨遊於碧波之中。

看見這一幕的眾人,臉色再變,各自記起那個與張家天師有關的奇聞。

奇聞中與張家天師糾纏了上千年的神女,便是手持寒槍、臂纏黑龍的形象,更讓人驚奇的是,那纏在神女臂上的黑龍,能隨意變化身形,閒是不足尺餘,可藏於袖,怒時遠過百丈,遮天蔽日。

如今這黑衣少女從袖子中掏出一條黑龍,莫不是與那神女有關?

若真是如此,那也難怪她敢在清都山水郎面前如此放肆。

清都山水郎半旋著羽扇,把玩著扇上的六爪黑龍,笑道:“諸位看官,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趕緊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讓這位小神女好好領教領教。”

在場的看官已經猜到小色女的來歷,誰又敢向小色女動手?

況且他們與小色女近日無冤,往日無仇,完全找不到動手的理由。縱是聽說過清都山水郎的種種事蹟,打心底懼怕清都山水郎,也不至於只因這份懼怕就任由清都山水郎擺佈。

在場的看官不敢動手,小色女卻滿是挑釁的看向眾人,眾人心中驚懼,紛紛惶恐的向後退去。

退出十數步,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喧譁,有人大喝:“閃開,閃開。”

來人從人群中排出一條路,身後兩名持劍女子亦跟著走出。

小色女不認得那幾名女子,卻認得被後面兩名女子押著的人,那不是別人,正是被自己丟在明月廂的蘇如是。

蘇如是一看見小色女,就像看到了索命的厲鬼。他想逃,奈何根本逃不掉。

當先的女子一揮手,後面的兩名女子便將蘇如是推倒在小色女跟前:“這是我們宮主命我們送來的。”

小色女一撇蘇如是,卻是不答話。

在地上拼命掙扎的蘇如是,喉頭嗚嗚作響。

看得出,他很想問候一下三宮主的祖宗十八代,奈何嘴巴已被死死塞住,他一個字都問候不出來。

那幾名女子也不多作停留,轉身沒入人群便沒了蹤影。

清都山水郎一邊把玩著六爪黑龍,一邊笑道:“撮合姻緣的本山人見過不少,這撮合黃泉路的本山人還是第一見,看來你們還真是有緣的很吶。”

小色女罵了一聲:“有緣你姥姥個熊。”抓起地上的蘇如是就往前走去。

清都山水郎看著小色女離去,抬高音量道:“慢走,本山人就不送你了。”

小色女當做沒有聽見。

清都山水郎又道:“祝你心想事成,早日得償所願。”

小色女已去的遠了。

醉芳樓裡,負責推輪椅的男童緩緩行出。

清都山水郎作出不悅的樣子,道:“旺財,你躲的可真是時候呀。”

男童推著輪椅往與小色女相反的方向走,旁若無人的道:“我這不叫躲,我這叫安分守己。”

清都山水郎道:“你安分守己?”

男童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福氣,所以我立即走開,生怕分享了你的福氣,難道還不夠安分守己?”

清都山水郎道:“有道理,只不過你小小年紀,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明白這個道理的?”

男童道:“這麼簡單的道理,該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會明白。”

清都山水郎發出一聲長嘆,道:“這麼簡單的道理本山人為什麼就不明白呢,人生在世,還真是要活到老,學到老呀。”

男童道:“我有一個建議,你要不要聽。”

清都山水郎道:“你是旺財,你的建議本山人當然要聽。”

男童道:“你來醉芳樓的目的已經圓滿達成,我建議你先把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告訴我,然後在去學。”

清都山水郎看向條天山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道:“咱們既然幫助了小神女,那大神女自然也不能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