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林任不會這麼說出來。

打量了一番書生,模樣寒酸,粗布衣裳,甚至還有補丁,會路過這裡估計也是打算進京趕考的,而之所以沒有騎馬或者是乘馬車,大概...的確是沒錢......

“我說我也是迷路了你信不信?”林任隨口一說道。

“啊?”

書生驚了一下,張大了嘴道:“那這下完了,咱倆都迷路了,該怎麼辦才好啊,我還要趕路呢,真是倒黴,迷路的時候好不容易遇到個活人,也是個認不清方向的,我這到底是什麼運氣!”

書生聽到林任也是迷路了才會坐在這裡睡覺的,頓時心都涼了一半。

林任猜的沒錯,他確實是進京趕考的不錯。

而且他老家離京城很遠,到這裡的時候盤纏基本上都用光了,還想著今天到青城之後尋一下遠房親戚的救助,但沒想到在此迷了路,他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上一頓還是隨便喝了兩口河裡的水。

話說河裡是有魚的,他大可抓幾條魚來填肚子,奈何他又的的確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那身手不是一般的差,試著抓了幾下,魚沒抓到,最後還讓魚給調戲的摔了好幾跤。

連最起碼的吃飽肚子都做不到。

由此可見,古話所說的百無一用是書生倒也一點不錯。

“拜託,別以為你小聲嘟囔我就聽不到了。”

林任聽到了那書生的抱怨,眼神有些無語地看著他道:“而且大家都是迷路的,不要一副遇到就很倒黴的表情好不好?而且說我遇到了猛獸也不怕,你可就不一定了啊弟弟。”

書生被戳破,當下略感難堪的摸了摸鼻子,道:“兄臺抱歉,剛才是小生魯莽了。”

“不過我這人一向都很倒黴,所以倒黴這個詞就常常掛在嘴邊了,也不是指遇到兄臺就倒黴了這件事。”

林任聽他越描越黑,嘴角也不禁抽了一下。

這就是典型的讀書讀傻了啊......

“咕嚕嚕~”

說話間,書生的肚子傳來一陣飢叫聲。

書生嘆了口氣撫摸著肚子笑道:“抱歉抱歉,兩天沒吃飯了,所以才會叫的這麼大聲,不過兄臺放心,待會兒我就離這裡遠遠的,保證不打擾兄臺睡覺!”

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說話絲毫沒有經歷過人情世故的樣子,竟然會擔心自己肚子叫的聲音吵擾到林任。

“別說那麼多廢話了,拿去吃。”林任擺了擺手,從懷裡拿出一個饅頭,給書生丟了過去,這是他留下來以防自己不小心迷路耽誤時間的後備口糧。

不過眼下看這書生的模樣,似乎再不吃點東西馬上就會死掉一樣。

索性便拿了出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不對,林任還沒有那麼高大上,只是他不想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就這麼餓死在自己面前,嗯,僅此而已。

“啊?”

書生先是愣了一下,待看到林任丟過來的饅頭後立刻眼前一亮,整個人為了接住這個饅頭都撲了過去,饅頭是接到了,但是他那縫補著補丁的粗布衣服也沾染上了許多黃泥。

“謝謝謝謝謝謝......”

書生接過饅頭,二話不說的就狼吞虎嚥起來。

然後便像是一個復讀機一樣,邊吃邊點頭,同時吞咬著饅頭的口腔還發出那模糊不清的聲音。

可想而知,這貨餓成什麼樣了。

林任看著他這般,不禁感嘆,怪不得古時候那麼多寒窗苦讀的寒門子弟,都想透過科舉這一條路來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其中之一,為的也是吃飽飯啊,從書生的打扮到此時的吃相。

就不難看出他為了科舉,恐怕是已經付出了全身家當,放手一搏把命運都賭在讀書這條路子上了。

書生吃的很快,三下兩下就把一個人臉大的白麵饅頭給吃個一乾二淨。

甚至掉在地上的一些殘餘,都是毫不猶豫地撿起來一口吞掉。

“你完全可以慢點,因為死法不止是餓死這一條,也有可能是被噎死。”林任在一旁吐槽式的提醒道。

“沒事沒事,我只是好久沒有吃到饅頭這麼好吃的東西了,之前都是喝水充飢。”

書生說著從背後的書籃中拿出一個竹筒,然後猛灌了一大口水,一臉滿足的表情全部寫在了臉上。

隨後書生對著林任道:“兄臺今日一個饅頭之恩,來日小弟榜上有名,必定湧泉相報!”

“若是榜上無名呢?”林任不知怎的,見這書生老實憨厚的樣子,說話方式都和往常有些不一樣起來。

“無名......”

書生眉頭皺了一下,似是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無名的話,那便一直到有名為止!”

下一刻憨憨的表情頓時多了一分堅定。

聽起來彷佛此生若是考不上就會一直考一樣。

林任眉頭微微一挑,有些訝異這書生的認真,擺了擺手道:“行了,一個饅頭而已,不用那般記在心上。”

“那不行,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那我也不配讀那麼多年的書了。”書生搖搖頭道。

似乎是因為吃了點東西果腹,讓他恢復了點力氣和精神。

雖然看起來還是和剛才那樣呆呆的,但又好像清醒了許多,他往林任這邊挪了挪,然後和林任一樣靠在大樹上,這才笑著說道:“小弟姓陳,單名一個壽字,家裡人給我取這個字也是希望我能長命百歲的意思。”

“還不知兄臺名諱?”

林任道:“姓林名任,家裡人給我取這個字也是希望我一輩子能活得任性點的意思。”

他這邊滿口胡說,書生那邊卻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顯然是相信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林兄長輩也是希望你能活得灑脫的一個人。”陳壽若有所思道。

“何以見得?”林任問,他對陳壽這句話有些疑惑。

陳壽道:“林兄你想啊,作為長輩,卻希望自己的後輩過得任性一些,由此可見林兄的長輩過的必然很拘謹,所以才會希望你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去活著,把自己想過卻又過不了的日子寄託在你身上。”

“不得不說這位給你取名字的長輩有些悲催。”

林任聞言嘴角撇了撇:“......”

他就是隨口一說,誰能想到陳壽能瞎幾把說這麼多。

“行了,我印象中的書呆子可不像你話這麼多,吃飽了就睡,明天早上我帶你離開這裡。”林任不想離這個二貨了,扭過頭閉上眼,就要繼續睡覺。

“是我哪句話說錯了,衝撞了林兄麼?”

“若是如此的話,我為剛才的二次魯莽再跟林兄道個歉,望林兄莫怪。”

“話說要是吃飽了才能睡的話,其實剛才那一個饅頭我還不是很飽......”

“不過沒有關係,前面餓了兩天我都沒事,現在只是沒吃飽而已,硬睡的話勉強還是能睡著的。”

“林兄怎麼沒聲音了?莫非是已經睡著了?”

陳壽見說了半天林任都沒有回話,不禁頓了一下,然後湊近到林任腦袋邊看了看,見到林任已經閉上了眼睛之後,這才自言自語地道:“林兄這秒睡的功夫,確實是挺任性的。”

說完嘴裡頭不知道又嘟囔了幾句什麼。

這些瑣碎的聲音在林任耳邊嗡嗡嗡的,叨個不停。

林任的眉頭皺了好幾下,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轉過頭去罵道:“***的,能不能給我閉嘴?早知道你話這麼多,剛才就在那個饅頭上面下點毒!”

“奶奶的毒不死你這破書生。”

陳壽被林任突然的聲響嚇了一跳。

愣在那怔怔地看著林任‘凶神惡煞’的樣子,被嚇得吞了吞口水。

“哦,原來林兄沒睡著,我還以為......”

“閉嘴!”林任實在受不了這個傢伙了,真特麼比唐僧還囉嗦幾百倍,他一開口就跟一整套緊箍咒砸在腦袋上一樣,一把抓住陳壽的手堵住他自己的嘴。

“嗚...”

陳壽被林任堵住了嘴不能說話,卻又開始嗚嗚的發出聲響來。

“堵住了還特麼不老實?”

林任屬實是被他吵得火大,平日裡還算有素質的他今天也是髒話頻出。

“信不信這荒山野嶺的給你做了,直接扔給狗吃!”

“嗚...嗚...”

出乎意料的是,儘管林任都威脅到了這個份上,陳壽還是沒有老老實實的把嘴閉上,反而發出愈發強烈的聲音,邊說還動上了手。

一隻手被林任摁著堵嘴,另外一隻手卻在一個勁的拍打林任的手臂。

雙眼瞪大,一直在盯著林任身後的方向,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林任瞬間察覺這貨應該是有情況。

立即鬆開了他的手。

“林...林兄,你看後面。”

陳壽整個瞳孔都放大了起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後面:“是不是有個老太太在挖死人的墳?”

林任聞言一下就轉過頭去。

眼神順著陳壽所指的方向看去,證實了陳壽所說確實沒錯。

一個身穿壽衣,白髮凌亂的老人正手腳僵硬地在那刨土,似是聽到了他們的動靜,猛地一下扭頭,一雙冒著綠光的眼睛陡然死灰麻木地盯著他們這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