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東大街。

鉛色濃重的雲層欲將太陽埋葬其中,懸掛在鐵桿上的日章旗獵獵作響。

日軍橫槍組成防護圈,將早早來此圍觀的佛山百姓隔絕在外面。

即便如是,也不能消減他們翹首以望的神情,他們均在等待那道熟悉人影的到來。

金山找與沙膽源自昨晚便埋伏在這裡,手底下的兄弟更是手持短斧將這裡重重包圍。

三蒲跪坐在擂臺中央,空手道服將其面容映襯的陰沉不定,猶如今日天象。

坐於臺上的左騰面色同樣陰沉,身邊是惴惴不安的李釗。

不多時,自外圍傳來喧譁聲,秦暮與葉問被手持刺刀的日本士兵押向擂臺。

黑色長褂將秦暮襯托的更加高瘦,俊俏的容貌猶如化不開的寒冰,亮光自雙眸而出,似利劍般刺向三蒲。

“武術雖然是種武裝的力量,但是我們中國武術,包含了儒家的哲理。

武德,也就是仁,推己及人。

這是你們日本人,永遠都不會明白的道理。

因為你們濫用武力,將武力變成暴力,去欺壓別人。

你們不配在我們中華大地上放肆,你們……終將失敗!”

秦暮沉聲而言,神態雖冷,語氣卻無比堅定。

對此,三蒲默然不語,一直以來他都是侵略者,自然體會不到這般情緒。

雲層愈發壓低,勢要將對峙中的兩人合夥吞併。

秦暮抬手,抱嬰樁至,八極勢起。

三蒲微微彎腰,雙目卻死死盯著眼前之人。

沒有任何言語,拳頭相撞迸發出的硬冷聲揭開這次終局之戰。

鞭腿,閃躲,崩拳,手刀。

雙方一開始便用盡全力。

空手道講求硬拳硬腿,架勢工整,勁力十足。

可在三蒲手中卻少了一份勇猛,多了一絲詭譎。

秦暮眉毛不經意輕皺,前手勾掛敵手,後手發力的同時前足前行一步,後足緊跟一步。

半步崩拳,勢濃勁烈。

這是秦暮結合形意拳,自己揣摩出來的,雖然和真正的崩拳有差別,但勝在出其不意。

三蒲猝不及防下力透胸背,心驚膽顫。

哇!一口鮮血噴出。

秦暮得勢不饒人,擰腰擺跨腳步連措下,鐵山靠緊跟而至。

三蒲被撞得踉蹌後退,還未平息胸腔中激盪氣息,一道狠辣勁風颳的臉頰生疼。

三蒲仰頭而倒,鼻間迸血的同時腰部用力一擰,右腿詭譎踢出。

秦暮猝不及防下硬生生捱了一踢,在三蒲連環踢紛至沓來下,身影連退至擂臺邊緣。

腳跟一空,險些跌落擂臺,這一下看得周遭百姓心頭驟緊。

抬手擋住凜冽鞭腿,腳尖勾住三蒲小腿,身體摺疊下,秦暮騰空而起。

閃身至擂臺中央,面對緊隨而至的三蒲,秦暮沾身吐力,力注掌根,霸王折江直衝三蒲左腰。

猝不及防下,三蒲又是一陣踉蹌,秦暮連消帶打,直接將其逼向擂臺高柱。

肘擊,掌刀,拳勁。

秦暮越打越快,伴著溫熱鮮血勢要將三蒲戮盡拳下。

最後一擊後,三蒲眼冒金星,直楞癱坐在擂臺之上。

望著即將背身離去的身影,三蒲幾近要將鋼牙咬碎。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我乃天選之人,怎會輸給一個土著!”

一柄狹長武士刀憑空而現,三蒲猛然躍起勢必要讓秦暮人首分離。

腦後惡風肆虐下,秦暮沉穩閃開,他怎會不防著日本鬼子。

俊俏臉龐上盡是勃然怒意,單手虛握下,口中爆發高呼:“天不生我秦白虎,武道萬古如長夜。”

“槍來!”

如雷霆炸裂,鉛色雲層更是響徹陣陣悶雷。

金山找伴隨怒吼奮然而起,擰腰擲槍。

被墨布包裹的象牙大槍被他這奮力一擲,猶若黑色閃電般劃破重雲,直奔秦暮而去。

接槍,甩布,大槍猙獰面容終現世間。

刀槍碰撞下火花四濺,蜘蛛細紋般的裂痕直接佈滿刀身。

什麼玩意兒?!

三蒲咬牙切齒,連連直劈。

秦暮腳下步伐交錯,大槍化作流光直徑扎出。

峨眉槍·穿簾扎!

三蒲側身而躲,武士刀以刁鑽角度划向秦暮腹部。

秦暮見此雙手提壓,變招倒手,挑槍直指三蒲下顎,勢要將頭顱直接捅穿。

三蒲試圖握住來勢洶洶的大槍,右腿如鐵鞭一般抽出,聲大勢沉。

秦暮卻絲毫不給他機會,回身便撤。

兩人鏖戰幾個回合不見分曉,三蒲卻是越打越心驚。

大槍在秦暮手中像是活物一般,步伐精湛優雅飄逸,攻防兼備更是水潑不進。

三蒲見狀心中越來越急,拼著被秦暮連扎數槍,利用肩窩夾住大槍,武士刀挑向秦暮手腕。

勢要讓他血流而死。

秦暮撒手棄槍,手掌貼著武士刀如毒蛇絞殺,直接將三蒲手腕掰斷。

得不償失的三蒲倒吸一口涼氣,忍著手腕傳來的劇痛踉蹌後退。

秦暮怎會在給他機會,擰腰蓄力下,大槍攜無可匹敵之勢將三蒲捅了個對穿。

望著胸前彩雲雕霧的槍桿,三蒲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口中嗬嗬聲起,還未出言便已氣絕!

與此同時,一束華彩直入秦暮眉心。

他雙眼徒然睜大,就連瞳孔中倒映而出的左騰也絲毫不顧。

口中更是發出驚愕之意。

“這是?!”

未等他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左騰便抬起手槍。

“少主……竟然被一個土著殺了?!”

又驚又怒的左騰抬槍便射,血花四濺下秦暮肩受槍傷。

距離過遠的情況下,秦暮還不能做到手刃左騰,連番惡戰讓他踉蹌栽倒,眼圈發黑下直接昏死過去。

“給我殺了他!”

左騰高喊,聲音急促變色,得到命令的日本士兵舉槍便開。

“怎敢傷我老大!”

金山找和沙膽源應聲而起,情急之下沙膽源更是將手中短斧投擲而出。

斧刃入肉下,左騰捂臂痛呼。

李釗見狀急忙上前搶奪手槍,一番糾纏下將其槍斃。

周遭百姓在葉問的帶領下紛紛衝入擂臺,與日本士兵相抵交戰。

金山找手底下的兄弟更是手持短斧進入戰場,雙方戰作一團。

他們看的清楚,更看的熱切。

秦暮拒絕服從日軍,選擇用雙手喚起中國人的團結心。

作為同胞,他們又怎會讓秦暮在此身死。

日軍在葉問和佛山百姓以及金山找隊伍的絞殺下,迅速死消殆盡。

陽光終於突破重重雲層灑向土地,高掛的日章旗被焚燒殆盡。

亦如侵略者必將戰敗的縮影。

身受槍傷的秦暮被眾人救治,隨葉問及周清泉等人前往香港。

途中。

已經甦醒的秦暮望著搖晃的車頂,面色蒼白如玉。

葉問細心安慰他,並將接下來的行程向其告知。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拒絕。

秦暮沒有選擇與他們一同前往香港,面對意志堅定的青年,葉問在多番勸說無效的情況下,只得扶額苦笑。

他知曉青年志向不在香港,心中更是堅定信念,再次相見必要讓青年刮目相看。

秦暮同金山找以及沙膽源簡單交代幾句話後,便讓他們隨葉問同去香港。

將象牙大槍揹負身後,秦暮翻身下車,久久凝望漸行漸遠的卡車,默然不語。

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再相見。

可他卻有無法訴說的原因。

全因在怒殺三蒲後,那道鑽入他眉心的華彩。

嘴角扯動,秦暮身影突兀消失。

只留下一首歌謠伴隨著早已看不見蹤跡的車影,在溫熱的陽光下傳了很遠。

“小城裡,歲月流過去,清澈的勇氣。

洗滌過的回憶,我記得你,驕傲的活下去。”

曲終人散,但他們終將重逢於這片青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