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點工作室”是最近剛從妄想集團分離出來的一家子公司，主要從事IP運作業務。
雖然叫工作室，但整個公司規模卻不小，在燕江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BD佔了兩層寫字樓，並且總經理據說還是集團總裁多年的好哥們。
上午十點，整個工作室早已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偌大的辦公區裡每個人都在對著電腦忙碌，不過總體氣氛比較輕鬆，看得出公司氛圍算是不錯的。
“上個專案的獎金昨天到賬了，你收到了沒？”
“收到了啊，怎麼樣，今晚找個地兒喝點去？”
“今晚估計不行，我可能要跟著範總去應酬。”
“咦？老大還沒來呢？我還有幾個檔案需要他簽字呢。”
“沒呢吧，聽說他昨天被喝慘了……”
“……”
兩個員工正隨口聊著天，門口處卻突然進來一個揹著大包的女人。
女人長相很普通，一身衣服看起來也有些廉價。
她進來後想都沒想就直奔二人過來，然後從揹包裡掏出一瓶帶著噴口的小瓶子，從上面的標籤來看應該是什麼清洗液。
“兩位帥哥，打擾你們三分鐘時間，這是我們公司最新推出的產品“一擦淨”，不管是清洗電腦、鍵盤，還是眼鏡、皮鞋都很好用……”
女人一邊熟練的說著開場白，一邊拿著小瓶子就往其中一個人的電腦螢幕上噴去。
“不是，你別噴，我們不需要！”
電腦前的員工趕緊擋開她的手，明顯已經知道女人是幹什麼的了。
“光點工作室”所在的寫字樓很高檔，平時是不會有這種推銷人員的，也不知道這女人今天是怎麼混進來的。
“你快走吧，我們這裡沒人買這東西。”
這個員工想趕緊勸女人離開，不過後者卻彷彿沒聽到一樣，立刻彎腰蹲下身子，又企圖去擦男人的皮鞋。
這是很多上門推銷的慣用路數，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很不好意思，最後往往會出於愧疚心理多少購買一點產品。
眼下這個員工也是一樣，想把女人拉起來卻又無從下手，跟同事對視一眼後只得無奈道：“好好好，你這個東西多少錢？我買一瓶。”
“原價130，現在公司搞活動只要50，買二贈一，帥哥要不乾脆買兩瓶好了。”
“算了算了，我們就買一瓶，五十是吧……”
為了趕緊把女人打發走，另一個員工立刻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付錢。
不過還沒等他把手機螢幕解鎖，眼神的餘光卻突然看到了一個正在往這邊走的男人。
“範總！”
“老大！”
兩個員工立刻都從工位上站了起來。
“嗯……”
男人跟二人點點頭，目光又看向仍蹲在地上背對他的女人。
其中一個員工趕忙解釋道：“範總，這是剛才來推銷的，我馬上就讓她出去。”
“我出去行，但產品你們可是要買的啊！”
似乎是怕到嘴的生意飛了，女人忙不迭爭辯道：“我鞋也給你擦了，你剛才也說要買了……”
“行行行，我這就給你轉……”
“恬恬？！”
剛剛一直沒說話的男人突然不可置信的衝女人喊了一聲。
兩個員工都愣住了，而女人則是肉眼可察的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扭回頭來。
“範，範超？”
“……”
……
“臥槽，那女的跟老大什麼關係？怎麼還知道老大的名字？”
“誰知道呢，估計是朋友同學之類的吧？”
“我怎麼感覺不會那麼簡單呢？你沒看他們當時的表情都很不對嗎？那女的好像都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廢話，之前大家都是同學，現在一個是老總，一個是推銷員，還特麼是以這種方式再見面，換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是……”
就在兩個員工竊竊私語的時候，“總經理”辦公室裡，範超則是跟姜恬恬分坐茶桌兩側，相顧無言。
房間裡的氣氛十分壓抑，尤其是姜恬恬，簡直就是尷尬忐忑到了極致。
過了很久，她才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囁嚅著問道：
“範，範超，這家公司……”
“我現在在這裡做總經理。”
範超點了點頭，突然有點想笑。
“十年了吧，想不到我們再次見面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會是這個。”
“我，我......”
姜恬恬張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反倒是範超現在基本已經恢復了正常，也沒再繼續糾結，而是輕輕遞過去一杯茶：“這十年過的怎麼樣？結婚了嗎？”
“沒有……”
姜恬恬低了低頭，旋即又抬頭期盼道：“你呢？”
範超笑笑，如實回答：“我三年前結的。”
“那，那恭喜你啊……”
姜恬恬心中頓時湧上一股無與倫比的失落。
她看著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只感覺到無比的陌生。
在她的印象裡，範超應該還是那個每月要靠勤工儉學才能度日的窮學生；還是那個可以無條件對自己好的傻備胎。
這麼多年姜恬恬過的很不好，她也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當時如果沒有跟範超分手的話，如今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可能是出於一種自我安慰，她每次得出的答案都十分一致——
即便兩人沒分手，她的生活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很明顯，是她想錯了，大錯特錯。
時至今日，姜恬恬哪裡還不明白她已經做錯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
不過，或許也不是不能補救。
“範超，你聽我解釋，我當時之所以離開你……”
想到這裡，姜恬恬立刻向前傾了傾身子，急切的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握住範超的手。
“我沒興趣。”
冷漠的一句話瞬間讓她閉上嘴，同時手也懸在了半空，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過去的事沒必要再說了，我不想知道，也不相信你。”
“你……”
範超看著姜恬恬塗滿劣質化妝品的臉和粗糙的手掌，突然頓了頓，然後嘆了口氣。
“算了，把你要推銷的產品全都留下吧，我買了。”
說罷，他也不管姜恬恬作何感想，伸手從抽屜裡摸出一個信封，輕輕放到桌上。
“這裡是一萬塊，應該是夠了。”
“拿上錢回家好好休息一天。”
“這就是我現在可以幫你的全部了。”
“……”
姜恬恬愣愣的看著面前的一萬塊，臉上寫滿了無窮的後悔和掙扎。
不過就在她剛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辦公室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老公，你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帶這份檔案了，我……”
一個長相大方的女人推門進來，聲音很溫柔。
雖然她穿的不算多華麗，但整體氣質卻比姜恬恬不知道要強出多少倍。
更關鍵的是她的肚子還微微有些隆起，明顯就是已經懷孕了。
“啊，對不起老公，我不知道你辦公室有人。”
看到姜恬恬，女人趕緊止住話頭，試探著問向範超：“要不你們先聊？我先出去等一會兒？”
“不用了。”
範超站起身輕輕握住女人的手：“我們已經說完了。”
“哦哦。”
女人沒有懷疑的點了點頭，而姜恬恬任憑臉皮再厚此刻也是呆不下去了。
“範，範總，那我先走了。”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起了信封，然後就強忍住眼淚快步推門而出。
站到走廊裡的那一剎那，一股無力感湧上，姜恬恬靠著牆壁緩緩蹲在地上，身後辦公室裡的對話聲隱約可聞。
“老公，那人是誰啊？客戶嗎？”
“……不是，推銷的。”
“哦哦……咦？這是不是她的包啊？她應該還沒走遠，老公你快去叫一下啊！”
“不用了，這就是她推銷的東西，全被我買了。”
“啊？你買這麼多幹什麼啊？”
“……我看她可憐，想著幫她一把，所以就乾脆全買了。”
“老公，你想幫她是好事，但是下次可別買這麼多了，咱們又用不了，這多浪費啊。”
“放心吧老婆……”
範超扭頭看了看緊閉的辦公室門。
“不會有下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