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一句話。

一群人全都圍了過去。

只見李峰兩手伸到牛肚子下面,正抓著碩大的母牛滑子。

?!!

眾人吃驚不已,紛紛看向李峰。

忠僕來福更是痛心疾首,哭喪著臉說:“少爺!要不然咱去秦淮河吧,秋香姑娘不比這母牛手感好?”

李峰臉色一黑,呵斥道:“看旁邊!”

幾人呆了呆,再次轉頭看去,只見晃晃悠悠的牛奶附近,赫然有幾個丘疹形的膿包。

太虛瞳孔一縮:“這是…痘?”

“沒錯,這是牛痘。”李峰兩眼放光,看著那醜陋的東西,像是看天大的寶貝兒。

小道士猶豫著問:“這東西能傳給人?”

“當然能了……”

李峰剛吐出幾個字,一群人像受驚的兔子蹦開,一臉驚恐的看著一人一牛。

“不是…你們這是作甚?這可是好東西。”

李峰喜笑顏開的說了句,掏出小瓷瓶,開始動手擠膿瘡。

小道士臉色一變,趕忙伸手阻止:“李兄!”

“無妨,我知道自己做什麼…”李峰一邊擠,一邊隨口問:“道長可知,何為痘瘡?”

武當高徒愣了愣,立刻說道:

“比歲有病,時行仍發瘡,頭面及身,湏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不即治,劇者多死。治得差後,瘡瘢紫黑,彌歲方滅,此惡毒之氣。”

…大哥你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李峰心裡吐槽,嘴裡卻淡淡說道:

“有何種方法可治?”

“這個,葛洪葛仙翁在《肘後救卒方》裡也提到了……”小道士想了想,說道:

“取好蜜通身上摩,亦可以蜜煎升麻,並數數食;又方,以水濃煮升麻,棉沾洗之,若酒漬彌好,但痛難忍。”

李峰是個九漏魚,聽的腦袋都大了,扭頭微笑:“請考慮一下現場其他人的感受。”

“抱歉。”

武當高徒面露愧色,對來福欠了欠身。

來福頓時一臉懵逼……在場好幾個人,你憑啥認為只有我讀書少?

小道士直起腰說道:“葛仙翁的意思是,內服解毒去火的湯藥,外敷消腫祛瘀的藥物……”

“但效果卻不怎麼樣,對嗎?”李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杏林界有種‘以毒攻毒’的方法——種痘,虛哥聽過嗎?”

武當高徒目瞪口呆:“你居然知道這個?”

“我當然知道。”

李峰呵呵一笑:“讓人主動傳上病症,此人今後終身便不會再得,這便是種痘。”

此話一出。

太虛更加震驚,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他是道門中人,當然知道種痘可以對抗瘟疫,可李峰又不是杏林高手,他如何精通這一切?

天選之人,果然恐怖如斯!

老漢田初一臉色卻隱隱發白,一把拉過來福,低聲問道:“他們為何忽然談起了痘瘡?”

來福悄聲道:“不瞞您,南京城馬上要鬧瘟疫啦……”

“什麼!?”

田初一臉色大變,身體開始打晃。

“爹!”

他身後的兒孫趕忙上前扶住他,一家人又驚又急,期盼的看向太虛兩人。

武當高徒親自到來,定是在尋解決之道!

“實話說,來之前,貧道便已做好了決定,用種痘法制止這場瘟疫,可聽說你有辦法,我抱著試試的態度隨你前來……”

小道士說著,看向李峰的目光爍爍閃亮:

“李兄,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對痘瘡知之甚多!”

李峰咧嘴一笑:“既然道長早有定計,我想問一句,痘衣、痘漿、旱苗、水苗四種方法,你打算用哪一種?”

“當然是水苗法!”

太虛斬釘截鐵的說:“痘衣法,是給被接種者穿上痘瘡病人的衣服,此法無異於直接受染,太過危險!”

“痘漿法,用棉麻浸染患者痘漿,然後塞進被接種人鼻孔,此方與前一種無異,同樣危險巨大……”

“旱苗法,是把患者脫落的痘痂收集,研磨為粉末,透過吸管吹入被接種人鼻孔,此法危害降低,但用量難於掌控……”

“所以,只剩下了水苗法……”

小道士認真說道:“此法,是將痘痂研細調水,沾染在棉麻上,再塞入被接種人鼻孔,六個時辰後取出,最為安全可靠!”

此番話說完。

一圈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張神仙的高徒就是厲害!竟然知道這麼詳細的法子,別人聽都沒聽說過!

感受到周圍的敬意。

虛哥微微仰起下巴,身板挺立,腦袋後面像是有一圈閃亮光環。

然而,對面的李峰卻笑了,搖了搖頭說:“道長,此法不妥。”

“不妥?!”小道士一下瞪大眼睛,急聲否認:“這不可能!貧道熟讀道典,下山前便閱遍萬卷書籍,這是最有效的方法!”

李峰也不否定,微微一笑:“道長敢保證,所有的人接痘之後都能活下來嗎?”

虛哥表情一滯:“這個……”

“存活率,只有八成。”李峰收斂笑意,說道:“十個人裡,只有八個人能活下來,死的大都是老弱病殘。”

太虛聞言,眉頭緊緊皺起。

然而不等他說話,李峰再次開口:

“而且你需要種苗……”

“也就是說,你要經過‘養苗’、‘選煉’,使之成為‘熟苗’之後方可使用。”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而我們現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時間!”

話畢,空氣一片凝重。

所有的人臉色沉重,下意識的看向田初一……老頭今年七十多了,如果接了種,大機率挺不過這一輪。

面對周圍憐憫的眼神,田初一愣了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

“別看老夫,老夫這輩子活得值了!”

老頭沒了剛才的恐懼,紅光滿面的說:“是,前半輩子老夫吃了苦,明明拼了命的種地,卻差點被餓死……”

“可自從咱大明立國,老漢我的好日子就來了!”

“很多人都說,太祖爺濫殺無辜,啥髒水都往咱大明頭上扣……我呸!太祖爺殺的都是貪官汙吏,他對我們窮人是真的好!”

田初一越說越激動,聲調漸漸拔高:

“你們竟還有人懷念建文朝?”

“大明律規定:民年七十之上者,許一丁侍養,與免雜泛差役。可建文幹了什麼?”

“他把我老漢的兒孫,全都徵了兵役!”

“等當今陛下登基,這才放了我家小子回來…隔壁張老漢就倒黴了,倆兒子,全都死在戰場上了……”

“不過他也趕上好時候了,陛下接著太祖爺,重新開起了養濟院,張老漢每月能領米五斗、肉五斤、酒三鬥。”

“那廝前幾日還請我喝酒,嘖嘖,真香啊……”

田初一說著,砸吧砸吧嘴,回味無限。

一旁,他兒子老臉一紅,趕忙說:“爹,您這好好的,咋扯到喝酒上面了。”

“哦哦,說正事……”

田初一咧著沒牙的嘴笑道:“總之啊,老漢我兒孫滿堂,吃得飽,穿得暖,這輩子活的夠本了。”

“就算我死了,有朝廷在,我們家也垮不了!”

“那誰,小道長啊,您不是說要種痘嗎?來吧,老漢我可不怕……”

老頭越說,太虛臉色越難看,越覺得愧對這份信任。

李峰見狀,把瓷瓶一收,跑過來勸道:“爺,您說啥呢?啥要死要活的,咱還得抱重孫呢!”

田初一怔了怔:“老漢我還有這個機會?”

“當然有。”

李峰托起手中瓷瓶,笑眯眯的說:

“Look,就是它,有這東西在,咱們就能對抗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