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破冰封的官道,發出清脆而單調的砰砰聲。

陽憶龍伏在馬背上,寒風刀子般刮過臉頰,一路向東北,速安鏢局的燈火早已被濃稠的夜色吞沒。

腰腹間的傷口,是下午與章昊那場莫名其妙衝突留下的“紀念”,此刻正隨著馬匹的顛簸隱隱作痛,像是有根針在裡面攪動。

幸好玄胤門的心法自行流轉,一股溫熱的氣息在丹田與傷口間迴圈,壓下了大半的痛楚,否則光是這顛簸就夠他受的。

“一個人,一趟鏢……”陽憶龍撥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吹散,“師傅,您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柳葉惕那張寫滿驚惶的臉又浮現在眼前。

柳葉家世代經營藥材,一手柳葉劍法,一手柳葉鏢,在江湖上也算有頭有臉,竟也被逼得如同喪家之犬。

“燈下黑……最不起眼的人,反而最安全?”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風灌進口中,冰冷刺骨。

“就算敵人眼拙認不出我,可這趟鏢本身就是個靶子,誰會放過?”

思緒紛亂間,幾點寒星陡然從道旁暗影中射出,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奔他後心!

陽憶龍幾乎是憑著本能反應,猛地將身體壓得更低,緊貼溫熱的馬頸。

“嗖嗖嗖!”“咄咄咄!”

數十枚形狀各異的暗器,包括幾支短小的吹箭,險之又險地擦著他的後背飛過,深深釘入前方路邊的老樹軀幹,發出沉悶的聲響。

“西邊!人往西邊跑了!抓住他!”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左側林中響起,中原話說得磕磕絆絆,帶著的毫無疑問是東瀛口音。

“果然是渡海來的倭寇。”陽憶龍心中一定,腳下發力,從馬背上乾淨利落地翻身躍下,落地時順勢一個前滾,卸去衝力。

幾乎就在他離開馬背的同一剎那,又一波暗器襲來,目標正式陽憶龍座下的快馬。

可憐的馬兒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頸部、腹部瞬間多了幾個血洞,龐大的身軀抽搐著轟然倒地,濺起一片碎雪。

陽憶龍看也不看倒斃的馬匹,迅速從懷中掏出那個小巧的木盒,心念微動,將其放入胸前的如意扣中。

陽憶龍站定,從如意扣中喚出師傅剛剛贈予他的那柄雕花龍紋棍。

“哦呀,這小子滑溜得很!”黑暗中,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十幾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矮小身影從兩側樹後鑽出,手中兵器在稀疏的星光下閃著幽暗的光澤,迅速形成一個包圍圈。

棍身入手微涼,熟悉的龍紋觸感讓他紛亂的心緒奇異地平穩下來。他抬眼掃視,對方清一色的倭刀,刀身狹長微彎,單面開刃,刀背厚實,刀鋒處卻異常纖薄,隱隱透著一股血腥氣。

“木盒,交出來。你的,不殺。”為首的倭寇身材最為矮壯,握著刀,用蹩腳的中原話低喝,眼神兇狠。

“想要?”陽憶龍將龍紋棍斜指地面,擺出最基礎棍法的起手式,“憑你們這幾塊料,也配?”

“八嘎!給臉不要臉!剁碎他!”倭寇頭目被激怒,厲聲嘶吼。他身後兩名一直扣著暗器的倭寇立刻揚手,又是數枚飛鏢成品字形射向陽憶龍面門和胸口。

陽憶龍不閃不避,手腕一抖,龍紋棍如活過來一般,棍影舞動,發出“啪啪啪”一連串脆響,竟將來襲的十幾枚飛鏢盡數磕飛。

更巧的是,其中兩枚被大力彈回的飛鏢,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那兩名投擲暗器的倭寇。

一人被自己的飛鏢貫穿了喉嚨,捂著脖子嗬嗬作響;另一人則被鏢射入眼窩,慘叫一聲,直挺挺倒下。

“納尼?!混賬東西!”見同伴瞬間折損兩人,其餘倭寇又驚又怒,五名手持武士刀的倭寇當即怪叫著從正面撲上,刀光連成一片,斬向陽憶龍的頭顱、胸膛和四肢。

陽憶龍不慌不忙,龍紋棍一記橫掃千軍,棍身帶著風聲,“鐺鐺”兩聲,精準地格開正面兩把劈來的武士刀,震得對方虎口發麻。他藉著反震之力向後輕躍半步,恰好避開側面一把橫斬的刀鋒。身形未穩,棍尖已如毒蛇出洞,疾刺而出!

“噗嗤!”

棍尖毫無阻礙地刺穿了左前方一名倭寇的胸膛,帶出一蓬溫熱的血雨。

就在此時,另一名倭寇繞到他身後,雙手握刀,高高舉起,獰笑著當頭劈下!陽憶龍頭也不回,左手猛地將棍尾頓在凍硬的土地上,整個人以棍為軸,身體借力急速旋轉,右腿順勢橫掃而出。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名偷襲的倭寇下巴被踢個正著,碎裂的下頜骨清晰可見,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慘叫著橫飛出去三丈多遠,摔在雪地裡生死不知。

“八嘎呀路!點子扎手!是高手!”倭寇頭目眼神一凜,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看似年輕的小子絕非善茬,立刻改變命令,

“併肩子上!圍殺他!”

剩餘的倭寇不再猶豫,紛紛拔刀,嗷嗷叫著從四面八方衝向陽憶龍。月光偶爾穿透雲層,照亮十幾道交錯的寒光,如同編織一張死亡之網,罩向中心的獵物。

面對圍攻,陽憶龍胸中反而騰起一股莫名的燥熱。這種生死一線的實戰,與鏢局後院喂招、山中練棍的感覺天差地別。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裡奔流,肌肉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手中的龍紋棍彷彿成了自己手臂的延伸,心意相通。

“正好,拿你們這些雜碎,我現在水平!”

龍紋棍在他手中徹底活了過來,時而如靈蛇探路,刁鑽狠辣,直取敵人破綻;時而如猛虎下山,大開大合,威猛霸道。棍影翻飛,每一擊都力道十足,每一招都暗藏後續變化。

一名倭寇仗著刀快,一刀直劈陽憶龍面門。陽憶龍不退反進,不架刀刃,反而棍身一橫一絞,巧妙地卡在對方握刀的手腕與刀鍔之間。手腕猛地發力擰動!

“嘣!”

一聲脆響,那柄精鋼打造的武士刀竟被硬生生從中擰斷!斷裂的刀尖帶著慣性,“噗”地一聲,深深扎入了旁邊另一名倭寇的後心。被擰斷刀的倭寇握著半截刀柄,目瞪口呆。

左右兩側同時有倭寇攻到,刀鋒直取他肋下。陽憶龍冷哼一聲,不理會斷刀的倭寇,手中龍紋棍猛然高舉過頭,然後帶著萬鈞之勢狠狠下砸!

“砰!”正中左側倭寇的天靈蓋,紅白之物迸濺。與此同時,棍尾順勢向右後方一記橫掃,“咔嚓!”右側倭寇的膝蓋處傳來骨頭反向折斷的可怕聲響。兩人哼都沒哼一聲,齊齊軟倒在地。

剩下的七八個倭寇眼中終於浮現出恐懼,但被逼到絕境,反而激發了兇性。

三人一組,成品字形再次撲上,刀刀不離陽憶龍周身要害。

陽憶龍深吸一口氣,不與他們硬拼,身形驟然下沉,龍紋棍貼著地面劃出一個巨大的圓弧,橫掃三人下盤。

倭寇們反應也是極快,紛紛縱身躍起,試圖避開這貼地一掃。

但這正中陽憶龍下懷!就在他們躍至半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陽憶龍手腕疾抖,原本貼地橫掃的龍紋棍陡然變向,棍尖如毒龍抬頭,閃電般向上挑起!

“呃啊!”

正中一名躍在最前方的倭寇小腹。

那倭寇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彷彿被重錘擊中,身體弓起,口噴鮮血,重重砸向身後跟進的兩名同伴。

三人頓時滾作一團葫蘆,摔在地上。

“死!”陽憶龍得勢不饒人,一步踏前,手中龍紋棍毫不猶豫地向前遞出,精準地貫穿了壓在最上面那個倭寇的喉嚨。

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濺了下面兩個被壓住的倭寇滿頭滿臉。

“鬼……是鬼!”眼見同伴一個接一個慘死,剩下的倭寇終於徹底崩潰,肝膽俱裂。

被壓在下面的兩人手忙腳亂地推開身上的屍體,連滾帶爬地就想逃離這片修羅場。

陽憶龍豈能容他們逃脫?

右手一揚,龍紋棍脫手飛出,帶著破空之聲,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精準地從其中一名逃跑倭寇的後心穿入,透胸而出。

那倭寇踉蹌幾步,撲倒在地,再無聲息。

另一名倭寇剛跑出七八步,陽憶龍已如獵豹般追上,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他的後腰脊椎處。

“咔嚓!”又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脆響。

那倭寇身體猛地一弓,隨即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四肢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短短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二十多名氣勢洶洶的倭寇,或死或重傷,躺了一地,再無一人能夠站立。

陽憶龍收回龍紋棍,站在屍體與呻吟的傷者之間,胸膛微微起伏,急促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鮮血的味道混雜著雪地的清新,形成一種奇異的氣味。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血跡的雙手,又看了看那根依舊光滑的龍紋棍,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已經這麼強了?”

玄胤門的內功心法讓陽憶龍本就雄渾的力量更加純粹,四年的打磨讓陽憶龍的基本功如此的紮實。

只需要簡單學習棍法招式就已然是登峰造極。

“出來吧,就剩你一個人是和我死鬥還是就此遁去?”陽憶龍抬頭看了看書上蹲著的那人,有些輕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