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為新生一代，僥倖活了下來，領導並參與了重建，平息了後續的內部戰爭，那時候靈武界還有界靈，它便將我封作了軍神，賜了神祇，用作混亂時代的平衡，為這一界儲存生機。”
“洛麗絲，包括傅紅雲，經過界戰洗禮，也都被封作了戰神，武神。那時候，天地衍生了新的神榜，能者居之，而後便經歷了一個無比繁華的時代。不過一切並未持續多久，靈武界就像是暴露了位置的羊羔，短短萬年，便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天外之敵。”
“就在新的巫師到來時，我徹底失去洛麗絲，只餘下了這片戰川。傅紅雲以武神身份集結全界力量，最終勉強保下了這片殘缺的介面，直至今天，依然有無盡的窺伺者。好在界靈庇佑，從別的世界召集了一代又一代冒險者，填補了數萬年裡介面原生力量的不足。這其中就有代代相傳的武神。”
“不過，我也是萬年前才弄清楚兩件關鍵的事。一是洛麗絲還沒死，巫師的身份在最後時刻庇佑了她，只不過她去了那個該死的地方，或許永遠也出不來了；二是武神的初代並不是傅紅雲，因為她的神祇竟然在後來異動中崩裂了，這足以說明，往上溯源，她並非源頭。”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找機會。如你所說，我賜福了所有進入這個世界裡的冒險者，從這點說，你並不特殊，所謂神秘錦囊，當然也就不神秘。但至於最終的賜福效果卻取決於被賜福者本身的特質，因此這本就是一種特殊的遴選。由此，你才能走進這片戰川，來到這裡，悟道，成神。”
“需要說明的是，星宙海的原神司參與了每一次試煉考核。他們是在武神傅紅雲隕落一戰後來的，當時界靈將崩，他們使出偉力穩固了這方介面，作為條件，靈武界的一切任由他們挑選。我說一個你熟悉的人，你就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了。”
“武聖關翼雲，約莫著三千年前，他從一方失落的大陸被選召，來到靈武界。他是個真正的天才，若是能成長起來，他不會比傅紅雲弱上多少。但很遺憾，他的天才讓他跨過了那條線，他最終就是被挑選走的，徹底失去了成長的機會，也不知道現如今怎麼樣了。”
“從那之後我便明白了，靈武界成為了別人的培養器皿，作為僅存的被介面認可的真神，我需要做些什麼。由此就有了靈武界的荒蕪時代，我幾乎關閉了那道天門。不過越是這樣，反而越激起了有心者的探索欲。如此一來，竟是奇蹟般地使原本死寂的介面誕生了全新的活力。”
“人族就是這樣，生生不息，上下求索。累計到近百年，終於是有了璀璨生機。鐵雲，你認識，我也記得這個名字，他是數千年，甚至是數萬年來最成功的一個。”
“我可以告訴你虛實之地裡是什麼，那裡面是源，葬著所有的神祇，但要想喚醒他們，就需要最純正的界血，僅僅五十萬的雲中長青鐵騎的血是不夠的，我不忍他們送死，我試圖阻止他們。但我無往不利的金令第一次失效了，他們一往無前地突破了我佈下的十二道庇護，隨後永遠的融作了神祇上的一縷微薄血線。”
“他們明明還是孩子，他們明明可以有更遠的未來，他們不必如此，數萬年累積的厚重塵灰沒理由讓他們來清掃乾淨。但他們就是做了，義無反顧。”
說到這裡時，徐仁有些哽咽了，九萬年的光陰讓他見過太多太多，悲愁的情緒早就沒有太多了，然而饒是如此，他仍慨然於此。
“或許，這就是人族能成神的緣故吧，凡人之軀尚可比肩神明，若有一天能通達明悟，自然就更可敬了。鐵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他最終成功了。”
“你或許也很想知道如今的靈武界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就這麼告訴你，九萬年前都不會比今天更好。因為，一切舊的束縛已經消失了，從今而後，都無極限，原神已歿，萬物競自由，這是個真正的萬神時代。”
“正因為這樣，所以我選擇保下你。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你僅是剛才的悟道場景就已經突破了那條線，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眼下這參天的青木就更不用說了，數萬年來，這死寂的戰川，從來就沒有呈現過如此盛景，你是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這一搏，我應該是搏對了。”
徐仁的聲音很輕柔，話裡行間卻是處處鏗鏘有力，九萬年的時光，在他的娓娓敘說下一一展開。
最遠談至了一開始他還在少年時的神學院，最近的事更是說到了鐵雲，中間所穿插的一句句，無論是放在哪個時代，恐怕都是頂天的大事。
然而在他的敘述下，卻都不過像是最平常的事情罷了。
時光將他心緒間的所有高山都沖刷成了無盡細沙，餘留給他的，恐怕也只有那份最初的悸動了。
九萬年飲冰，熱血猶未涼。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
寧遠默然聽著這一切，此時此刻，他很清楚，這位小徐哥是在向他交代後事。
從進入這片大陸以來，他從來就沒有這麼清晰地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剛才的這些話裡，包含的資訊超過了先前一切的總和。
無論是和武神傳承緊密相關的初代武神傅紅雲，還是所謂星宙海原神司的考核，對他和這片大陸來說，都是最辛秘的事了。
更不用說關翼雲的去向，天門關閉的真相，虛實之地的內情，這些都是時至今日，大陸上各個族群仍在探索，試圖揭開的核心秘密。
就是這些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在奮力解答的疑問，此刻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幾乎完整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個世界，於他來說，再無辛秘了。
毫無疑問，這場面若是放在先前，寧遠一定會欣喜若狂，畢竟他一路過來，從一開始，就像是走入了一個極端複雜的迷局，正是這疊加了無數情節的局，讓他身處其中，千腸百轉，百折千回，迴圈往復，痛苦糾葛，卻仍舊不得所蹤。
因此他一直都在竭力尋找關於一切的真相，試圖給所有疑問一個解答。
然而越是這樣，就越看不清楚，尋不明白。其中結果，往往都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
哪怕是少有的安靜下來，試圖去看清一些事情時，所發現的也不過一葉障目的真相，別說是難見全貌，只是摸清楚一絲窄窄的脈絡都已是難能可貴，用盡方法了。
人生最大的戲劇性或許就是這樣吧：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關於靈武界、靈武大陸過往的全部的解，在這一刻，就如同被完全二維化展開後的世界，清清楚楚地擺到了寧遠的眼前。
靈武大陸的探秘時代，對他來說，正式結束了。
……
軍神徐仁輕輕喘了口氣，他意圖作出最後的交代，然而方才在原神司的窺伺裡安然保下寧遠，就已經耗費了他積攢多年的源力。
三千多年以來，他盡力做足了準備，便是為了此刻。
只不過，他也沒有料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麼早。
更沒想到，要將對方所設下的規則遮蔽上那麼一剎那，就要耗費他這位靈武界最後一位神祇幾乎全部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