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辛苦你了,這次不管結果怎麼樣,咱們兩個也都該退休了。”

老躺椅沉默不語,這樣的話,它早已經聽了無數遍了。

“你是在找我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才剛靜下去的老躺椅再次劇烈喘息起來,它喘著氣連忙說:“小主人,慢點慢點……”

消瘦長影環顧著四周,發生什麼都沒有後,不禁自嘲起來:“也是,怎麼會有人來這閣樓裡呢?這最稀爛最該死的地方!”

說完這句話,它便抬頭看向破窗外,對著視窗投射進來的另一道長影,兀自地說道:“親愛的武神大人,您是怎麼進入這永恆之地的?難不成您會天真地以為憑藉您現在那微薄的力量就可以改變這裡的規矩嗎?”

隨著這些問題,視窗的長影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似乎正在認真看著眼前這些讓他無法理解的一切。

閣樓下,是一座碩大無比的城,無數城堡式的建築分佈其間,很有些中世紀西歐城市的影子,破落陳舊的風格就如同舊時代的哀傷曲,為這一片荒敗之景做了最佳的注音。

無數的影子穿行其中,長長的灰線映在高聳林立的城堡上,連綿起伏,形成了一幕幕怪誕不經的抽象畫。

“我無意做任何事,更無意改變什麼規矩。你該告訴我,你是誰?”

寧遠看著窗裡,又再看了看窗外,如實說道。

“哦?是這樣嗎?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命運吧,請交給我你最珍貴的東西,我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

老躺椅上,消瘦長影動了動,聲色之中充滿了少有的玩味。對它來說,面對這種從來就沒有過的場面,每一秒每一幀都是享受。

寧遠沒有理顧它的話,只是自顧自繼續說著:“老躺椅,我在和你講話呢。”

聽到這話,消瘦長影頓時劇烈掙扎起來,像是被擊中了命門,連帶著被它壓在身下的老躺椅也高聲哀嚎起來:“別動了別動了,再動我這把老骨頭真就沒了!”

然而這話並沒什麼用,愈發激烈的掙扎還在持續,很快,本就凌亂的房間,盡數都翻倒了下來,雜七雜八,亂成一團。

直到一切靜下來時,消瘦長影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把依舊不變的老躺椅留在昏沉日色下的單薄長影。

“你,很特殊。既然你能看見我,按照約定,我可以給你一切答案,你想要的。”

老躺椅的聲音此時變得和先前的消瘦長影一樣沙啞,寧遠則是不再廢話,略微移動屬於自己的那道影子,便將屬於它的單薄長影全部遮蓋住了。

昏黃的落日下,肉眼可見,這一處閣樓正在化作點點飛沙,很快便若隱若現,亟待消亡。

這是無盡時間以來從未有過任何變化的永恆之地,產生的第一絲變化。

“你怎麼敢的!”

“你這樣做,會使你的命運萬劫不復!”

“這是詛咒,沒人可以逃脫!”

“你再特殊,也不行!”

老躺椅的聲音激動又驚恐,不再是始終的沙啞,而是變得尖銳和短促。

就在它說話的過程中,同樣肉眼可見的是,一處新的閣樓正在點點形成,若有若無,亟待出現。

直到聽到這些話,寧遠才終於笑出聲來,他儘量使他的聲音放鬆,以作安撫:“洛麗絲,他還在那片舊花海,正等你。”

寧遠的話就像是在長風中漫天飄揚的蒲公英,唯美的風色揉成最繾綣的一團,一下子便讓它愣住了:洛麗絲,這是誰?誰在等她?

它再說不出話。

時間似乎徹底停留在了這一刻,永不西垂的落日將那段長影映照成了這幕光陰下最絕佳的剪影。

終於,日落了。

晚風吹動了所有的長影,一同吹散的,還有那無數的古堡。

亙古聳立的城牆變作了一望無際的沙海,這片遺落在無盡時光裡的永恆之地,轉眼便化作剎那芳華,一觸即逝。

清風霽月下,繁花正開放。

一切的舊,全迎來了新。所有的故事,都寫到了結局。

流浪的蒲公英,赴了約定。

迷途的古神,知返人間。

來日,自方長。

……

世界之門。

寧遠從無盡黑暗中悠悠醒來,微睜開的眼什麼也看不到,適時的系統提示,方才讓他如夢初醒。

“叮!”

“系統提示:您成功透過【軍神試煉·永恆之沙】(???)!”

“叮!”

“系統提示:您成功完成試煉任務【毀滅的救贖】(???),獲得任務獎勵:【軍神祝福】(金色品質)!

完成了嗎?

回想剛剛過去的一幕幕,寧遠輕輕喘了口氣,心臟平靜而有節奏的跳動,讓他真切感受到暖和舒適。

他看了看系統介面上的時間,驚奇發現才過去不到一小時而已,然而,在他的意識中,他早已跨過了千年萬年,越過亙古,達至永恆。

上一次嚐到這種滋味,還是在無盡夢場中,當時這件道級法器帶著寧遠在極短的現實時間內穿過無數夢境,走過不盡時光,那種實實在在的時空失措感,將他徹底震撼,至今仍讓他難忘。

那麼這一次所去達的永恆之地,究竟是哪裡?也是有類似的法器在其中作祟嗎?

寧遠雖然不知其中緣故,但對法器已經有所接觸的他,還是做出了相對明確的猜測。

就在先前他得到雙界賜福,達到無盡無限的無上狀態準備以強力阻止世界之門關閉時,一道玄之又玄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正是剛剛進入靈武大陸選擇鐵匠職業時,那位口吐神諭,威風凜凜的戰將!

“煉魔!煉神!煉天!後輩匠人,承吾意志!”

此時在這裡重逢再見,本已變淡的記憶竟是突然湧上心頭,清晰無比。

這句話就是他在最開始對寧遠說的這些話,正是如此,才讓寧遠對鐵匠這一生產繫有了更多期許,並最終也確實走出了這一條更遠更好的路。

但這次他卻什麼也沒說,翻手便將手中那把流光溢彩的長劍橫在了巨門之間,肉眼可見,神劍迎風飆漲,很快便將門的撐住了,但也僅僅維持片刻,劍刃崩裂,不復光彩。

戰將嘆息一聲,隨即整個身軀便化作七彩光團,很快光芒散去,直到這時候,寧遠才看清楚他的原本面貌,竟然是一柄赤金長劍。

劍身之上,刻有山川草木;劍柄之上,則書有農耕畜養之術。其中雕琢,細膩入微,風采卓絕,熠熠生輝!

此劍一出,寧遠手裡界脈級的武神劍竟然頓時便蔫了下來,不復神采。

劍器一向高傲,除非是見到比自己高出太多品階的劍,不然不可能如此表現。由此可見,這把劍,至少是主界級!

無言之中,劍勢猛漲,竟是很快便將世界之門再次撐住了!

一劍一門,竟是陷入了詭異般的平衡。

“年輕人,把你的劍給我。”

輕微的劍吟聲像是低垂的耳語,寧遠清晰感受到了來自這柄赤金長劍的召喚。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沉下心來,將自身的意識都裹入了武神劍裡,這柄長劍自北蓮村起就從未和他分開,歷經一次次機遇這才成長起來,中間更是引出了諸多的人和物。

這劍雖然是繫結了他,但實際上遠遠不是他一人所有,這劍身之上,光是寧遠這一遭經歷下來,就沉澱了良多往事。

此時若是能為兩方世界做上一些事,對他來說,倒也無所謂捨得與否了。

既使其劍,便銳其鋒,成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