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個怪物好可怕!!”少年白夜看到了突然從一團藍紫烈焰中幻化出來的全身裹著白色符印條紋、手持一把大弩的人形身影。透過白色符印的間隙可以隱約看到,那個身影渾身上下沒有面板,血紅的、凹凸不平的血肉暴露出來,白夜不禁因為其可怕的形象而大聲地呼喊了起來。
“是你嗎?力牧叔叔?真的是你嗎?”不過,面對這個讓普通人不堪入目的、長得極其醜惡的男人,梓嫣看到時,在她的心中迎來的卻是無比的喜悅之情。
人形身影回頭看了一眼梓嫣,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表情,只是在看了梓嫣一眼之後便又回頭面向了前方那頭依然暴怒著的熊人。
“力牧叔叔?”那個身影彷彿並不認識自己,梓嫣的內心不禁一沉,似乎有一種悲傷的念頭在心中萌發了開來,但是卻又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巨爪猛地抓向了力牧的身軀,他並沒有躲閃,周身的許多白色符文像是被撕碎一般扭曲變形。看到心中敬愛的力牧叔叔受到了如此致命的重擊,梓嫣不禁害怕了起來,只見她兩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要防止自己尖叫一般,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個此刻又被擊中了一次的力牧的背影,悲痛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浸溼了她的臉龐,她的內心在吶喊著:“難道,你又要再為了我死去一遍嗎?!”
狂怒的巨獸第三次的抓擊致命般地穿透了一直默默站在原地的力牧的胸膛,堅硬而鋒利的爪子從他的背後無情地穿透了出來,此時,只見熊人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似乎在說著:“怎麼樣,可是把你給弄死了吧!”
“不要——!”對於這一幕再也無法看下去的梓嫣想要向著力牧被穿透的軀體跑過去,但是卻被後方不知何時突然出現的質天一把搭住了肩膀阻止了。
看著質天,梓嫣想要反駁些什麼,但是又說不出話來。
“梓嫣,不要難過,畢竟,這個人,他不是力牧!”質天認真地告訴著梓嫣,但是他的目光此時卻是緊緊地盯著前方那個自己曾經向他許諾過一定會完成他意願的男人的、此時被穿透了的、悽慘的背影。
“可是?”
“你仔細地看——”
在質天的提醒下,梓嫣的目光仔細地注視向了前方那之前讓她不忍直視的身影。
很快,她便發現了,這個被質天否認了的力牧,雖然身軀被巨爪擊穿了,但是卻沒有一絲的血跡,似乎也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在用自己的身體固定住了那頭得意的巨熊之後,力牧緩緩地提起右手上握著的那把鐵翼弩擊,不慌不忙地對準了巨熊的胸口。
現在,方才還十分得意的熊人發現了,原來自己認為的那所謂的致命一擊,是面前這個居然不會死掉的人給自己所設下的陷阱,原來自己一直在面對的敵人,竟然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不死之人!不詳的預感,瞬間填滿了熊人的內心,它想要抽身逃離著對面近在咫尺的敵人,然而,它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利爪此時卻死死地被限制住了,竟然,竟然會遇到如此的敵人?!
就在巨熊萬分懊惱的時候,短暫而殘酷的時光卻並沒有給與它多少的時間來感慨自己的一生,只見一道紅黑色的光束,在那把死死地頂著熊人胸口的鐵翼弩擊的發射口射了出來,就有如熊人那利爪一般,只不過這一次,是熊人自己的胸膛,被穿透了!這一道紅黑的、致命的、有如索命烈焰般的光束,在穿透了熊人身軀的同時,還直直地射向了那烏雲密佈的天際,天空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碰巧也被這道光束所擊中了。不過,這並不會影響這把鐵翼弩擊對於面前獵物所要索取的事物——那便是這個殘暴的、以為自己便是主宰者的、不知道虐殺了多少本是兄弟同源的人族的異獸的生命!
被這道如同死神般的光束所索取掉的性命,一如既往地、瞬間便化為了灰燼,在一陣風的卷席之下,在這片洪荒紀的荒蕪大地上消散了開去,這便是傳說之中由伏羲所親手點化教匯出來的、萬萬年來一直默默守護著人類的、但卻並不太為人所知曉的上古三英之一——力牧的、可怕的實力!
在力牧的這強力的一擊之下,由殘暴的異獸而帶來的劫數算是度過了,而正當梓嫣懷著充滿感激與愧疚的心情,想要上前好生感謝那個默默守護了自己千百年的力牧叔叔時,對方一個微妙的表情卻讓她的步伐戛然而止。
只見力牧主動的,再一次地轉過了頭來,那空洞的,像是沒有了靈魂的眼神對著梓嫣深深望了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表達些什麼。但頃刻間,他卻又突然化作為一道藍紫相交的烈焰,慢慢地收攏,最終消失於梓嫣的面前。
“力牧叔叔……”看到了又再一次消逝在自己眼前的力牧,不禁讓梓嫣又想起了之前那具奇蹟般自己動作了起來的枯骨,感激與悲傷的淚水止不住地、洶湧地湧出了眼眶,經過那本已經被溼潤過多次的臉頰,最後晶瑩地滴落在了洪荒大地之上,從力牧對於自己在消逝前那最後的一道雖然看似沒有了靈魂的眼神中,梓嫣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誰曾想到,當年只是不經意間簡短的邂逅,簡單的、不經意的幾句交談,卻換來力牧為梓嫣不只一次地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來守護她千萬年的恩情。梓嫣彷彿聽到那個外表可怕但內心是如此溫暖善良的力牧叔叔,用一直默默地愛著、守護著的她的溫柔聲音對她說,你不用害怕,即使我已經死了,但是隻要我的靈魂依然附著於你那御靈珠之上,那麼即使一萬年、兩萬年、千萬年,我這個醜陋的、世界上只有你才會對我真心微笑的、接納我的力牧,都會一直守護著你,直到永遠,永遠……
“梓嫣,看來力牧的靈力已經徹底附著於你身上那顆御靈珠之內了,雖然目前我不知道為何你能夠憑空駕馭這顆御靈珠,但是,起碼,你要知道,力牧一直都在你的身旁,守護著你。”質天此時來到了梓嫣的身旁,他似乎很想為她做一些什麼,可是,卻突然又感到無從下手,看來,他對於人類的軀體那多變而且時不時會與自己的意志鬧著彆扭的狀態,始終未能很好的同步。
不過,他的這些小小的困擾,梓嫣馬上便幫助他解決了,只見心中百感交集的梓嫣含著淚,整個人撲進了質天的胸膛,並顫抖著說道:“質天,你什麼都不要說,就讓我在你這裡哭一下,只是哭一下下就好了,好嗎……?”
面對著梓嫣如此的舉動,質天的雙手居然沒有經過自己的思考便已經抱住了在自己懷中想要尋找避風港的梓嫣,並開始輕輕地安撫著她的後背,這番神奇的舉動不禁讓質天感受到了一種全新的感覺,那又是一種在成為了人類之前從沒有感受到過的,安慰他人時自己內心之中油然而生的有如共振般的觸動。
就這樣,在一陣短暫的傷感之後,梓嫣重新地振作起來了,雖然對於之前突然而至的危機與事件依然有著許多的疑問,不過,畢竟現在的她的確是做了一件自己覺得物有所值的事情,那便是成功地救了一個看著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少年的性命。
梓嫣用手輕輕地在自己的臉頰上摸了一摸,想要歡快地走向那個少年並說些什麼。
不過,還沒有等她走出幾步,那個叫做白夜的少年便已經跑到了梓嫣的跟前,並且馬上跪拜了下來,這可使得梓嫣嚇壞了,她連忙彎下身軀,用自己的玉白的小手摸了摸那位像是弟弟一般的白夜的頭,用那淚後餘溼的、水潤而又親切的眼神看著他說道:“白夜,能夠救下你來,真的是太好了!你是我第一個救到的人,對於我來說,還真的有著許多的感慨呢!所以,希望你接下去也要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喲!和我一起努力,尋找可以生存下去的方法吧!”
“梓嫣……姐姐……?”此時的白夜,看著眼前正對著自己溫柔地微笑著的,美若天仙的、卻又如此平易近人的梓嫣,內心之中似乎迸發出了無窮無盡的思緒,這個突然出現的姐姐,猶如天仙一般,非但拯救了自己,還用溫柔的聲音鼓勵著自己,對著自己真誠地微笑著!
此時在白夜的心中,面前的天仙姐姐佔領了他的整個世界,突然之間,他的臉紅了起來,一下子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結果就這麼在梓嫣的面前呆呆地看著她,看著這張令到自己永生不忘的、世間無二的、美麗微笑著的臉龐。
“梓嫣,看來,透過你的運功,我瞭解了一些事情,那麼我們就先回到‘無’裡面去吧,畢竟,在外面的時間多了,對於你的壽命,是一種不好的消散。”質天此時划動著手指,在自己前方的上空再次畫出了那道憑空出現的裂縫。
“嗯,好吧,那麼,白夜,你也加油喲!”這便是梓嫣對白夜在這個洪荒紀所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接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從此,在他看來,比起那虛無縹緲的傳說中的伏羲與女媧,有救命之恩的質天與梓嫣兩人才配得上自己心目中的神靈的形象,這才是是自己一生所要追逐的終極。白夜暗自發誓,他一定要活下去,不擇手段地活下去,不僅僅是苟延殘喘地倖存在這片異獸叢生危機四伏的洪荒之地,而是要努力變強,強大到總有一天可以挺胸抬頭地傲然屹立在天地之間,藐視所有異族,成長為可以和心中的女神梓嫣並肩站立的強者。
同時,只是單純地想拯救梓嫣的質天並不知道,這來來回回的出入“無”的過程,就如同他的本源盤古不經意的作為一般,會為這個洪荒大地不經意地新增許多本來也許不會出現的、交錯複雜的、讓其終究都無法解開的糾纏的命運之種。
當力牧射穿熊人的弩光繼續飛向天際之時,天空中兩個身影正倉促地向東海飛去。弩光飛至,不及躲閃,其中一個身影慌忙側身,堪堪躲過弩光,只是懷中的一枚果子不慎掉落,瞬間便不知所蹤。
“可惡!剛才那道光,是怎麼回事?!”在烏雲密佈之下的遙遠的空中,一個男人正在生氣地自問著。
“紅瑪瑙,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不然萬一被伏羲追上了的話,你的計劃就失敗了。”在被稱為紅瑪瑙的人身旁,一個短短捲髮臉頰修長的男人正有些著急地說著。
“哼,難道只能讓我的一個同胞就這麼流落於人間了嗎?”紅瑪瑙似乎對於自己所掉落的東西耿耿於懷,只見他們兩個人的身上各自捧著二十五顆像是水果一般大小、長得有些像嬰兒模樣、周圍有著螺旋狀條紋的果子。
“也許,他自會有屬於自己的天命吧,但是如果再不快點走的話,伏羲怕是會追上來……”
“好吧好吧!伏羲,遲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在這一番短暫的停頓之後,這兩個人便繼續朝著遙遠的東方飛去了。
而此時他們所說的那顆掉了的果子,卻正正好好地落在了白夜的面前。
這時的白夜因為自己的村子被熊人襲擊,奔走逃竄,一日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眼前的這顆果子,有如雪中送炭一般地讓他感到無比的渴望,在還來不及對於上蒼的饋贈做出感謝之前,飢餓的他便已經大口大口地把面前這唯一的事物給吃進了嘴巴里,讓他感到奇異的是,這個看著像是水果的食物,在一口咬下去之後,居然會吃出一種自己久違的來自肉類的味道,那是一種夾雜著油脂的特殊的口感,不過對於只是為了果腹的白夜來說,能夠有吃的,此時便已經是他最好的禮物了,哪裡還需要去在意這其中的味道以及含義呢?
然而,令到他自己無法想象的是,他所吃的這顆像是神賜一般從天而降的果子,會給他帶來一生命運的鉅變。
從此刻起,他內心之中的諸多欲望,在這顆被稱為“命運之果”的引領與點撥下,將如星星之火一般悄然蔓延至整片洪荒大地之上,直至烈火燎原。而這由因而果卻成因的、如同命運的戲弄一般的、讓人始終無法解開的因果關係,正式揭開了未來那場由雷罰之亂起始的、延續萬萬年的、承載著無數可歌可泣的靈魂哀嚎的洪荒巨史的序章……
“因由果來姻緣生,命自原處無終焉。燕雀徘徊心難捨,可知其中己所為。”——九重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