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十七則是朝著紫檀拔步床,那雕著百子千孫圖的木雕下去。

似乎沒看見,那第九個童子的眼珠卻是活動的。

但傅十七按下機關時,指尖沾到層白色的脂粉。

“怎麼回事……這床近日還有人睡過。”

石板移開的瞬間,腐臭混著一股龍涎香的氣味撲面而來。

石階長滿肉瘤狀的苔蘚,每踏一步都迸出腥黃汁液。

往下看去,簡直像是某種妖獸的腸壁內部。

白靈掌心凝結的冰晶忽明忽暗,映出壁上詭異壁畫。

玄女斬蛟圖上,蛟龍額心多出道宮烙印。

傅十七突然悶哼,腕上淤青符咒滲出黑血,在其中繪出星圖殘章。

不知何意的他,也腳步不停的引著往下走。

“快來!”

他著急喊道。

江聖見對方已經開啟密室,索性將渾身氣息凝聚於一點,劍尖射處!

那管家似也不敢觸之鋒芒,慌忙躲開這道攻擊。

當他再度看去,卻聽一聲石門重重的響動,卻再也不見三人了。

往內部走去,是一座地宮,而中央懸著口青銅棺,九條鎖鏈纏著棺身。

鎖鏈紋路與女魔頭骨鞭同出一轍,棺蓋隙間垂下綹綹白髮。

似有某位白髮魔女在其中窺伺,讓人看了就有些敬畏。

“此處是家中遺留的密室,父親並未說起此地的太多來歷。”

似有心事一般的傅十七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道勉強的笑意。

“此地算是安全,皆可放心。”

只是,江聖早已看向那副棺材,眼神徵詢過對方意見後,他便朝著走去了。

畢竟在這狹小的室內,他得保證安全,至少不能讓白靈受到傷害。

江聖劍尖挑開棺蓋,腐屍懷中抱著個襁褓,錦緞上繡著\"十七\"二字。

那竟是具女屍,面容與傅十七七分相似。

不明所以的他讓其上前,卻見對方見到屍體後的瞬間,淚如雨下。

\"娘!\"傅十七踉蹌跪地,臉上盡是悲傷。

下一刻,異變忽升。

沾到眼淚的女屍竟突然睜眼,瞳仁赤金如蛟。

而忠伯的狂笑從四面八方湧來。

\"養了二十年蛟胎,總算熟了!\"

鎖鏈應聲絞緊,棺中騰起黑霧。

“多謝十七公子的幫助,哈哈哈哈!”

蛟胎?

江聖聽聞這二字有些陌生,饒是他千年的記憶,一時間也無法想起這是什麼東西。

而感覺道危機的白靈頸間冰紋暴漲,玄女幻影持劍劈向黑霧,卻被棺底鑽出的鬼面藤纏住腳踝。

“小心!”

江聖來不及多想,當即割破掌心,混著血染的耀金泉結晶砸向棺槨。

他深知,若想破局,就得從這入手!

結晶嵌入女屍額心,耀出她生前記憶。

眾人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個陌生的畫面。

二十年前驚蟄夜,城主將懷胎七月的侍妾扔進地宮,鬼面藤從孕婦臍眼鑽入,腹中胎兒哭嚎竟似龍吟。

傅十七想到什麼,突然撕開衣襟,胸口浮現逆鱗紋。

“莫非……莫非……”

緊接著,黑霧瘋狂湧入他七竅,女屍化作白骨散落。

而此刻忠伯從暗處撲來,手中另一柄往生劍仿品直刺傅十七後心。

“我可不能讓你活著啊,十七少爺領死吧!”

白靈下意識甩出冰錐擊偏劍鋒,自己卻被鬼面藤纏住脖頸,導致氣不能聚。

\"接著!\"江聖拋來半塊殘玉。

傅十七接住的剎那,三塊殘玉拼成完整星圖。

地宮穹頂應聲開裂,暴雨裹著驚雷灌入,在星圖指引下凝成水龍。

玄女幻影與水龍相撞,冰火交織中現出條密道。

江聖眼中驚喜,這正是他想看到的結果,畢竟目前這個局面,自己誰也救不了。

眾人跌入暗河時,側身閃開的忠伯在岸畔嘶吼。

\"逃不出登仙城的!\"他撕開人皮,露出佈滿龍鱗的真身。

那竟是二十年前就該死去的大公子。

暗河盡頭傳來鎖鏈聲,女魔頭的骨鞭從虛空中探出,鞭梢卷著塊帶血的城主令。

幾日後,一茶水店內裡,說書人拍響驚堂木。

\"話說那登仙城近日竟有龍吟虎嘯,似有神人轉世!\"角落裡的青衫少年壓了壓斗笠,腕間紋路在茶氣中若隱若現。

“呵,轉世,笑話。”

鄰桌大漢醉醺醺嚷道。

\"我倒是聽說,是府上的十七公子殺了十九公子潛逃,目前正追索著呢……\"

後廚忽起騷動。

傅十七抬眼望去,繫著素紗的姑娘正在熬藥,藥罐裡浮著片逆鱗。

江聖倚在門框擦拭斷劍,劍身\"往生\"二字滲出金芒。

雨珠子順著破廟的殘瓦往下淌,在香案上匯成條小溪。

傅十七縮在供桌底下,懷裡揣著半塊硬如石頭的饃。

外頭追兵的火把光透過窗欞,在他靛青長衫上投出蛛網似的影。

供桌裂了條縫,正對著廟門口那尊斑駁的地藏像。

菩薩掌心的明珠早叫人剜了,空留個黑窟窿。

\"你倒是會挑地方。\"江聖閃身進來,蓑衣上的雨水甩成個弧。

供桌底下突然伸出只慘白的手,拽著他衣角就往裡拖。

傅十七食指豎在唇前,眼珠子往地藏像後頭瞟。

泥塑後頭窸窸窣窣的,不多時鑽出個戴斗笠的漢子,腰間懸的正是傅府家丁的銅牌。

白靈頸間冰紋突地一跳。

江聖體內靈氣與耀金泉呼應間,泛起金斑。

“嗯?”

那漢子懷裡的羅盤針瘋轉起來。

\"丙字隊的探子。\"傅十七氣聲說,並由指尖在積灰的供桌上畫符。

這是他在書中看到過的一些歪門邪道,他雖體弱,卻也有修煉的根基。

體記憶體的氣在畫到第三筆後快堅持不住時。

地藏像的眼窩突然滲出血淚,驚得那家丁倒退三步。

\"就是現在!\"江聖彈出顆石子,正中羅盤銅鈕。

指標\"咔\"地定在丙寅位,家丁懷裡的傳訊符突然自燃,燒出股子腐肉味。

傅十七挪動身子,懷裡破舊的藏書竟又滑落一頁。

泛黃的紙上畫著地藏菩薩踏蛟圖,落款竟是三百年前。

“在那邊!”

追兵的叫喊隨著馬蹄聲遠了,傅十七才鑽出,癱坐在蒲團上。

供盤裡半截蠟燭\"噼啪\"爆了個燈花,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

\"江兄可知'地藏主'的傳說?\"

他忽然開口,指尖摩挲著經書邊角的焦痕。

\"說是每隔三百年,便有應劫之人...\"

白靈擦拭銀簪的手頓了頓。

廟外驚雷劈開夜幕,剎那的慘白裡,地藏像掌心窟窿閃過道金光。

傅十七突然跪直了身子,直勾勾盯著江聖手腕處晃盪的耀金泉結晶。

這是他以防不備,煉化後凝於手中的,白靈那也同樣有一顆。

在傅十七看來,那金斑流轉的紋路,竟與踏蛟圖上地藏主的法印分毫不差。

三更天,三人摸到城南土地廟。

傅十七從香爐灰裡扒出個油布包,裡頭裹著半卷《地藏渡厄經》。

\"上月十九弟瘋病發作,逼我抄經,在夾頁裡發現的。\"

他抖開經卷,黴味裡混著龍涎香。

和在密室內的味道所差無幾。

江聖指尖拂過某段批註,硃砂字跡突然如魚躍游出紙面,在空中拼成一副陣圖。

正對應他識海里道宮殘碑的裂痕走向。

白靈頸間冰紋也突然刺痛。

卻也是平常,僅僅皺了皺眉。

待影象消散,土地像後頭鑽出只黑貓,綠瞳裡映著江聖的身影。

那身影的額生龍角,背浮佛光。

黑貓炸毛慘叫的跑開。

傅十七突然想到什麼,抓住江聖手腕。

\"幾日前你使的那招'殘月式',可是缺了後半式?\"

江聖瞳孔驟縮。

對方說的不錯,自己使用時,總是發現這一式似乎不能完美收展。

現在一提醒就能想到,或許是缺了後半式!

那次客棧退敵那位武道張師傅,他確將往生十三式的\"殘月\"與太虛經混用。

此事連白靈都未察覺。

傅十七從袖中抖出張皺巴巴的紙,上頭墨跡未乾。

竟是\"殘月式\"補全的劍訣,起手式與他習得的一模一樣。

根本就無法懷疑為假!

\"你……\"

\"那晚我夢見個老道。\"

不等說完,傅十七便打斷他,指尖點著自己太陽穴。

\"在一個全是霧的地方,教了我這招,我醒來後便將其記下了。\"

燭火忽地竄高,映出他眼底流轉的金紋,與耀金泉的光澤如出一轍。

五更時,三人蹲在城隍廟屋頂。

傅十七指著西市方向。

\"十八弟每月朔日要去妙音坊聽曲,車隊必經柳煙橋。\"他展開張泛黃的路引,背面硃砂繪著河道圖。

幾人商量也只有如此,才能劫持對方,讓其回去城主府揭穿那管家的陰謀!

看到第七個彎道處畫著地藏印,正是江聖幾日前被河水衝出的位置。

“給我看看。”

白靈突然心有所感,拽過路引,對著月光細看。

冰紋爬上她指尖,硃砂印遇寒泛出金芒,在紙面凝成個小沙彌的虛影。

那小沙彌抬頭一笑,面容竟與傅十七幼年畫像別無二致。

\"三百年前,地藏主化身小沙彌渡劫。\"

傅十七聲音發顫,懷裡經卷無風自動。

江聖識海中的道宮殘碑似受到感應般,轟然作響,往生劍意不受控地透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