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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站得高高在上的一方霸主,野心勃勃,貪得無厭,爭權奪勢,哪兒會管下邊兒的人的死活。
老話裡都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是人之常情。
說是這麼說,這人之常情,卻不一定都是人之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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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就躺在一張不大不小的床榻上,身上蓋的被子有些單薄,四處打量下來,似乎這兒只是一處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人家。
座椅板凳都有些舊,門房不大。
這屋子裡啊,空落落的。
掀開被子,自己身上的傷口基本上都被包紮起來了,雖然這傷口處理得不像城中的老郎中那般美觀大方,但是這種事情,哪兒有那麼多講究?自己大難不死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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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屋外有說話聲音傳來,是一男一女。
白雲歡起身,找到了放在木板凳上單薄的衣服,一邊穿衣,一邊兒走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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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娃娃傷得可不輕。”
“要我說啊,就是命大。”
“昨兒那種天兒,是個正常人在外邊兒晃悠都得凍下一塊肉來,大半夜的,這娃娃渾身是血的栽在咱們屋子門口居然還沒凍死。”
“真是他孃的命大。”
小院兒中,中年男人雙手放在袖子裡,一邊兒緊了緊袖口,一邊扯著嗓子跟旁邊兒的媳婦兒說話。
聽到屋子裡有動靜,中年人就回頭朝著屋子瞧去,卻看得那少年,已經走到得屋子門口。
中年男人與白頭髮的少年一對視,皆是相互一笑。
而那中年的男人的媳婦兒,就在一旁眯著眼睛仔細的瞧。
“喲呵,小子你這身子骨可真是他孃的硬朗。昨兒見你的渾身上下幾乎就沒一個地兒是完整的,這一大早上的就能下地走路了,就不怕舊傷又成新傷?”
白雲歡笑了笑,沒接中年男人這句話,走到中年男子身旁,看著二人道了一句謝謝。
中年擺了擺手,回了句“要謝就謝你自己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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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夜半,白雲歡藏於一處不起眼的街尾小樓中。這扶桑城城中,四處都是要取他項上人頭的人,且他還有一趟李家要去,所以白雲歡這一路上其實還算是謹慎,不然還沒見到李家的人,自己就先沒在了這半路上。
只當是天意。
張家四名暗子夜行,恰好就覺察了小樓裡白頭髮的小子。
所以白雲歡這一夜,很漫長。
前半夜,白雲歡一個人。
後半夜,四個孫家暗子追殺白雲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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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有素的四個孫家暗子,或許比不過扛著刀的孫笑盈,但是也不見得就比孫笑盈差多少,且白雲歡這一身的重傷,就算打得過,也打不了。
四個人對一個,明明人數佔優的四人,卻根本不與白雲歡正面搏殺,暗器,偷襲,刺殺,一樣不落,都給白雲歡招呼了個遍。
也虧得是白雲歡身法極佳,與四名殺人行家周旋了小半夜,拖著重傷的身軀,終於是甩開了四人。
意識模糊的白雲歡,也不知道怎麼,就倒在了這麼一戶人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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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也是天意。
本來重傷躺在小院兒門口的白雲歡,八成是要死在那裡,只不過,這人人四散而逃的城裡,終歸還是有人逃不出去。
恰好有這一對逃不出去的夫婦,救了白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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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夫婦,男的姓李,叫李波,本是東洲西北南河鎮的人,年輕的時候,聽人說起這扶桑城好掙錢,只要膽子夠大的人,都能在這城裡混出息。
年紀輕輕的人,總是急著活出個樣子。
李波便想也沒想,就帶著媳婦兒來這扶桑城掙口飯吃。
哪兒曾想。
二十來歲進的這座城,又過了二十年,自己也沒能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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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白雲歡坐在小院兒裡,如今被認識的人熟稱為老李的中年男子,一邊兒想一想以前的事,一邊兒跟白雲歡說著這些以前的事。
老李媳婦兒已經被老李招呼去做飯了,本想道完謝,默默記下夫婦二人名字就離開這座小院兒的白雲歡,卻被老李留了下來。
老李說什麼白雲歡傷還沒好,說什麼外邊兒有四家的人盯著,太危險。
只有老李知道,其實,自己是想多看這個少年幾眼。
就像看當年的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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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圍在屋子裡的舊木桌上吃飯。
入了冬,又正值這種時候,所以桌上的菜都是乾菜幹筍,大米白飯配上嚼都得嚼半天的乾菜,說不上很送飯,湊合著填飽肚子倒是差不多。
白雲歡倒是吃得香,拿起筷子吃飯的時候,就像幾年沒吃過飯的餓死鬼一樣,可勁兒往嘴裡扒飯,這種吃飯方法,也是白雲歡一直以來的習慣。
老李看著這少年吃飯的時候狼吞虎嚥,也不覺得有失禮節,反而在一旁直樂呵。
敢情這看起來虛弱體瘦的少年啊,還他孃的是個吃貨。
這時候,老李的媳婦兒,就在一旁時不時的瞧上白雲歡一眼,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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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老李在小屋內燒旺了爐子,反正乾的木柴在這人去城空的鬼城裡,要多少有多少。
叫來白雲歡,老李和小白,就一起在火邊兒烤火,一雙粗糙的大手,和一雙粗糙細長的手,兩隻手就這麼放在火邊兒。
寒氣走到木柴爐子旁的時候,就走不動了。
老李問起了白雲歡,問他為啥年紀輕輕的,頭髮是白的。
白雲歡一邊兒烤火,一邊兒笑著說,以前他的頭髮,其實也是黑的。
白雲歡是笑著的。
只是老李看白雲歡笑的時候,發現這白頭髮的少年,其實並沒有在笑,只是他以為他自己應該是在笑罷了。
老李便不再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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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就跟白雲歡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寒冬,死城。
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兒屋子裡,柴火爐子邊兒,坐著兩個人。
一個想著自己的故事,一個講著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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