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暗淡,雖然夜色並不是很濃,但眾官員舟車勞頓加之講解農具幾個時辰也累了,於是找了一間大型客棧歇息了,而馮雁則帶著十八侍衛及左騰、小曲子在安邑城另找了一間客棧休息。

客棧位於城東一處僻靜的街上,眾人居於客棧東屋。

白天時,工匠丞柳奮單獨找到馮雁勸解了半天,希望馮雁等人快快離開河東郡,以免薛家前來報復,但馮雁沒有同意。薛家這股力量值得爭取,對自己將來的計劃非常有用。而且選擇偏僻的客棧,也是防止被人偷襲。

躺在木榻,馮雁瞪著雙眼看著房梁,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身邊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像是永不休止的二重奏。

本想來把象棋大戰,奈何小曲子與左二胖像跟屁蟲似得,非要擠在一個屋子,甩也甩不脫,只得作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馮雁真有些懷念有電的日子,晚上也可以做事,可偏偏這個年代實現不了。

同時感嘆自身已經融入這個時代了,一直都是晚上七八點睡覺,凌晨三四點起床。以前總覺得官員摸黑上早朝辛苦,現在覺得也沒啥,誰讓大家睡得很早呢?

不知不覺中陷入沉睡,天色矇矇亮時,只聞院內傳來陣陣嘈雜之聲。

“各位軍爺,為何闖入客棧?”門外客棧掌櫃惶恐地問道。

“滾開!”掌櫃的問話被人粗暴打斷,接著砸門的聲音傳來,“快開門!都給祖爺滾出來!”

眾侍衛警覺性很高,聽到聲響急忙起床,手持兵器警戒在房門口。

躲是躲不開的,索性,馮雁帶著眾侍衛走了出來。

“你們在找我嗎?”馮雁開口說道。

一名帶隊的將領扭頭看來,上下打量了幾眼問道:

“你就是那個長安城來的少府官員?”

“正是!”馮雁感覺有些奇怪,這些人怎麼找到這裡的?也許是來這家客棧的時候人多眼雜,打聽到這裡的,也可能是逐個排查而來。

“哼!膽子不小!給我抓起來!”領頭將領冷哼一聲下令道。

“譁……”近百名士卒立即圍攏過來,將客棧院子擠得滿滿當當。而且院外也有吵雜之聲,想來院外還有百多名士卒圍住了客棧。

看到這麼多人,眾侍衛不禁有些犯愁,紛紛伸手入懷,準備將馮雁給的竹筒手榴彈取出。

十多人面對百多名勁卒,幾乎了無勝算。

打不過,只能用驚天之物!

驚天之物是眾侍衛當初看到手榴彈的威力後脫口而出的稱呼,此般神物遠遠超出這個時代的認知。

當時,看到爆炸的威力,眾侍衛足足有十多天的時間沒緩過勁來。

既然來人都擁擠在狹小的院內,這玩意的效果一定很好。

但是此物一旦使用,定會驚動天下,不到生死存亡之際,馮雁還不想洩露。而且,即便用了也未必打贏,如果這些人悍不畏死一股腦衝殺,也夠自己人喝一壺的。

冷靜片刻,馮雁沉聲問道:“爾等從何而來?”

“哼!說出來可別嚇著!我等來自汾陰城,乃薛家軍!”將領傲慢地說道。

“薛家軍?”馮雁暗暗點頭,看這些士卒的氣勢確實不凡。

被吵醒的房客正偷偷探頭打量,聽到“薛家軍”三字,立刻縮回了腦袋,而客棧掌櫃及夥計也嚇得轉身躲回屋子,薛家軍的名頭實在太響了。

“薛家主是哪位?”馮雁接著問道。

“我家家主就在少府作坊,還不束手就擒?”

“薛強也到了安邑城?”馮雁疑問道。

“家主名諱豈容你隨便稱呼?再不束手就擒,讓爾等死於亂刀之下!”領頭將領愈發強橫。

“呵呵呵……”馮雁頓覺好笑,主子強,狗腿子也強。

“擒拿朝廷命官乃誅九族之罪!”小曲子見到這麼多人虎視眈眈,急忙扯著嗓子嚷嚷起來。

“嘿嘿,朝廷能奈我何?當年天王苻堅來此,我等也不懼,遑論爾等小吏?”這名將領約四十左右,曾經歷過當年往事。

眼見愈發跋扈,馮雁強壓火氣再次說道:“薛家主要見我?”

“哈哈……見你?非也,是抓你!”將領一揮手,身邊士卒便衝了上來。

見狀,馮雁大喝一聲:“本官乃神人轉世!誰若抓我必遭天雷轟頂!”說著,暗中向左騰使了個眼色。

左騰除了是個二胖,也是個愣頭青,早已按捺不住,從懷中取出竹筒手榴彈轉身點著便扔向衝來計程車卒,而馮雁則快速掠後。

“嘭!”手榴彈完美地在人群中炸開,頓時炸倒一片,接著各種哀呼聲響徹四周。

畢竟是竹筒做殼體,威力不及鐵片,即便如此,在密集的人群中還是能造成一定的殺傷力。除了一人好像被炸死,其餘都是被碎片所傷。

這年代的人哪見過此等妖物,一個個呆若木雞,愣在原地。

院內的動靜也吸引了院外的人,門口又擠進十多名勁卒,只是前面圍著人擋住了視線。

“本官乃神人轉世!誰若抓我必遭天雷轟頂!”馮雁再次大喝一聲,百餘士卒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齊齊看向馮雁。恰好太陽的光輝從東屋房頂落下,宛如佛光普照,愈發顯得神聖。

這些士卒震撼不已,互相看了看不敢上前。

看著這些士卒馮雁暗自得意,這古人就是好糊弄,一說起神佛都會充滿敬畏,看來得整個什麼教出來,網路一大批教眾,那天下豈不是任意拿捏?

“啊!我們在天的父,願你的國降臨……我涅槃後若有得聞如是大乘微妙經典生信敬心。當知是等於未來世百千億劫不墮惡道……眾人啊!你們的主安拉,創造了你們,和你們以前的人,你們當崇拜他,以便你們敬畏……”馮雁雙手時而合十、時而畫十字、時而張開,看上去莊重、虔誠而且聖潔!

唸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經書,馮雁半眯著眼看向眾人,見有的人半信半疑於是悄悄取出一根“升級版”火寸條,在屁股上劃了一下大聲說道:“神說,要有光!”

一根點燃的火柴出現在眾人面前,雖是清晨,但也熠熠生輝。

這下又把眾人驚住了,憑空出現火光,誰也沒見過。

小曲子抬頭看去喃喃自語:“哇,師傅又在修仙了!”

左二胖神情迷離也在自語:“我就說麼,馮二定是彌勒佛轉世!”

十八侍衛滿臉崇拜地看著馮雁,臉漲得通紅,顯然是激動所致。給佛陀做侍衛,等自個升了天,豈不是護法金剛?

自己人都這樣,那些圍在四周計程車卒更加不堪,有些人甚至跪拜下來不斷膜拜。

“諸位平身吧,神會饒恕你們的!”馮雁無比莊重地抬了抬手,那氣質、那架勢,超級有範。

領頭將領使勁抹了一把臉,抬頭看了看天空暗自嘟囔:“晴天白日的,咋會有天雷降下?哎,天神不可得罪啊,還是想辦法哄騙過去,讓家主定奪吧!”

想罷,將領神情一變,溫言笑道:“馮大人,在下有眼不識天高,方才態度蠻橫了些還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看了看馮雁的神色,將領繼續說道:“我家家主命我等請大人過去相談,望大人應允,別……別讓小的為難……”

馮雁見好就收,雙手放下又合十,點頭輕語:“帶路。”

十八侍衛中,手持盾牌的幾人騎行兩側護翼,前後跟著二百餘薛家軍士卒。

此時天色已大亮,一行人走在街道異常顯眼,惹得路人議論紛紛,更有好事者交頭接耳不斷擴散訊息。

行至少府安邑城作坊,只見門外站著數十士卒,個個橫眉冷對。

進入大院將馬匹拴好,馮雁帶著眾侍衛往內堂走去,門口同樣站著數十名一臉肅穆的薛家軍侍衛。

“排場真大!”左騰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自恃有竹筒手榴彈這件妖物,左騰的膽氣增添了不少,當然眾人也明白,敵方一窩蜂衝殺過來還是很難招架的。

眾人剛要入內,一名侍衛一伸手將眾人攔了下來。

“只可一人入內,兵器卸下!”

馮雁聞言怒火直冒,一個人進去豈不是任人宰割?雙手一交叉扭頭對原先的那名將領不屑道:“薛家主不是邀請本神人相談?”

“此……見家主只可一人進去,望大人見諒。”將領為難道。

“還是請你們家主出來吧。”馮雁淡淡說道。。

“神人也有怕的時候?”將領暗自腹誹。

“我老人家還未大成,現在是肉體凡胎!”馮雁看懂了這名將領的眼神,也暗自嘀咕。

一時間,雙方僵持在這裡。

方才開口的那名侍衛見馮雁停在原地,立即惱羞成怒,大聲呵斥道:

“愣著作何,還不卸下兵器?”

眾侍衛見有人呵斥當家人怒氣更甚,指著那名薛家軍侍衛的鼻子罵道:

“放肆!你個兔崽子敢與額家大人如此說話?”郭賴子氣急道。

“嘿!這崴矬不想活哩!”田娃直接拿起長槍對向那名侍衛。薛家軍見狀立即呼嘯一聲圍攏過來。

此刻,堂內傳出一句低沉的聲音:“敢殺我兵勇,卻不敢入內?”

“我靠!Who怕Who!”馮雁二愣子勁氣湧了出來,思索片刻朝左騰、郭賴子等人看去,眾人秒懂,紛紛將手放入懷內,同時立刻警戒起來。

馮雁心一橫大踏步走向內堂,侍衛見馮雁帶刀入內立即再次阻攔,被馮雁一腳踹飛。

進入內堂,只見一名男子正坐於上首處,其人五十上下,方臉濃須、身形劍魄、眉宇間閃爍著威武之色。面前,作坊官員皆戰戰兢兢地匍匐地面,四周,同樣有薛家軍侍衛虎視眈眈。

馮雁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向旁邊站著的人,正是尚署令賈正、冶監丞申秀、秘書寇遺、徐羲等人,這些人應該是一早來到此地。

男子盯著馮雁看了許久,又拿起桌案的工具細細打量。

“聽說這些農具都是你創造而出?”男子悠悠問道。

“差不多吧。”馮雁神情淡然,同時也在打量面前之人。

“一個人怎會創造出如此多物件?怪哉!”男子似在對著馮雁說,似在自言自語。

片刻,男子眼神變得冷冽,繼續說道:

“為何殺我兵勇?

“敢問,你可是薛家主薛強前輩?”馮雁問道。

“哼!正是。”

“久聞薛家主北拒匈奴、羯人、鮮卑等胡族,就連大秦天王也敬為忠勇,令人欽佩!”馮雁施了一禮,這是對前輩的敬重。接著繼續說道:“薛家主尚且不懼強敵,我等豈能任人欺辱?若不是你兵勇動手在前,又怎會被我所殺!”

“一名朝廷命官毆打城門守衛,本地丁勇自會相助。”薛強冷冷說道。

“本地城門守衛自知朝廷命官駕到,不僅阻攔而且索要錢財,難道不該打?”馮雁也冷聲回答。

“嘿嘿,好一張巧嘴!不論是誰,殺我薛家的兵勇,那就需以命換命!”薛強豪橫說道。

聞言,馮雁仰頭大笑,“我對薛家主敬仰已久,沒想到也是護短之人!我等千里迢迢來此作何?”

薛強看著馮雁並不搭話,馮雁只好繼續道:“我等來此是為了讓先進的工具傳播開來,讓農物收成更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薛強嘴唇微動。

馮雁不再說話,想看看薛強的反應,內堂一時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