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起殺心

榮國府。

由於之前王熙鳳抄檢大觀園，結果虎頭蛇尾，並未拿到什麼令人心滿意足的罪證，鬧了很大的動靜，卻是收穫了了，很是打擊了王熙鳳在府中的威信。

又有邢夫人這個婆婆從中作梗，告到賈母處，賈母這才不得不讓王熙鳳暫時休息，讓賈探春管家。

這一日，賈探春正在處理這大觀園內的諸多事情，也漸漸懂得了這管家的心得，算是小有進步。

忽有丫鬟過來說：“不好了，三姑娘，環哥兒將寶二爺的臉給弄傷了，現在太太奶奶她們正在罵環哥兒呢。”

“趙姨奶奶也去了，整個屋子都亂作了一團。”

聽了這話語，探春的臉上頓時就浮現出一抹慌亂，忙問道：“此事究竟如何，你快仔細與我說說。”

說罷，就見到這個丫鬟將此事的經過告訴給探春，回說：“今日環哥兒與寶二爺他們在屋子裡面玩鬧，後來環哥兒與這屋子裡面的丫鬟耍錢，結果他耍賴，鬧脾氣。”

“寶二爺進來勸說了兩句，才罷了。”

“但不曾想過了一會兒，不知怎地，這環哥兒的脾氣又上來了，竟是將油燈裡面的燈油推到了寶二爺的跟前，燙傷了寶二爺的臉。”

“聽聞訊息的太太奶奶們立刻就過去了，此刻應是在屋子裡面責罵環哥兒、趙姨奶奶。”

這丫鬟也是一個記性好、口才好的伶俐丫鬟，將此事這麼一說，頓時就讓屋子裡面的眾人臉色微變，不曾想到這賈環竟是這般混賬弟弟，無理取鬧不提，還對寶玉這個哥哥下此毒手，當真是不當人。

不過，賈環在這個家裡面素來都是如此糊塗混賬的。

子不教，父之過。

賈政對自己與趙姨娘所生的庶子，其實感情是不怎麼深厚的，缺乏必要的教導。

相比起他整日督促賈寶玉上進功名，時常過問賈寶玉對詩詞經文之類的學問理解，賈環這裡的關注度，不能說是沒有，也可以說是聊勝於無。

再加上賈環生母趙姨娘時常教導賈環，說賈環是輕賤的下等人，一方面旁人又說自己是一個爺，期望自己成長，取得好的成就。

上不上，下不下，久而久之，賈環的性格就變得極陰暗與彆扭。

所以，賈探春這個當姐姐的，素來對自己的弟弟賈環不管不顧，遠離這個混賬弟子。

但今日賈環鬧出了是非，推翻了油燈，燙傷了賈寶玉，已是闖下了彌天大禍。

母親與弟弟都去了，賈探春作為現在的當家總管，也不能夠不管不顧了。

於是，賈探春就連忙帶著人，去了賈寶玉所在的屋子。

還未走到裡屋去，就聽見屋子裡面傳來了王夫人的斥責聲音，罵道：“你這個黑心不知道理的下流種子，寶玉可是你的哥哥，你怎能如此狠心對你哥哥這般作為？當真是沒良心的混賬東西。”

“老爺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下流的混賬東西呢。”

聽著王夫人那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旁邊的人都噤若寒蟬，根本就不敢多說些什麼。

畢竟，這府中上下的人，無論是下人還是主子，誰人不知道這賈寶玉乃是她王夫人的命根子？可是招惹不得。

龍有逆鱗，觸者必死!

鳳有虛頸，犯者必亡！

瞧見王夫人發怒，賈環站在那裡也不敢放肆，只是一味的低頭沉默。

趙姨娘則是護著賈環，好似護犢子的母雞，絲毫不讓旁邊靠近。

王熙鳳見狀也跟著王夫人一起辱罵賈環，說著：“別家都是弟弟心疼哥哥，孝敬哥哥的，而今落到你這裡可倒好，因這麼一點兒瑣碎的事情，便是鬧出這樣的風波來，簡直是那上不得檯面的沒皮老鼠。”

就在這個時候，趙姨娘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火氣，便說：“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能懂個什麼？不過是一時失了手，無心之舉罷了，值得你們如此對待他？”

聽了趙姨娘的話語，眾人親眼瞧見王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眼看著馬上就要爆發更為激烈的爭吵之時，就見到有丫鬟彩霞進來回話：“三姑娘了！”

“三姑娘來了！”

一時間，眾人便是轉過身去，回過頭去細看，果然是賈探春來了。

賈探春看著屋子裡面的眾人，先與太太王夫人、王熙鳳等人人見禮，後才忙看向賈寶玉，快步走過去，便問：“寶玉，可還疼？”

賈寶玉似乎也不願意將此事鬧得更大，就說：“不疼，已經好多了。”

可當賈探春見到賈寶玉臉上生出的膿泡時，心下也是不由得開始心疼起來寶玉，忙看向身旁的人，說著：“可請人過來瞧了？責罵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現在當務之急應是給寶玉瞧病。”

旁邊的眾人見了，都說：“已經請人看過了，也開了方子，說是不嚴重，過些日子也便全好了。”

給賈寶玉治病是緊要的事情，為了防止賈寶玉的臉上落下長久的傷痕，在賈寶玉被燙傷的時候，就立刻聯絡了大夫過來瞧病，也是第一時間就進行了緊急治療，問題的確不大。

不過，這燙傷所引起的水泡，仍舊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夠痊癒。

至少短時間之內，是難以有什麼起色的。

王夫人看了一眼賈探春，念想這賈環是賈探春的親弟弟，又是一家人，難免要多給賈探春一些面子的。

況且，近些日子府中的事情接二連三的動盪，可以說是多事之秋。

要是王夫人還要抓著這件事情沒完沒了，的確是不妥當的。

王熙鳳見了，也忙勸說了王夫人幾句，說著：“到底是孩子們的玩鬧，有些磕磕碰碰也是難免的事情，依我看，此事就罷了，以後好好管教管教這環兄弟，也就是了。”

有了王熙鳳給的臺階，罵了許久的王夫人也覺得口乾舌燥，漸漸緩過脾氣來。

就在這裡的局勢有所緩和的時候，賈母聽聞訊息，也是動身前來此地，看著賈寶玉臉上的泡泡，也是心疼不已，說著：“我的心肝寶貝兒，你怎地就遭了這災，犯了這難呢？”

眾人又是好一陣的混亂，才漸漸平息下來。

而在賈寶玉受傷之後，賈母就命人去城外喊來了賈寶玉認的乾孃馬道婆。

賈母說：“最近這兩三年的光景，整個府上是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想是得罪了什麼神仙，觸怒了什麼忌諱。我這次請你過來，就是想要讓你給我們家看看，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順便給神仙們孝敬一些香火錢，為寶玉點燈求福。”

在得知賈母願意孝敬香火錢時，馬道婆頓時就眼神一亮。

這不買賣就來了？

馬道婆連忙回應了一聲：“想來，這是有邪祟在作怪，請神求佛必定是靈驗的。”

“不過，近來焚香祭祀都是大量，否則，就顯得心不誠了。”

為了賺更多的銀子，馬道婆這個神棍對這方面的事情，當真是張口就來。

賈母也不疑有他，就問道：“那到底需要多少香火才可？”

見賈母問了，馬道婆就說：“燒香的高香以及各類物品等等，都需要不少，少說也得五百兩銀子才行。”

五百兩銀子，當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若非這賈母是一個篤信神佛的老夫人，只怕也捨不得這個錢。

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這筆錢倒也不算個什麼，當即，賈母就說：“好，五百兩銀子就五百兩銀子，你只管做法祈福，其他的什麼事情，若有需求，只管過來找我。”

賈母不差錢，也不在乎這點兒小錢，立刻就應承下來，吩咐這馬道婆下去辦事。

不多時，這馬道婆就從賈探春手中，拿到了這筆錢。

趙姨娘得知馬道婆過來了，之前被王熙鳳以及王夫人怒罵，心下對這兩個人可是恨之入骨。

可若是說趙姨娘最恨誰，竟不是王夫人，而是王熙鳳。

王夫人是活閻王，趙姨娘是怕的。

並且，王熙鳳管家卻總是為難她，時常教訓賈環，讓這賈環經常回來跟趙姨娘告狀，說這王熙鳳如何如何他了。

久而久之，趙姨娘對王熙鳳的怨念頗深。

畢竟，王夫人對待賈環，可以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有這個名義上的兒子。

在古代封建社會當中，庶子都要稱呼嫡母為娘，而不可稱呼生育自己的生母為娘。

哪怕是皇宮裡面的皇子龍孫，也都是要按照這個規矩來。

王夫人自然清楚自己嫡母的身份，更不想認賈環這麼一個小妾所生的下流種子。

可以說，賈環對王夫人是比較冷淡的，雙方的來往很平淡，都是相看相厭。

今日趙姨娘命人喊來了馬道婆，讓身旁的丫鬟離去，就說：“你可有什麼辦法沒有？”

“什麼辦法？你要我做什麼？”一番話語，惹的馬道婆心下一思，有些好奇的看著趙姨娘，說著。

趙姨娘壓低自己的聲音，靠近馬道婆的身旁，說著：“我想要你施法將這賈寶玉與王熙鳳給弄死。”

聽了趙姨娘的話語，馬道婆頓時就心中駭然，沒有想到這趙姨娘的心可當真是夠狠的啊！

直接就要出手弄死王熙鳳與賈寶玉。

不過，這馬道婆也是一個有能耐的神婆，時常來往於榮國府等高門大戶之內，可是見識過不少小妾殺主子，主子殺小妾的內宅惡鬥。

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她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於是，馬道婆就說：“我的確是有辦法治她們的，但是，你讓我害她們，你又能否出得起價錢呢？”

一時間，趙姨娘也是不由得為難起來，她看了一眼，就去將櫃子裡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一共也沒有多少錢。

馬道婆見了也是無奈，本以為這是一頭肥羊，卻沒有想到這趙姨娘竟是一個窮鬼。

但馬道婆是生意人，就算是知道眼前的趙姨娘手中沒錢，可現在沒錢並不代表著以後沒錢。

作為神婆，這情商智商是不低，至少要比趙姨娘厲害許多。

“我的確沒錢了。”趙姨娘無奈的說著。

眼下這些東西就是她所有的家當了，想要再尋錢出來，怕是不行。

主要是王夫人不待見她，王熙鳳也不待見她，卡著她的經濟，讓趙姨娘很是難受。

之所以趙姨娘想要除掉王熙鳳，無非是想著弄死王熙鳳，讓自己的女兒賈探春真正掌握榮國府的財政大權，自己的日子也好過些。

畢竟，現在的賈探春只是暫代王熙鳳管家，指不定那一日賈母就又收回成命，讓王熙鳳東山再起，再次出來管家。

這也是趙姨娘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哪怕是趙姨娘與賈探春的關係鬧得十分僵硬，但這趙姨娘仍舊想為自己的女兒做些什麼。

即便是這樣的作為，會帶來彌天大禍，會害死人。

馬道婆見到昏了頭，已經是起了殺心，什麼都不管不顧的趙姨娘，便笑說：“此事好辦！你給我寫一個字據，打一個欠條，以後有錢了再還我便是了。”

沒錢。

沒關係啊！

寫欠條就行了。

手中拿捏著趙姨娘給自己的欠條，馬道婆真就不害怕這趙姨娘不還錢。

難道趙姨娘就不怕死？

不怕她將此事給捅出去？

所以，馬道婆很樂意做成這筆生意。

哪怕是她沒有成功，這筆錢她也可以賺得，無本萬利的生意，誰不做，誰傻子。

趙姨娘被馬道婆的話語一提，立刻就醒悟了過來，臉上浮現出一抹遲疑之色，說著：“可...可我不會寫字啊！”

古代的人，多數人都是文盲，識文斷字是讀書人的世界，而非是她們的。

即便是王夫人等人，其實也不懂太多的學問，僅僅只是不當個睜眼瞎罷了。

落到趙姨娘這裡，更是成了文化荒漠，啥也不懂。

馬道婆見狀心下暗罵一聲，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又不得不替趙姨娘想辦法，接著說：“你身旁親近的人有沒有會寫字識字的人物？讓她代筆，你簽字畫押，也可。”

於是，趙姨娘就命人喊來了一個自己信得過的老婆子，給馬道婆擬定了一個文書，簽訂了欠條。

這馬道婆得了欠條，頓時就笑說：“好！此事你放心，我出手必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