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離司府大門,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面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知府夫人靠在馬車軟墊上,目光透過雕花木窗,望著那漸漸遠去的硃紅府邸。

她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思索,又帶著幾分困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邊緣的刺繡。

這張記錦盒的事情,實在是令人費解。

車廂內光線昏暗,知府夫人回想起方才在司府看到的情形。

那精緻的錦盒通體鑲金嵌玉,做工之精良,就連帝都的名匠也難以企及。

雖然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錦盒是真的。

“咚”的一聲,馬車輪子碾過一塊突起的石頭,知府夫人的思緒被打斷。

她扶著車窗邊緣穩住身形,眉頭微皺。

這就更讓人覺得蹊蹺了。

帝都那等珍貴之物,為何會出現在這小小的司府?莫非司府背後另有靠山?

冬日的寒風從車窗縫隙灌入,知府夫人裹緊了身上的狐裘。

思來想去,她也沒能理出個頭緒,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改變對司徽瀾的態度。

她雖然勢利了些,但絕非愚笨之人。

既然摸不清司府的底細,那就先禮遇著為好。

萬一日後發現司府真有什麼大靠山,自己若是得罪了,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馬車在知府大門前停下,車伕剛要上前攙扶,知府夫人就看到丈夫盧明德正在門前等候。

她愣了一下,這可是破天荒的事。

“夫人回來了。”盧明德快步迎上前,目光中帶著幾分急切:“聽說今日去了司府?”

“是啊,那司徽瀾姑娘相邀。”知府夫人下了馬車,整理了下衣裙。

盧明德聞言沉思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深意,臉上的表情漸漸舒展開來:“如此甚好。以後你多與司府走動走動。”

知府夫人一愣,手中的帕子差點掉落。

往日這等事,相公從不過問的。

“相公,莫非司府有什麼......”她試探著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盧明德神色嚴肅地打斷道,聲音壓得極低:“記住,司府絕對不能得罪就是。”

知府夫人心中一緊,後背滲出冷汗,幸好今日沒有鬧得太難看。

與此同時,司府後院。

深冬的寒風吹過湖面,激起陣陣漣漪。

司徽瀾獨自坐在石亭中,盯著湖面陷入沉思。

簷角的風鈴被寒風吹得叮噹作響,卻襯得院中更加寂靜。

對於雪燕,她向來是百分百信任的,無論做什麼事,雪燕都不會害她。

可今日雪燕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謊。

那微微顫抖的手指,閃爍的目光,都在訴說著不安。

若只是一個胭脂水粉盒子,何至於如此失態?

她到底在隱瞞什麼?

正思索間,陳高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小跑著過來,氣喘吁吁道:“小姐,城北胭脂水粉鋪子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如雪燕姐所說,那張記錦盒確實是他們送的。”

司徽瀾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湖面上飄過一片枯葉,在水中打著旋,最終沉入湖底。

這就更奇怪了。

雪燕的說辭和胭脂水粉鋪子對得上,可她為何要說謊?

而且,那知府夫人等人都說,這張記錦盒在帝都都是稀罕物,連四大世族的小姐都難求一件。

如此稀罕的寶貝,為何要白白送給雪燕?

這其中必有蹊蹺。

接連幾日,陳高昌都在打探訊息。

每次回來,都帶來一些新的發現。

“小姐,那鋪子的老闆很是古怪。”陳高昌低聲道:“對待尋常客人雖然笑臉相迎,卻總給人一種虛假感。今日倒是來了個年輕人,那老闆對他格外恭敬,打心眼裡流露出來的敬意。”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聽說那鋪子已經被張記盤下,準備改名了。”

司徽瀾聽完彙報,目光落在桌上的錦盒上。

陽光透過窗欞,在錦盒表面灑下斑駁的光影。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盯著那張記的金色小牌,眼神漸漸銳利起來。

既然在玉州找不到答案,那就去金陵看看。

只是此去金陵,陳高昌怕是不夠格。

這片地方絕對不簡單,稍有不慎就會陷入危險。

要不要把妹妹叫回來?

那丫頭許久未歸,想必還不知道自己和離的事。

若是知道了,肯定要鬧得天翻地覆。

若讓她去查探張記,得好好叮囑才是。

正想著,目光落在桌上的另一封請帖上,燙金的字跡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是雲南諸後人柳長青的宴請,明日小年夜在朝陽樓設宴。

往日這等宴請,她向來不感興趣,但明日這場,她打算去。

一來知府等人都會到場,是個難得的機會。

二來朝陽樓就在城北,正好可以親自去看看那張記鋪子。

與此同時,府衙驛站內。

“小王爺,那雲南諸柳長青明日要宴請司小姐。”血手站在門邊稟報道,聲音壓得極低:“另外,追魂閣殺手的事情還沒有線索。”

楚臨坐在窗邊,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

聽到這話,他眉頭微皺:“抽調幾個影衛深入排查。把柳長青的資料給我找來。”

這些不懂分寸的人,真是令人厭煩。

“還有,張萬貫傳話,想請小王爺明日親自去城北張記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血手補充道。

“知道了。”楚臨擺手示意血手退下。

他放下玉佩,目光投向窗外。

街道上張燈結綵,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窗外不時傳來炮竹聲,新年的氣息愈發濃郁。

一團煙花在月下綻放,七彩光影斑斕絢麗。

火光映照在楚臨的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恍惚間,他想起去年此時,在臨川王府的情景。

那時的煙火似乎比現在更加絢麗,又或者是因為身邊的人不同了。

“臘月二十三,小年夜。”他輕聲呢喃,聲音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落寞。

司府內。

“小姐快看,煙花!”小桃站在院中,興奮地指著天空。

司徽瀾望著遠處的花火,想起去年此時的景象。

一切彷彿都未改變,只是地點從臨川王府變成了這裡。

“臘月二十三,小年夜。”她輕聲道,目光有些恍惚。

夜色漸深,煙花依舊在天際綻放。

兩個相隔不遠的地方,兩個人望著同一片夜空,心中各自思緒萬千。

明日的宴會,或許會有新的變數。

但此刻,他們都沉浸在各自的回憶中,任由時光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