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點越發急促，雜草叢中，不分你我，如泥水帶漿，黏膩不堪。
“師父，準備好了嗎？”
皓月當空，幾朵墨色雲竄上來，遮住月輝，一下子，整個溪邊暗沉不見人，只有流水窸窣，當然，還有姬水月那急促的呼吸聲。
手握，腹貼，許寧此刻的感知力強到離譜，葉片微動，塵埃浮空，一切盡入腦海之中。
巖洞探險，領頭者立於洞口前，意氣風發，只待入內一探究竟，尋寶留痕。
忽得，一陣暖風起，幾片墨雲被吹走，月光再臨，格外的耀眼，溪畔頓入白晝。
姬水月猛地睜開眼，將許寧嚇一跳，心中卻是鬱悶，這箭還未上弓，不會又出什麼么蛾子吧。
“水月，怎麼了？”
“寧兒，對不起！”
翻身而起，流衣加身，姬水月臉上的婉約不再，換之一付如臨大敵的嚴肅表情。
遠處，白小蓉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其它白家子弟不知道許寧二人在幹啥，她以元嬰期的神識卻是能一目瞭然。
說起來，姬水月也是故意的，她那金丹期的神識屏障，怎麼可能擋得住白小蓉的元嬰神識呢。
不過是女人之間的某些東西作祟，只可惜，近在咫尺，已經耳摩斯鬢了，卻還是沒能完成最後一步。
月光亮的異常，完全超出正常範疇。
許寧顧不得慾望，抬頭看去。
圓月下，兩顆黑點越來越大，逐漸顯示出人類的輪廓，而那異常的光亮正是他們所帶來。
頓時，所有人如臨大敵，警覺得抬頭觀望。
“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聲。”
姬水月親手將許寧的衣服扣好，又在他臉上輕輕吻過，眼神落在那月下人影上，顯得有些冷漠。
人影越來越近，許寧這才看清楚。
那二人是僧侶打扮，卻不是禿頭和尚，頭髮光亮得很，面色溫潤寬大，有佛家的宏大之氣。
佛光將黑夜照得明亮。
許寧站在姬水月的身前，看著兩位僧侶慢慢落下，緩步走來。
“佛主命我二人請您回去！”
佛主？
許寧忽然想起色慾殿中，姬水月對佛法的無師自通，連那石佛都稱讚其赤子之心。
“不回。”
“您莫要為難我們，七戒不想動用佛法。”
姬水月打量著說話的人。
“你是七戒？”隨即又把目光放到旁邊那人身上，“那你呢？又是哪一戒？”
“貧僧六戒。”
姬水月的神情有些落寞。
“佛下九戒，都換了麼？”
六戒搖了搖頭：“還有一人尚在。”
“誰？”
“八戒。”
“呵呵，也是，八戒叔向來憨厚，與世無爭，除了有點色心，對佛主還真是一點威脅也沒有。”
“八戒已離開佛國，佛主慈悲，留其佛號，以佛曆人間為號，受信徒景仰。”
此話一出，姬水月有些躁怒。
“八戒叔如此溫順之人，你們都要將他逼走，還談什麼佛法？講什麼慈悲？”
“世間劫難，皆有因果，佛陀在上，普渡眾生，八戒遊歷人間，當是佛心向善。”
這樣的辯論，無異於雞同鴨講，與佛而言，一切皆是劫，佛法包羅永珍，是寬仁，亦是狡黠。
“時間差不多，還請與我二人回佛國覆命。”
“等我說幾句話，就和你們走。”
六戒和七戒在落地後，散去了身上的佛光，於是，周邊的環境又黯淡了下去。
“師父，我不管你是不是佛國的人，我不能讓你走。”
兩人雖未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可早已是身心如一人，許寧怎能眼睜睜看著姬水月被帶走。
更重要的是，許寧能看出，姬水月並不願跟他們走。
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二位僧侶的實力很強，強到姬水月自己連出手的意願都沒有。
戀人剛滿，便要被人帶走，承受別離，作為一個正常男人，許寧的憤怒難以掩飾。
只一個念頭，一朵桃花出現在許寧的掌心。
六戒和七戒同時抬起頭，消失的佛光再次顯現，兩人目色平和得看著許寧。
“寧兒，別衝動。”
姬水月上前，親親握住許寧的手，桃花的光華，在兩人手掌之間慢慢消失。
手心相貼，姬水月搖了搖頭，探著身子，在許寧的耳邊輕語。
“佛主座下九戒都接受了佛陀的佛光之力的開悟，非臨近飛昇的大乘期和渡劫期，不可敵，莫要浪費這保命的手段。”
“我不願你走。”
“我也不願走，但我若不走，他們二人動起手來，此處百里內，恐怕沒有一個生靈能生還。”
“這是佛家？”
“佛家不講慈悲。”
姬水月看了看六戒，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白家子弟。
六戒拈手起勢，佛光浩瀚，只一瞬，便將遠處的白家子弟籠罩在內。
佛光雖柔，被困住的白家子弟，包括白小蓉在內，卻是動彈不得，痛苦的表情在他們臉上顯現，彷彿隨時可被殺掉的雞仔。
“你放心，我不會有危險，只是我若不走，你們卻都會因此而喪命。若是………”
話到嘴邊，姬水月卻又停了下來，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眼中的悲傷彷彿從此以後，便再無相見之日。
“師父，你若不想去，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將他們攔住。”
桃花再現，殺生破夜，為了愛人，殺個佛陀又何妨。
“住手。”
姬水月擋在許寧身前，滿眼淚珠。
“別做傻事，佛家因果，若是沾染上，如惡蛆縛骨，生死難分。相信我，我不會有事的。”
“可我們還能見嗎？”
姬水月沉默了。
“若是此生不得見，還怕什麼因果生死，斬了他們便是。”
殺生長鳴，佛的味道令本就嗜血的仙劍更加歡快，殺人誅仙，哪有斬佛來得痛快。
七戒出手，一道佛蓮憑空而生，落於許寧頭頂，金色佛光瞬間壓制殺生的血氣。
許寧滔天的戰意與熱血在瞬間，如墮冰窖，佛光溫潤，身處其中，卻似屍山血海，動彈不得，隨時可滅。
佛國九戒的恐怖，許寧這一刻終於有了切身的體會，即便使用桃花，恐怕也無一戰之力，更何況，此刻的他，連捏碎桃花的力量都沒有。
“放開他，我跟你們走。”
姬水月向前，抬手託著七戒的佛蓮，籠罩在許寧身上的佛光，死氣全散，轉而滿是澎湃的生命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