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到桃烈所在,桃花很輕易便尋到了地方。
看形制是一座十分封閉的大殿,幾乎沒有窗楹亭榭,整座建築泛著一股灰白的色澤。入口處是一扇不大的銅門,門上五寸提著“神館”二字。
遠看就像一隻巨大的蘑菇一般,同神宮的精緻奢華格格不入。
事出反常必有妖,桃花直覺裡面有神級煉器爐。
桃花圍著大殿走了一圈,將這裡的禁制摸了個七七八八,順道找到了桃烈在禁制上咬出的小洞。
桃烈咬出的洞口輕易不會觸發禁制的防禦機制,只要禁制的主人沒有特意檢視便不會發現。
桃花就站在那個三指寬的口子跟前,伸指將靈氣注入其中,絲絲縷縷的氣體輕易便將旁邊的禁制紋路勾連起來,連帶著那一小片禁制的紋路都驟然亮起。
緊接著,一股股靈氣縱橫成絲,漸漸形成了禁制紋路的一部分,整個空缺的洞口被好似被一塊透明的蛛絲補丁嚴絲合縫地填補起來。
待桃花收手,洞口周遭的青色的顏色緩緩過渡到靈氣補丁之上,直到洞口同整個禁制渾然一體,連同補丁都消失不見了。
做完這些之後,桃花又探出一縷雷絲,這縷雷絲極細極小,比之雷電猶如九牛一毛,完全不會驚動了禁制的主人。
雷絲如同電蛇一般靈巧地遊至禁制最為核心的部位,噗滋一聲撞入了陣眼,只好似讓整個禁制打了個激靈一般。
與此同時,桃花全身覆上層雷電法則,猛然衝入禁制。
只像是禁制被天然的劫雷輕輕擊中,連他的主人也不會有所察覺。
在桃花闖入之後,禁制重新恢復了原樣,連青色的紋路都隱在了灰白色的建築之上。
看到銅門之上沒有禁制,桃花又用神魂將周圍查探一番,確定沒有機關之後,直接推門而入。
甫一進門,桃花便被一股撲鼻而來的書卷氣息淹沒了。
入眼可見的是浩如煙海般的書卷,有成冊的紙卷,有成卷的竹簡,還有獸皮甲骨刻成的簡短文字。
這些書籍一排排一列列地置於架上,像是書山一般漫到了牆縫靠近房頂的地方。
原來神館便是藏書的地方。桃花不禁有些失望,她看向一條細長的灰白色樓梯,樓梯陡直地伸入房頂,在這處寬敞的空間當中,就像是一根瘦長斜仄的白色枝幹。
桃花正想著去瞧瞧,便見著一隻火紅的老鼠刺溜一下自樓梯上滑下,轉瞬便到了桃花跟前。
“上面有好東西,我瞧著還有你。”桃烈一臉神秘地說道,餘光在書架上一掃,順手摸出一本“神魔傳”扔到了乾坤袋中。
他剛剛已經找出許多本有意思的書,全部收入囊中了。這神宮果然有些底蘊,連同一些獵奇的絕版、孤本都十分常見,這讓他十分高興。
桃花一個騰挪到了樓梯下方,身形如同鬼魅般快速地爬到了極高的二層。
神館二層同一層一般的寬闊浩大,只不過裡面沒有多餘的書籍和器物,只有牆壁上一連串線條精美、色澤豔麗的壁畫。
環顧一圈,牆壁之上還有大片的空白未填,壁畫的起始點可能就是那幢灰白色的宮殿,也就是如今她所處的神館。
自神館開始,一代又一代的神主歷經磨難由神子、神女拜為神主,一代代的神子和神女自神宮最優秀的孩子當中選拔出來,他們自行結合雙修,誕出的子嗣往往會因為優秀而成為新的神子或者神女……
很快,桃花走馬觀花地看到了現在的神主,畫中人富有神韻,極具表現性地勾描出那種傲然於世又乖僻慵誕的感覺,他的神名就記在壁畫的下方,桃花著意看了一眼,是“玉妄”。
看起來還行,讀起來可真是奇怪啊。
桃花緊接著看到了下一代的神子,她猛地瞳孔微張,此人不正是鹹溪嗎?!
往下看神名果然是玉溪。
畫中的鹹溪一襲白袍,面容平凡,只能說堪堪是五官端正而已。牆上的他負手而立,衣袂飄飄,身量修長,自有一股仙風逸然,同桃花所見之鹹溪可謂是大有不同。
不當神子的鹹溪身上是混不吝的懶散,辛辣無比的狡猾,不留情面的陰毒,雖說會恪守自己的道義,但對於那些想從他身上撈好處的人來說可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是個亦正亦邪的散人。
可以說,現實的鹹溪同壁畫上的人完全是兩個人。
桃花愣了二三息繼續看下去,竟又是一位神子!
這位她也識得,相比鹹溪來說,長相俊美,體量削瘦,赫然是玉巒本尊了。
視線再向後挪,竟又是位神子!
看來這段時間神子不太耐用啊,一連換了三個。
如今眼前的神子正是玉塵,桃花搖搖頭,此人作為神子,同鹹溪、玉巒比起來那不是差了一點半點啊,神宮這是越來越不行了啊……
桃花再走兩步便到了壁畫的盡頭,最後一個人物,竟然是她。
壁畫中人蛾眉杏眼、面若桃花,頭頂一圈瑰麗金黃的光暈,她一手擎天,一手在半空虛握,兩色道韻激盪層雲,身背裹攜滾滾怒雷,腳下橫生重重黑霧,儼然一個女魔頭的形象,同其他端莊正經的神女截然不同。
“此人長得的確有些像我。”桃花摸著下巴說道。
“這就是你。”桃烈指著畫像之下的神名讓桃花看。
桃花低下頭,恍然大悟,“原來咱的名字是玉缺。”
“一聽名字就不吉利,本來缺心眼聽著還成,現在叫玉缺。玉碎了那可不哪兒哪兒都不好了嗎?”桃烈解釋的通俗易懂,桃花也咂摸著不對味兒。
這神宮的人憋著壞等她倒黴呢。
桃花手生道韻將“玉缺”二字輕易抹了去,掏出隨身攜帶的毛筆,在畫下另題了二字。
“玉滿。”
桃烈皺皺眉頭,“玉滿聽著就像是狗剩一般,不文不雅。且愈滿則虧,也不吉利。”
他接過毛筆,將歪歪斜斜的“玉滿”擦掉,寫上了“玉強。”
字型飄逸奇巧,頗有一股自戀之氣。
“這個吉利,愈來愈強。”
桃花額頭生跳了幾下,她奪過筆將玉強擦掉,又改作“玉帝。”
果然還是做帝王有意思,她終於滿意了。
桃烈也特別滿意,桃花得厲害,他才顯得更厲害。
改好名字之後,壁畫靠近名字的部位因為來回的篡改而被磨掉了些許顏色,一下子糊掉許多。
桃花也失去了興致,她可不想來畫畫寫字,她是來煉器的,得找到神級煉器爐才行。
正待要走,卻恍然間察覺身後有變。
她回頭望向身後的壁畫,她的畫像重新變得完整鮮豔,連同最下方的神名都重新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玉缺”。
“神名一旦定了便不可更改,神女逾越了。”一個老嫗不知何時來到了二樓,一雙清明的眼睛透過桃花看到了壁畫上。
“既然來了便不如好好瞧看一番,若有何不滿之處,老身可以再行修飾。”
此人正是忽悠桃花過來的老嫗。
桃花看看牆壁,端詳一番,“這牆底下竟有陣法?”
“不算是陣,只是有人動了壁畫老身能察覺到而已。神女果然天賦絕倫,能夠鬼神不知潛入神館,這一點神子比不上你。”
“嗯……”這裡還真是處處都是麻煩。
桃花摸了摸下巴,重新看起自己的畫像,“既然如此,那便改改罷,胸口畫大一些,眼睛也大些,衣服要更飄逸一點,頭髮也要飄起來。”
“這樣素雅的衣服不成,白花花一片,簡直像是掛孝的。要穿金繡銀的好料子才行,最好是大紅色,別人看著也醒目不是?”
桃花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指骨,“還要把這個畫進去,畫的大氣一些,最好給它填上眉毛鼻子眼睛,長得最好像孃親。”
“……”老嫗的表情漸漸變得毫無波瀾,她看著桃花平靜地說道,“神女,你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罷,神瑚已經等你很久了。”
“畫工不濟便不該信誓旦旦,你瞧瞧別的神女都是什麼樣子,怎麼咱就是頭上長圓圈,腳下生烏雲,一副要逆天而為的倒黴樣子,你們待咱如此,還想讓咱規規矩矩的聽你們的安排?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兒!”
“今日見不著煉器爐咱就是炸了神宮也要走,鬼才稀罕你們的破爐子!”
桃花放下豪言,神情憤怒,人誰看了都是被逼無奈受盡委屈的模樣,偏偏老嫗不為所動,她的眼皮子一眨也不眨,淡定地說道,“神女頭頂上非是普通的圓圈,而是萬丈功德顯化所示,老身筆拙,只能如此象徵。功德加身者得天庇佑,引人親近,算是大好事。”
“腳下烏雲乃是詛咒道韻,並未烏雲壓頂之意。”
功德還有這般好處?桃花豁然開朗,對一路上的奇遇有了答案。
“那這是在做什麼?”桃花指著畫中人一副要劈天裂地的樣子說道,“這難道是神宮專為咱定做的姿勢?”
“天機不可洩露。”老嫗不再言語。
桃花眯眯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咱要見玉妄。”
“老身會通稟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