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阿尤的身影剛消失不見,皇帝就看向了老和尚。

這些和尚的身份,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雖說修者和凡人界中間有天然結界在,兩者之間並不相同。

可是,修者要進出結界,還是有辦法的。

就連凡人,偶爾也會出現一個異常,在意外之下穿過結界進入修者的世界。

凡人中有過的一些誤入仙山,回鄉已是數百年的話本子,說的便是那些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的例子了。

皇帝身為凡人中的統治者,掌握了這片空間的絕大部分資源,對於修者的傳聞還是有些見識的。單從祖輩那裡,就留下了不少有用的資料。

這些和尚所屬的師門相當出名,乃是佛修中萬眾歸心的真言寺。

傳說中唯一能成真佛的聖子,便是出自真言寺的。

這也是為什麼,皇帝在老和尚一群人說了魔物的事情之後,半點兒沒有懷疑,就相信了。

佛修無法用利益引誘,也不受塵世牽絆。

所以,這些和尚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沒可能長久地留在此地。

這次之所以來到凡人界找上他這個皇帝,估計還是因為要解決那個魔物,防止世界被其毀滅。

也正因為如此,老皇帝才會直接捨棄討好這些和尚,反倒是打著主意想讓阿尤保護他的安危。

只是沒有想到,阿尤會那麼堅決地就拒絕了他的供奉,連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留下。

然而,老皇帝之前就算知道這些和尚是來自真言寺的佛修,也僅僅只是“知道”而已,那些傳說中的法門,倒是還沒來得及見到。

現在,他卻親眼見證了那神奇的一幕,還是來自那個聽說很不簡單的“靈姑娘”,這讓他對阿尤愈發渴望了。

“大師,靈姑娘她也是方外之人嗎?”老皇帝想著住持求證道,“也不知是哪個仙門的仙子呢?”

能救下平王,住在京城中這些日子也從未害過凡人,說起話來雖然不太客氣,但並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動手的惡魔。

還長得那麼漂亮。

這樣的姑娘,應該不會是什麼邪魔歪道吧?

更關鍵的是,如果她真的屬於邪魔一類,這些真言寺的佛修也不會這麼淡定地圍觀,而是早就拿出法器一擁而上地攻擊了。

老皇帝的腦子轉得還挺快的,說話間的功夫就已經想明白了這些事情。

只是,他沒有料到,阿尤身為魅妖,身上的妖力因為天賦技能,收斂得十分完美。

就連和她朝夕相處的崇元和尚都沒有發現她的真身,更何況是這些遠遠站在一邊看了幾眼的和尚呢?

倒是老住持的眼睛有幾分特別,或有可能看穿一切謎障,但他顯然沒有說破的想法。

這樣一來,老皇帝自然也就無從得知了。

果然,被他問起,老和尚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在雪白的鬍鬚上輕輕一撫,面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深意。

一字未言,頗有幾分“不可說”的意味。

但他這表現,在其他人看來自然就是預設了。

老皇帝臉上的喜意更加明顯,在看到平王之後,心裡頗為可惜。

如果不是平王現在出宮有危險,那就可以讓這個兒子去靈姑娘身邊跟著了,日久生情,說不定還真能成。

但他到底對這個兒子還是有幾分真心的疼愛的,做不出為了討好一個修者,就將自己親生兒子的性命全然不顧的行為。

可惜之後,就放到了一邊。

現在這些和尚還在,靈姑娘看上去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京城,不急不急。

總還有的是時間的。

平王低垂著頭,一直沒有吭聲。

聽到皇帝的問話,又見老和尚“默許”,面上更加黯然。

原來,她的來歷這麼特殊。

他們之間真的是沒有什麼可能了吧?

住持身後的那些年輕佛修卻一臉茫然。

修真界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修了?

就連他們這些定力出色、視紅顏為枯骨的佛修,見到她的瞬間都有些晃神,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那位靈姑娘好像並不使劍,體型看上去也不像是體修。

魔物對修者天然剋制,而且魔氣極容易感染,一不小心就會被侵吞了靈力,沒有及時清除的話,還可能同樣淪為魔物。

也就是佛修是這玩意兒的剋星,處理起來相對容易。

那也還有個“相對”。

超出了一定的界限,連他們這些佛修都是要小心的。

正因為難對付,在平息了修者界的動亂後,他們這些佛修才會趕緊順著魔氣的來源追到了凡人界。

那位靈姑娘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那些低等魔物,肯定不會是沒有多少戰鬥力的靈木派修者。

聽平王描述的過程,也不是藉助外物攻擊,所以又排除了使用陣法的道衍派。

難道是以法修出名的青木派門人?

可真要有這樣厲害的傳人,之前魔氣在修真界肆掠的時候,怎的從未見青木派將這位召回去幫忙呢?

就連他們真言寺,不都將在外歷練的崇元師叔緊急召喚回來了嗎?

一群年輕人左想右想也不明白,見住持的模樣分明是不想多談此事,也無人敢去問話。

唯一有那個膽子和資格開口提問的那個人,此時卻看著緊閉的殿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群人面面相覷,把所有的念頭都壓了下去。

罷了罷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解決那個魔物,其他的都與他們無關。

不管那個靈姑娘究竟出自哪門哪派,反正現在看來,她是跟他們站在一隊的,這就夠了。

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幫手還不好嗎?

平王也沒去在意這些和尚在想什麼。

他平息好了心中失落的情緒,才抬頭看向了一身雪白僧衣的和尚:“大師,您之前說有事想問,不知是關於哪方面的?”

平王開口時,已經讓人聽不出他此時的心情了。

但比他看上去還要漠然的,卻是崇元和尚了。

修到他這個地步的,早就該將普通的七情六慾斬下,和凡人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就算表現得再怎麼親和,中間也會有一層隔閡存在。

但他此時看向平王的眼神,卻比平時還要冷淡,不像是看破世事之後的平靜,反倒像是有意剋制之下的針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