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徒坊的徒長是劉邦。

里門監就是樊噲,帶著一群人窩在彈室喝酒、賭錢。

閭門口傳來了叫罵聲,已經喝了半醉的樊噲,感覺丟了面子,瞬間拉下來臉。

“哪來的野狗。”

樊噲大怒:“敢在豐、沛縣一帶戍卒居住的徒坊叫罵,我看他是活膩了,走!出去打他一頓,讓他知道豐沛子弟不是好欺負的。”

周勃、灌嬰等人跟在後面,一群人趁著醉意,罵罵咧咧出去準備打架了。

沛縣眾多兄弟與劉邦關係最為親密的盧綰,見勢不妙,感覺這幫沛縣兄弟又要喝酒鬧事。

這裡不是沛縣,而是關押著大量重刑犯的刑徒大營。

盧綰偷偷遛出了人群,跑去附近一位大夫的宅院,把劉邦趕緊叫回來。

沛縣兄弟太能折騰了。

每次喝多了保準鬧事。

特別是有惹禍精樊噲帶頭,如果不是因為沛縣主管監獄又能參與審訊的獄掾是曹參,早就成為縣獄的一名囚犯了。

“你是......”

樊噲等人瞧見閭門口停著一輛單馬軺車,還是帶有車廂的軺車,瞬間清醒了一大半。

這輛軺車是五級大夫的座駕。

五級大夫不是士爵,已經是大夫爵了,管理附近十幾個徒坊的五百主,就是一名大夫。

“好像是夏侯嬰。”

周勃瞧見駕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出盡了風頭的夏侯嬰,心中又是忍不住冒出嫉妒的情緒。

“我當是誰,原來是背信棄義的夏侯嬰,覺得自己找到了好出路,立即轉投了五級大夫的門下,看不上只是一個遊俠兒的兄長劉邦了。”

一口一個背信棄義。

嘴真損啊。

秦越人皺了皺眉頭,詢問道:“這人是誰,叫什麼名字,說話真是難聽。”

夏侯嬰臉色漲紅,氣得胸口不停的起伏,握著短戟的手掌‘咯咯’作響,恨不得一戟劈下週勃的腦袋。

他已經氣得昏了頭,沒有聽清秦越人的詢問。

“周勃。”

旁邊一起過來的趙亥,不是沛縣人,突然對於這幫子沛縣戍卒很瞭解。

如數家珍一般的瞭解。

趙亥詳細的說道:“周勃是依靠喪事吹笙的營生,賺錢生活,協助人辦理喪事,家中有個兒子周勝之,他的力氣不小,能夠引強弓。”

趙亥對於周勃的瞭解過於詳細了。

比起看過史書的秦越人,知道的還多,簡直是把周勃的底細翻了一遍。

“你......”

秦越人詫異了:“怎會這麼瞭解周勃,似乎像是土生土長的沛縣人,我記得你是隱宮出生,這輩子都沒離開過咸陽一帶。”

趙亥瞧見了秦越人的詫異,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功夫。

果然是讓秦越人感到了驚詫。

趙亥自從決定做個暗地裡的人,幫著秦越人做髒事,就會拼盡全力去做。

他找來了劉邦等沛縣兄弟的戶籍簿,詳細瞭解他們的情況,又找來住在一起的沛縣戍卒,打聽了劉邦等人的情況。

趙亥對於劉邦等沛縣兄弟的瞭解。

可謂是瞭如指掌。

就連劉邦尿過幾次臥榻都知道。

“我翻開過沛縣的戶籍簿。”

趙亥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不想把自己每天熬夜翻看大量戶籍簿,一一找出來劉邦和沛縣兄弟的記錄,說給秦越人聽。

免得有邀功的嫌疑。

“辛苦了。”

秦越人是文法吏出身,當然知道從繁雜的戶籍簿,一個個找出來劉邦和沛縣兄弟的情況,是一個多麼累人的活。

一句簡單的辛苦了。

趙亥眼眶微紅,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承認。

這次沒有跟著獲得功勞的鬱結難受。

瞬間煙消雲散了。

“周勃!”

就在秦越人、趙亥看戲的時候,夏侯嬰終於憋不住了,胸中的怒火突然爆發出來。

“乃公打死你!”

夏侯嬰扔掉手中的短戟,縱身一躍,直接從單馬軺車撲了出去,一拳砸向了周勃的眼睛。

“哎呦!”

周勃慘叫一聲,捂著發青的眼睛,躺在地面不停的哀嚎。

“兄弟們打他,打死背叛兄長劉邦的夏侯嬰,打死這個下賤的馬僮,居然敢騎在我們頭上了。”

“打!”

樊噲惱了,早就看夏侯嬰不順眼了,一個生活不如他們的窮苦馬僮,竟然做了扶蘇的驂乘,心中全是滿滿的嫉妒。

樊噲、灌嬰帶著一幫人衝過去,把夏侯嬰圍在了中間,像是毆打奚涓一樣毆打他。

“打死他!打死背信棄義的夏侯嬰!”

“碰到地位更高的人,立即背叛了兄長劉邦,真是個小人!”

“呸,兄長劉邦真是瞎了眼,把你一個小人當成兄弟。”

“賊子!”

英布大怒,一起斬將奪旗過後,已經把夏侯嬰當成過命的兄弟。

夏侯嬰遭到了圍攻,英布握緊了拳頭,準備衝過去幫忙。

“別!”

趙亥及時拉住了英布,冷笑了一聲:“他們沛縣人自己的事,你一個外人最好別插手,不要多管閒事。”

趙亥擔心英布聽不出話裡的意思,故意說的明顯一些:“兄弟鬩牆,親兄弟都會反目成仇,何況是一幫子聚在一起義氣兄弟。”

英布愣了愣,很快明白了趙亥的意思。

他看著被毆打的夏侯嬰,不再是憤怒,變成了一臉喜色。

沛縣人是要把夏侯嬰逼走!

“住手!”

劉邦終於趕了回來,站在閭門口看見遭到圍攻的夏侯嬰,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樊噲、周勃、夏侯嬰等人嫉妒過去不如他們的夏侯嬰做了長公子驂乘,找個機會發洩,一起圍毆了夏侯嬰。

“兄長!”

夏侯嬰被打的滿臉是血,瞧見劉邦過來了,像是一個受委屈的孩子,見到了家長。

夏侯嬰憋屈的哭了:“樊噲、周勃他們一起打我一個人......”

“閉嘴!”

周勃擔心被罵,惡人先告狀:“你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不配叫兄長!”

夏侯嬰抹了一把眼淚,憋屈的說道:“我沒有背叛兄長,只是剛好碰見了一個晉升的機會,就跟著秦令史一起捉拿繚無。”

“再說了,秦令史是大澤鄉人士,說起來都是碭山一帶的鄉黨。”

“呵呵。”

周勃冷笑一聲,早就想好了汙衊夏侯嬰的藉口:“你口口聲聲說沒有背叛兄長,好啊,兄長送給你的佩劍在哪!”

“你應該知道贈劍的意思,把兄長贈送的佩劍都扔了,還敢說沒有背叛兄長!”

“我......”

夏侯嬰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

——————————

注1:曹參的官職是獄掾,是縣級司法系統的核心職位之一,專司刑法與監獄管理,類似於現代的看守所所長或典獄長,但職權更廣。

一是,主管縣獄的日常事務,包括案件記錄、囚犯管理、刑罰執行等。

二是,負責起草簽發牒書(案件文書),載明罪名、證據及刑期,並參與偵查、審訊等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