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荀二人與袁紹發生矛盾,之後一氣之下轉投他人的事情在冀州官場裡幾乎人盡皆知,許攸也不例外,所以在結合了這段時間的訊息之後,許攸恍然大悟:

“原來,那兩賊子是去了你典子瑜麾下效力!”

隨後猛的發覺自己落入了典沐圈套,並不該是這般反應,臉色又黑了幾分,辯解道:

“那二賊心比天高,謀卻沒有幾分,獻上計策也是白白消耗將士性命,袁公只不過是呵斥了幾句便惱羞成怒,此等小人,怎能稱謂良才?將軍只聞風言風語卻不貼實,叫許攸實在是…失望啊!”

但典沐沒有再整上什麼舉動,讓他放心了不少,也調整話題到最開始,眯眼道:

“卻不知將軍所言許攸將遇禍事,又是何緣故?”

當然,問這個也是無奈,他發現有點接不住典沐跳動的思路,若是再這麼整下去,援軍沒到,自己手下的這點兵馬要先散亂了。

就算此戰讓典沐給跑了出去,罪責也萬萬不能在他身上,先前不知何人舉報他家中貪汙,已經受了一頓刑罰,若是再出什麼問題,以他對袁紹的瞭解,肯定是沒什麼好後果。

不過麼…也是對典沐所說的大禍臨頭有些好奇和不解。

畢竟袁紹可是身正名順的四世三公出身,如果算上他自己,這就已經是五世三公了,這樣的人物最在乎什麼不用多說,肯定是顏面,至於錢財什麼的,那已經算是身外之物了。

有這種大功勞的情況下,只要不騎到袁紹脖子上屙屎,都不怕有什麼問題。

畢竟此戰擒獲敵首的頭號大功,你袁紹不僅不賞賜,反而還給人抓起來懲罰一頓,這樣的話誰還敢投靠?自家軍馬又會如何看待?

自認為了解袁紹到極致的許攸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問題,可典沐好歹也是一方諸侯,應該…是不至於淪落到哄騙他的程度,能讓典沐一開口就是這種驚天之言,肯定是事出有因。

然典沐只是微微抬頭掃了一眼,輕嘖了兩聲後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卻不搭腔。

給許攸整個人都搞麻了。

不是…你典子瑜好歹也是一州大吏,赫赫有名的大諸侯,在當下這種情況不應該是豪爽、大氣且不失風度的給他指出問題所在。

然後話說至朦朧不可得知,卻又給出幾分頭緒的時候做出要挾,比如要求放行之類的要求,而自己肯定不會同意,來回拉扯間自家援軍就到了,到時候皆大歡喜,你做你的階下囚,我領我的賞,還能順便消除一下自己的潛在危機。

事情…不應該是這麼發展的嗎?不過是辯解了幾句,怎麼你典子瑜還不按套路出牌,心眼真是狹小!

“子遠兄,縱是敵對諸侯,是否也該下馬以呈敬意?”

就在兩人僵愣之際,從不起眼的將領裡鑽出一個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儒士邁著步伐跑到許攸馬邊試探開口說道,語氣裡充滿了諂媚。

若是沮授在此,定然可以認出這是當初叫嚷著要找袁紹為其做主的那個名士,不過據實看來,他的控訴並沒有得到袁紹的認可。

典沐看到來人也是驚詫不已,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此人…莫不是患有腦疾?

這是典沐的第一想法。

畢竟這位名士既沒有穿甲,也不像許攸那樣身著正經官服,反而是一件紅紫相間的儒士服,腰間還掛著一個夜明珠作以點綴的香囊,在半黑不明的夜空和燈火照耀下極為惹眼,簡直是囂張的不成樣子。

如果兩軍對戰時有此人,必定是全軍衝殺搶奪的第一目標。

“哦?啊!對對!多虧王兄提醒,原來問題出在這裡了啊!”

許攸短暫的懵了一瞬,然後恍然大悟。

就說怎麼總感覺哪裡不對,原來是這裡出問題了啊!

雖然早先有位“孫子”打破了傳統的軍隊對壘,但有些潛規則還是依舊存在的,比如戰事之中若有商隊來往不得阻礙傷害;身份不對等的情況下圍堵住敵方主君,在沒有危險的時候要下馬行禮等。

而他現在就屬於犯了後者,現在他們是圍堵的一方,而典沐麾下的軍隊都在休息沒有做出什麼危險性的行為,可不是要下馬行禮嘛!

怪不得典沐說他犯了大錯,別看這種行舉只是簡簡單單的行禮,卻是領軍將帥不得不做的事情。

最基本的,將是將,君是君,可殺不可辱,若是下馬行了禮,就代表這員將領政治立場沒有問題,這是臣對君的尊敬,也是勝者對敗者留下的遮羞布。

如果不行禮就只有兩種情況,要麼是這將領覺得自己神威蓋世,自家主君的能力、功勞都不及他,把自己的位置擺錯了地方,就像麴義那樣。

要麼就是有了謀反之心,以這種行為來試探有沒有同道中人。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是對主君的蔑視,畢竟今日你能見敵君而不拜,來日見了自家主君是不是就敢捅刀子?

何況是袁紹這種極其在乎繁瑣禮制的人,要是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回去了,就算不死,以後怕是也要被擠出核心圈子!

許攸悄然擦了把額上的冷汗,滿是感激的看了眼王姓名士,這要是沒人提醒,可就遭老罪了!

遂拱了拱手算是接下了王姓名士的人情,正欲下馬補上未施之禮,然後嘲諷一通就能動兵時,一道破風聲突然從他耳邊經過,嚇得他頓時怔住,保持著一隻腳在馬鐙上,一隻腳懸空的滑稽模樣。

“嗖!”

“啊!!”

“撲通!”

不過萬幸的是,倒下的是那王姓名士,讓許攸慌里慌張的栽下馬來,然後躲在馬腹下大口喘息,怒吼道:

“典子瑜!你瘋了!我現在可是使者!”

“使者?你算哪門子使者?我又沒承認!對了,你當然可以說袁紹為人忠厚不會欺壓軍卒,畢竟你與他可以同穿一褌,可剝削軍餉這種事情,且看看身後軍馬便可知曉,可不是典某空巢來風!”

默默收回小弩的典沐淡漠開口,隨後不知想到什麼展顏一笑,又道:

“只不過,你的禮,好像沒有行啊!諸位,隨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