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妖看著那極為漂亮的布料,眼中微微一亮,這等布料就連妖怪都製作不出來,但卻被一個人類給製作出來了。

“哎呀姑娘,你這手藝可真好。”

青瓷妖小心翼翼的接過這布料,招了招手,一蝴蝶燈便自動的朝它靠近,將這布料縈繞的越發美麗。

“有意思……”青瓷妖輕笑,“這布料裡面是不是摻了人血?”

蘇秀心頭一震,他說的竟然沒錯!

因為這確實是祖傳秘法,在最後一道工序裡面加入染布者的一滴血,便可使這顏色更為鮮活。

但這種辦法他從沒有告訴過其他人,這也是他們家族的不傳之秘。

“你這手藝很好。”青瓷妖讚歎不已,“但是卻不夠換這一整套首飾的。”

青瓷妖將目光落到蘇秀手腕的銀鐲上,“加上你手上的那個,或許可以。”

蘇秀下意識的捂住桌子,這是丈夫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十幾年從不離身。

“可,可以換別的嗎?”

青瓷妖摸了摸下巴,“銀鐲並不珍貴,珍貴的是在這銀鐲上你附著的感情。

那對於妖族來說確實極為美味,不過既然你不給的話,也可以換別的。”

青瓷妖歪頭看她,忽然道,“你的女兒長得和你很像吧?”

“你怎麼知道?”

“母女連心,你提到她的時候,眼裡面的光彩很明顯。”

青瓷妖輕輕敲擊著自己手中的瓷盒,“不如這樣,就用霞光錦再加上你的一段記憶來換這頭面如何?”

“記,記憶?”

“對啊,只是一段記憶而已,有關你女兒的最珍貴的一段記憶,就算是沒了,也沒什麼關係。”

蘇秀瞪大了雙眼,“記憶也是能交換的嗎?”

“當然了,這裡可是妖市,什麼都能換,記憶是人類極為珍貴的存在,對於我們妖族而言,同樣美味甘甜。”

蘇秀呼吸急促,腦中閃過芳芳小時候和她相處的畫面。

第一次搖搖晃晃的走路,第一次喊孃親,發燒時滾燙的小手緊緊的抓住她……

每一段記憶都極為珍貴,她怎麼捨得忘記呢?

“不願意就算了,看來記憶果真不如你女兒成婚的嫁妝重要。”

說著,青瓷妖便準備要收起首飾。

“等等!”蘇秀驚呼,“能不能再換?或者換點兒稍微不那麼重要的記憶?”

青瓷妖歪頭想了想,“那就你女兒七歲那年端午節,你帶她去看龍舟,她吃壞肚子,你揹她回家那一段吧。這應該只是你們人生當中極為平常的一段吧。”

蘇秀聽的渾身發冷,妖怪!這果然是妖怪!

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那天也確實如此,芳芳貪吃,回家的路上肚子疼的走不動,是她一路揹回家的。

那天的夕陽特別美,縈繞的青石磚都泛起了金色,芳芳趴在她背上說著小話,她已經忘了那孩子嘟嘟囔囔的在說些什麼,但卻是她記憶中極為溫暖的時刻。

“不不不。”蘇秀直接拒絕,“這個不行,這個我不能忘,你,你,你再換一個。”

“人類呀,你總是這麼糾結。”青瓷妖嘆了口氣,“不如這樣,霞光錦,再加上你染布秘方里有關染色的那部分,怎麼樣?”

這個條件讓蘇繡陷入更深的掙扎中,秘方是祖傳的,父親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外傳。

可是對方只是妖族呀!神通廣大!

想做出比霞光錦更漂亮的不應該也不是難事兒,所以就算是告訴他……也可以吧。

就在蘇秀糾結之際,張嬸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說說!一個不注意,你怎麼就跑這兒來了?”

張嬸拉住蘇秀就往別處走,“這瓷器精最會蠱惑人心了,跟他做生意的十個有九個都是吃虧的,走走走,我帶你去見個實在一點兒的。”

青瓷精被人這般當面說做生意不厚道也不生氣,只是微笑著看著兩個人,“沒關係,做生意嘛,有成功的就有失敗的,去吧,去看看,有不喜歡的可以再來我這裡。”

青瓷精所自豪的便是他的東西足夠美麗,可是其他的小妖怎麼比都比不過的。

“哦,對了姑娘,我這套頭面還有滋陰養顏的功效,對於女子生產有很大的幫助效果,可以避免難產。”

聽到他這話,蘇秀是徹底走不動道了。

蘇秀太明白女人生孩子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了,那簡直就如同過鬼門關一樣!

蘇秀拍了拍張嬸的手,示意自己心裡有數,便朝著那青瓷妖的方向走去。

蘇秀的指尖無意識的撫摸著萬間的銀鐲,桌子上的內圈刻著白首同心,這是當年丈夫親手刻下的。

她還記得那日染坊裡飄滿了槐花香,丈夫紅著臉說聘禮寒酸,日後會為她打上金鐲,可惜她沒等到金鐲,最後卻只等來了丈夫的死亡。

“好,霞光錦加上這銀鐲。”像是怕自己反悔,蘇秀急切的將銀鐲褪下來放到了桌面上。

青瓷妖眼中瞳孔泛起漣漪,猶如滴了墨的清水一般,驟然顯現出漆黑的瞳孔,整個人看起來彷彿更像人類一般。

青瓷妖虔誠的拿過桌子上的銀鐲,像是在看著無價之寶。

“好濃的執念,二十三年相守,十年相思,最後三年病榻煎熬,怪不得你女兒出嫁的時候你這般焦慮,是怕她重複你的命數嗎?”

蘇秀呼吸急促怒斥道,“你到底換不換?!”

丈夫纏綿病榻的三年,她白天染布往上煎藥,芳芳總是蹲在藥爐前用蒲扇燒火,火星子濺在裙襬上,燒出一個個小洞,那般回憶,如今回味起來也依舊苦的發澀。

“換換換,當然換。”

青瓷妖輕笑一聲,將銀鐲直接套在自己瓷白的手腕上,下一刻,那鐲子竟自動縮小了尺寸,嚴之合縫的卡在他手腕處,彷彿本就應該長在這裡。

“我要再加個條件!”蘇秀心臟狂跳,抱著他遞過來的頭面,“這頭面若當真是寶貝的話,我要它認主!”

蘇秀以前聽父親說過,真正的寶貝是要滴血認主,才不會被邪祟所得的。

青瓷妖愣了愣,忽然低笑起來,“你可真懂啊姑娘,以前莫不是同妖怪打過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