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定那名傳奇不是卡琉索的方法非常簡單。
他們三人早已交換過了要變化形態的氣息，氣息獨特並且只有他們三個能夠感知。
而眼前這個從大海上飛馳而來的氣息，陌生且尖銳，很明顯不是卡琉索。
列維將整個小院的氣息盡數收斂，法則也藏匿於虛空縫隙之中。
與此同時，那道陌生的傳奇氣息已經逼近至島嶼上空。
鐵匠島幅員遼闊，鍛爐林立，火光熊熊，作為汪海世界中唯一一個鍛造類器具生產地，這裡常年煙霧騰騰、金屬鳴響不絕。
來者停駐在高空之上，俯瞰著整座島嶼。
他的身形被熾白的光輝包裹，只能隱隱分辨出一套流線型的護甲，最引人矚目的，是他那一顆泛著柔光的圓球頭顱，那不是頭盔，而是本體。
光珠族。
這個種族因頭顱如光珠而得名，擁有極強的感知與精密操作能力，同時極其擅長占卜。
曾經源巫世界捕獵他們的原因也很簡單，巫師占卜畢竟是要水晶球的，光珠族的頭就是最好的水晶球。
高空之中，光珠族傳奇的雙臂展開，一圈圈光線波動從其頭部圓球內盪漾而出，掃描整個島嶼。
但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鐵匠鋪的小院內，山錘巫師手中鐵錘揮落如舊，火星飛濺，全神貫注於兵器鍛造中。
而列維則早已以通食法則化形為一縷火線，潛伏在熔爐氣息中。
他的氣息變化內斂於內，即便是擅長占卜，感知超群的光珠族，也無從感知。
高空中的光珠族傳奇皺著眉，眼神中閃過一絲懷疑。
“哪裡有什麼魔靈族？遛我呢？”
他低聲自語，卻沒有停留太久，迅速一掠而下，在幾處顯眼區域巡視一圈後，化作一道白光，疾速飛離島嶼。
在他離開後，列維和山錘巫師兩個人沒有任何動作，仍舊保持原樣。
不過片刻，光珠族的傳奇又一次飛了回來。
這一次，他的掃描動作更快，光線也更強，甚至隱隱滲入了幾處偏僻區域，但依舊一無所獲。
島嶼表面風平浪靜。
光珠族傳奇緊皺眉頭：“混賬東西。”
不知罵誰，他迅速的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
小院內，錘聲終於停歇。
山錘巫師將錘子擱在爐邊，吐了口氣，低聲開口，聲音如沉鐘敲擊：“看來你來的時候，還是被人發現了些許痕跡。”
列維重新凝出身形，衣袍整潔，氣息內斂。
列維聞言沉吟了片刻，隨即點頭：“看來，使用魔靈族還是過於招搖了。”
山錘巫師隨意的應了一聲，而後問道：“我們兩個怎麼辦？”他抬頭看天：“要不要儘快離開？再換個接頭點？”
列維卻微微一愣，搖頭拒絕：“不行，我們離開了卡琉索還要再找，反正也沒有被人發現，不如就等在這裡吧，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抵達。”
他頓了頓，又自嘲一笑：“哪怕預案做得再完美，也敵不過變化啊。”
山錘巫師輕輕“嗯”了一聲，不再多言，只是繼續埋頭錘鍊著他手中的鐵胚。
時間在等待中緩緩流逝。
列維與山錘巫師逐漸在鐵匠島上穩住了腳步。
兩人開始有條不紊地展開潛伏工作，一面隱匿蹤跡，一面經營著這座毫不起眼的鐵匠鋪。
在這段潛伏時間當中，列維也沒有荒廢分毫。
他每日修行不斷，藉助錘鍊法則之雷，持續淬鍊自身的“通食法則”。
通食法則具有強大的吞噬、同化與偽裝特性，通食法則越純熟，他便越能施展隱藏的能力。
不論是吞噬可疑氣息，轉化形態波動，還是遮蔽窺探，通食術附帶的潛伏偽裝能力，對未來有很大幫助。
這一日，列維修煉完畢，低頭看著自己掌心浮現的界門符文，隱隱有些焦躁。
還差四枚符文才能將界門徹底的修復完畢。
他感應得到，其中三枚符文就在聚世界當中散落。
列維目光落在院牆外，對符文能夠出現在這裡絲毫不奇怪。
畢竟，這裡曾是源巫世界的地界。
傳說中那位掌握“門之奇蹟”的古老巫師，也是在這一帶隕落的，甚至於現在聚世界當中的傳送門，都有部分是依靠那位古老巫師殘留的遺痕建立的。
列維獲得的那些符文，他猜測是因為“放牧計劃”將部分隱藏的符文送了出去，
列為靜靜思索，界門符文是他能傳送巫師力量的基礎。
雖然現如今的夠用了，但列維還是想將他們找回來。
如果能夠集齊全部的符文，他就能在聚世界開啟真正的“界門”，到那時候，巫師世界甚至可以舉界遷移過來。
如果這能成功，一個世界的碾壓，不管聚世界有多大，由碎片組成的它，都會被完整的巫師世界撞碎！
......
就在列維神思翻湧、籌謀接下來如何尋找符文之際，一陣輕緩的敲門聲響起。
那聲音不像是普通顧客的隨意拍打，更像是一種帶著節奏的提醒。
與之相對應的，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自門縫逸來，夾雜著熟悉的氣息波動。
列維心頭輕輕一震，他猛然抬頭，目光與後院打鐵的山錘巫師對上。
錘聲未停，火星飛濺之間，兩人已在無聲中完成了心意交流。
來了，是她。
列維輕輕點頭，隨即轉身朝前院而去。
他穩步走到緊閉的大門前，悄然佈下一層無形結界，然後拉開厚重的木門。
門外站著一位魁梧高大的“顧客”，
顧客身披獸皮披風，肌肉虯結，頭顱卻是一顆毛髮蓬鬆、豎耳明亮的三花貓頭。
只見貓頭顧客神情嚴肅，語氣甕聲甕氣：“我來買東西。”
列維目光沉靜，語氣平淡地回應道：“什麼東西？”
“墜星世界的秘溫足銀，還要湛羅世界火山上出產的天然刀胚。”
這是他們提前設定的對暗訊號，一問一答，一個套語，一道確認。
列維點了點頭，側身讓開：“請進。”
門外的貓頭壯漢大步邁入院中，腳步沉穩。
一入後院，列維便瞬息之間再次遮掩氣息，通食法則如水霧般包裹整個院落。
貓頭壯漢走至鐵爐旁，渾身氣機輕輕一震，隨即一抹銀光在眉心閃過，貓頭模樣如泡影破碎，露出真正的面目。
赫然正是，卡琉索。
她卸下偽裝後舒展了一下筋骨，眉宇之間略帶疲憊，卻仍藏不住眼底的精光：“這一路能找到你們兩個，真是花盡了心思，費盡了事。”
山錘巫師放下鐵錘，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事了？”
卡琉索走到一邊坐下，隨手取了張擦布擦去身上的偽裝灰塵，開始緩緩講述她的遭遇。
“我降落的界點……偏得離譜，直接被甩到了一個獸人族的種族培育場。”
她語氣低沉，眼神中閃過一抹不快。
“那地方說是培育場，世界就是個純粹的練兵場，內部被規則結界分成了一個個區域，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夠走出結界。”
“而且，”她感慨說道：“那培育場所在的小世界的傳送門只能通往獸人世界，我費了很大時間，才能跑出來。”
她苦笑一聲：“現在這局面，可比我們之前得到的情報要混亂得多。”
列維聽完，沒有立刻說話。
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計劃，終歸是要被現實踩上一腳的。”
山錘巫師則站起身來，拍拍手上金屬碎屑，沉聲道：“那你帶的東西呢？沒丟吧？”
問話間，山錘巫師的心情忐忑，卡琉索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
如果他們需要的材料再丟失了，那可就壞事了。
卡琉索瞥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多關心關心我。”發完牢騷，她對著忐忑的山錘巫師說道：“放心吧，什麼都沒丟。”
說話間，她拍了拍腰間的皮製包裹，動作雖輕，卻帶著篤定的力道。
那包裹外表平平無奇，彷彿只是隨意的行囊，但他們三人心知肚明，裡面封印著這次潛伏任務的關鍵材料。
諸如遮蔽規則波動的隱秘法陣、構建轉運節點的大傳送石、乃至提前模擬好的替換裝置，全都在那裡面。
卡琉索從包裹中取出一張微微泛黃的羊皮地圖，鋪在後院石桌上，手指輕輕一點。
“唰！”
一層層淡金色的能量波紋從地圖中心擴散開來，原本普通老舊的羊皮地圖隨即劇烈震動，宛如被風吹散的江海。
羊皮地圖緩緩展開。
最終，一片浩瀚遼闊、充滿裂縫與斷帶的世界疆域呈現出來。
儘管這張圖略顯粗糙，邊緣處甚至還有被規則切割的痕跡，但依稀能辨出，這正是聚世界的大致構造圖。
整個聚世界是由無數碎片世界拼合而成，縫隙交錯、通道曲折，是個不多見的拼湊型世界群落。
卡琉索指尖輕點幾處：“這一路走來我也做了些功課，分析了幾個適合藏兵的世界節點，你們兩個怎麼看？”
列維早已有所準備，直接開口回應：“我倒是找到了一塊地方。”
他說著伸出手指，在地圖中一塊偏南位置點下。
那片區域立刻放大，顯現出一個大致呈圓形的綠色世界投影。
因為這地圖的精度有限，他們只能大致的看出來，這個綠色世界內山巒起伏，整個世界都由翠色覆蓋，綠色世界當中雲霧繚繞，那些蒼翠之間有無數的濃霧。
“這是【竹節世界】，一個以‘靈竹族’為尊的偏遠小型世界。”
他抬頭，語氣沉穩道：“此地生物種類大多是竹子，並且實力不強，‘靈竹族’作為世界的統治階級，力量也很有限，頂尖強者只相當於三級巫師。”
“除了他們的實力弱小之外，這裡的關鍵在於多山、多霧、整個世界都種著竹子，並且其地下，礦脈縱橫，很適合轉移。”
“另外，非常多的巨大竹子內部空心，天然就形成龐大藏兵空間，竹林中夾帶的迷幻屬性，本身還能擾亂識別術與部分探測，非常適合我們建立初期據點。”
他說著一邊指點竹節世界四周。
“再看他周圍，附近無主要傳送節點，還遠離三大種族世界，竹節世界由於資源相對單一、戰略價值較低，一直被邊緣化，反倒成了最好的隱身之地。”
卡琉索聞言，眸中亮光一閃，笑著點了點頭：“你的戰略眼光真的可以，我選的幾個世界當中也有它。”
她伸手點在同一個位置，語氣中透著欣慰：“本來我還有些動搖，但現在看起來，這個地方頂好。”
山錘巫師站在一旁，望著兩人，不由得笑了笑。
他當然也考慮過幾個地方，但最後都在和列維討論後放棄，最後選擇了竹節世界。
他拍了拍手中的鐵錘，點頭道：“就它了。開始準備吧。”
“可以。”列維乾脆回應。
不過山錘巫師忽然頓了一下，眉頭略蹙，看著眼前熟悉的小院：“但這裡怎麼辦？我在這兒生活了一段時間了，說真的，還有點捨不得。”
卡琉索聽罷，笑意更濃，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舍，這地方我來接手。”
她自信地說道：“我偽裝成你們，繼續打鐵賣器，一切如常，等後面人多了，這地方還可以作為我們穩定獲得外界情報的一個據點。”
說到這裡，她眼神微眯，似是自得：“嘿，說起來我這一路可也沒閒著。”
“我的法則已經擴散，將一些低階的異族的意識替換成了我的意識，它們足夠支撐我們前期的情報網運營。”
列維與山錘巫師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同時掠過一絲驚詫。
作為“眾之法則”的執掌者，卡琉索在潛伏任務中一向是不可或缺的主力。
她的法則幾近無形，能在不被他人察覺的前提下替換成為她，別說傳奇了，奇蹟巫師來都發現不了。
畢竟卡琉索沒有換魂，而是換了記憶和思維。
在潛伏和情報蒐集方面，卡琉索是可靠的代名詞。
三人默契達成，沒有多餘的廢話。
計劃定下，立刻動身。
那一夜，鐵匠島上小院內鐵爐依舊轟鳴，星火飛濺如舊。
鐵匠島的日常，沒有絲毫波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