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量子之海（二合一）

“這是，混亂道果的光嗎？”

陳挽竭力想要抬起頭，看向天空，卻是連這都無法做到，被天帝晉升限制在真實時間線選擇的她，只能眼球瞪著前方，讓自己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餘光上。

忽地，光越發的厚重了，甚至勾到身上，帶來一陣陣壓抑的窒息。

不！

這根本不是什麼光，而是青陽縣人頭氣球的影子！

陳挽才好些的心又沉下去。

她想起來了，她沒法再安慰自己了，無論如何調節思緒，她現在連青陽縣都沒出去，更別說這晉國，這中原大地，這主世界，再加上一方方的諸天世界！

而後又穿梭諸天，抵達天界，探索深淵，迎戰天尊……

而她現在不過還在青陽縣！

擁有血影的她，變強何其迅速，武力何其強大，對於那時的自己，碾碎一切便是最穩妥的做法，但對於沒有血影的她而言，和自殺無異！

嗬……嗬……嗬

人頭氣球的繩索鉤住了脖頸，眼前一點點的暗淡，好像燭光在搖曳。

燭光在昏黃的房間內搖曳……

陳挽又回到了最初的房間裡。

……

‘一將功成萬骨枯，萬骨枯啊！’

‘混亂道果選定的真實時間線裡，我成了脫穎而出的天命之主，而現在的幻境，便是那億萬無以計數的路邊屍骸……’

‘腳下屍骸實在太沉重，讓我無法走上登天路。’

嗬……嗬……

陳挽倒在地上，愣愣地看向天空，她情緒幾度反覆，終於逼近絕望了。

最好運的時候，也不過離開青陽縣，來到翼都學府，想想這一路走來的經歷，真好像時來天地皆同力那樣，真好像這一次就能走得很遠很遠。

可最後……

還是在離開翼都的時候，被晉侯隨手碾死，死時修為不過三階。

這只是三階啊……

她可是靠著混亂道果直接被保送到準九階的！

想想無法計數的時間線，陳挽不願再去想，就希望自己像根小草那樣，像顆石頭那樣無知無覺。

‘我這一生，雖然隕落，但也值了。’

‘起碼足夠燦爛，起碼足夠自在，起碼以太一的天帝身份活上數千萬載，好歹比以前強得多，就當作成全太一了吧……’

她這般想著的時候，眼前陰影又變得濃郁。

咔擦！

一隻大腳，黃鼠狼妖怪的腳就那麼踏上來，肋骨不知斷掉多少根。

嗬……嗬……嗬

陳挽的意識漸漸模糊，模糊的意識中，她又覺得不甘心了。

這只是一階中墊底的小妖，竟然在幻境中，不知殺了她多少次，不知殺了她這位準天帝多少次。

哪怕知道幻境和太一有關，她心中那股不甘心的氣，還是忍不住湧出來。

‘這只是一階，我可是準十階天帝啊！’

‘我可是天帝，你怎敢如此！’

‘我可是天帝，你怎敢如此……’

視線又模糊了。

瀕死的窒息中，陳挽好像看到一路晉升的畫面。

她看到了穿越最初的一夜，自己紅玉手被血影催化到大成，讓那黃鼠狼妖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便死在她的爪下。

她看到了自己輕而易舉踏入武道頂點的極變之境，她看到了自己多重極變超出人類極限，強行斬殺靈境的場景。

她看到了自己融貫諸天之力，打破靈境屏障的意氣風發……

直到頂著天庭的壓力一路成長，成長到近乎道君的程度，透過白帝的佈置倒轉時空，成為歷史上的太一天帝。

這一切都來得如此之輕巧，以至於自己毫不猶豫放棄了天道的議和，放棄了五帝並存的提議……

從零階凡俗，到而今準十階之天帝，多少修士苦苦相求，卻求而不得的門檻，都被自己輕鬆跨過去，是何等之輕巧。

通常來說，跨越大階是大門檻，在一大階內部從初期到圓滿，湊起來也算個大門檻。

再加七階圓滿到八階合道，那天大的麻煩……

攏共二三十個大門檻，二三十個尋常修士，九死一生都未必能跨過去的大門檻，就那麼被自己跨過去了。

‘何等的輕巧……’

‘直到眼前這最終一戰前，還沒見到太一，只是融合混亂道果我便要失敗了麼？’

陳挽心裡沉悶著，她只覺得時間很漫長很漫長。

哪怕明知只要堅持下去，也無法堅持的漫長……

‘不，不對！’

‘我已經邁過了二三十個大門檻，眼下大門檻只剩下兩個了，我憑什麼放棄？！’

她忽地感到心裡暖暖的，有種別樣的滋味。

‘是啊，是啊！’

‘我已經跨過二三十個門檻了，這一切何等的輕易，而今回首觀望，故而有系統之助，有驚無險，可昔日看不見未來的我，眼裡不也是相等的絕望麼？’

‘憑什麼……’

‘憑什麼認為這一次，就不是有驚無險？！’

‘彼時剛穿越到主世界的我，雖有血影伴隨，可我依舊對未來不敢確定吶……但這一切，最後不都是走過來了嗎？最後不都是在幾年內便殺穿主世界了麼！’

陳挽心境不斷的起落下幾乎要陷死在頹喪裡，但這次，卻感覺別樣的振奮。

甚至這不知見了多少次的黃鼠狼洞穴，也熠熠閃光起來，那是希望的光。

真實的時間線裡，一切自此而始，是何等生機勃勃，虛假的時間線裡，就要把她置於死地了麼？

‘從比例上來看，古來道君，不過百人而已。’

‘而天帝則是四尊，算上我，五尊。’

‘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二十來人成就一人的機率而已。’

陳挽細細想著這個問題。

她想到了路邊的野草，想到了企盼仙路的練氣士。

‘尋常修士，若只是下品靈根，再沒有背景資助的話，不說成仙，光說成為二階築基的機率是多少？不過萬分之一啊！’

‘不過萬分之一的機率，他們還去拼去搶！我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理由來放棄！’

‘是了，太一說過，這場無休幻境的本質，是屬於混亂道果的代價，是我的天帝劫，是成功時間線之下，無數失敗的時間線……’

‘我和太一最大的差距，不正是修行時間不足麼，但現在都補上了！’

‘體悟吧，細細體悟時間線的輪轉吧……’

‘我的眼前不是兩條大門檻，只有一條，跨過這一道門檻，我必勝，我就是超脫，我就是天道！’

陳挽感受著不同時間線的變化。

她將發生在幻境中的一切看淡，只是感受著時間線的變化。

混亂道果的力量，過於複雜的她而今狀態無法感受，那就用本能去想，去體悟。

最初的時候，她把自己想作是一隻小鳥。

一隻折斷翅膀的小鳥，只有傷勢癒合，終究能展翅高飛。

但那還是太複雜了。

索性就把自己想成是頑強的野草。

再想成是土壤下的種子。

最後是一滴水。

一滴普通的濺落到低上的水，隨著風吹日曬變成了雲，又下起了雨，撒入了河，融入了海。

她看到了海，一片無窮無盡的海。

“海……”

陳挽聲音乾澀。

在她眼裡，海不是渾然一體的，每一滴水，都在每一個時刻沉沉浮浮，可最後，上沉的水滴和下降的抵消了。

不同的水滴相互抵消，終於是構成了大體平靜的海面，唯有少數的能夠掀起浪濤。

那浪花捲起來，就成了一顆顆的星球，那海浪拍起來，就是偌大的星系。

“這是……”

在這片海里，這數千萬年裡記憶彷彿都模糊了，唯有前世的知識尚還清晰。

“量子之海，又被稱為狄拉克之海……”

“宇宙並非空無一物，無數的正粒子和反粒子在宇宙中漲落，它們相互抵消，構成了平靜的海面，唯有少數幸運兒的正物質，能夠形成飛沫……也便是恆星行星等構成的星系宇宙。”

“但平靜的海面並非絕對平靜，除去這些壯觀的飛沫浪花，再微小不過的水滴，也能在機率中拿到屬於自己的命運。”

“量子漲落，這無窮的漲落，無窮的機率，便是混亂道果的真諦。”

“而穿越者……”

陳挽終於笑起來了。

穿越者的一縷本質，不會同此方宇宙的萬物一樣，在量子之海內沉浮。

那是來自世界之外的來客，從宏觀上來說，是常量之外的變數，從微觀上來說，卻是變數之外的常量。

那一點穿越者不變的本質在量子之海內穿梭，捲起了一滴水滴。

水滴連結著，把旁觀水滴帶起來，終於成了小小的飛沫。

飛沫忽地被一道浪頭拍散了，但陳挽不在意。

她的時間有很多，慢慢又攢齊飛沫來，再繼續滾下去，竟又成了小浪頭，再一滾，變成了接天的大浪！

“曾經大司命也算計過我，不知那時太一你焦不焦急？”

陳挽看著眼前擾動的量子之海，大叫起來：“但爾等的算計不過庸人自擾，畢竟歸根結底，我就是道果！”

她一揮手。

終於把整片量子之海都帶起來了！

真實時間線之下的失敗時間線，全被裹在量子之海里頭，被絞得支離破碎。

陰暗，潮溼。

陳挽再度看著最初的穿越之地，看著那頭不知殺了她多少次的黃鼠狼妖，竟然破天荒的抬起了手。

“呵呵，太一，你騙了我。”

“體悟無數失敗的時間線，固然是混亂道果成帝之前的代價，但若是能從無到有，在數無數的時間線混亂中，繞開你，獨自領悟混亂道果一次，便能撕開這虛妄的幻境。”

陳挽看著自己的孱弱的手掌，忽然間，量子漲落了。

正物質和正能量，在掌心直接誕生了。

這本應立刻和反物質與反能量立刻湮滅的事物，竟然長久存在下來，在沒有血影加持下，在這時間線內大片大片的融入手掌內！

她從平靜的水面下取出了海水，僅僅一縷，便是主世界難以想象的，畢竟偌大的世界，也不過是海中的飛沫而已。

一霎那間，氣息徑直攀升到七階圓滿。

再一霎，便到了天尊道君都無法承受的地步。

“你，你……”

黃鼠狼連續的後退，可它本來應該連後退的力氣都沒有，但現在卻是後退著，眼神突地一愣，而後平靜下來，面容模糊得看不清楚，只是直勾勾看著陳挽。

“過往二三十道門檻，都是那般輕易，都是那般輕易地跨過去，這一次，我也會贏！”

陳挽右手在心口輕擊三下，接住了湧出來的黑光。

一百零八條先天道路融入體內，和那穿越者的位格融於一處，和那過往的經歷融於一處，最終褪去了一切的殺戮，陰謀，血肉……這等等一切混亂的表徵盡數褪去，只餘下量子漲落的根本。

玄色甲冑上沒有利齒的鋒銳，沒有觸鬚的猙獰，也沒有猩紅眼珠的幾欲滴血，只是如大海一般深沉的玄墨之色，甚至有絕美的大道金蓮在海洋中浮沉。

“現在，黑帝誕生了！”

陳挽對著天空抬起手，整座宇宙驀然一顫，竟然齊齊陷入了量子無窮的漲落裡。

所以的正粒子浮出海面，那是浪花飛沫之下的大海本底，那是無數個時間線的疊加，那相當於無數個宇宙的體量，一次性爆發而出。

又盡數納入她的掌心，成為劃開宇宙的一線！

轟隆！

感受著足以毀滅宇宙全部生靈的一擊，那在幻境中不知將她斬殺多少次的黃鼠狼妖，竟然不退反進，身形更加得模糊，完全看不真切，只能見到對方拿起了一把白金色的長江往身前一擋。

嘩啦啦……

無數的光景在眼前劃過。

歲月織成文明，文明匯聚長河，竟然真的將這無量宇宙疊加的一擊凝滯下來。

那文明的長河自亙古而來，在文明初開未開之際便劃定了一切，從過去決定現在，又在現在決定未來，強行抹掉了量子之海逆飛的時間線。

“黃帝太一，你可真是心焦，我不過突破天帝的一剎那，便要來收取混亂的道果。”

“只是不知……”

陳挽冷笑，手中依舊是無數的量子在漲落：“不知你可有做好隕落的覺悟？！”

嘩啦啦！

全宇宙量子再次漲落，如風捲殘雲般將整座幻境抹去。

眼前的場景驀然一轉，陳挽熟悉萬分，赫然是天庭不周山上，太一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