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行離開後,往自己的洞府飛去了。

因為吃了一口翠玉筍,他的境界又有了鬆動的跡象,現在急需回去運功壓制,以錘鍊體質,夯實基礎。

然而人還沒到,打遠望去就看到申屠景明站在了自己的洞府門前,正等著他。

他渾身打了個激靈,但不敢逃。

“拜見師父。”他彎腰行了一禮,抬頭的那一瞬間,竟有兩股鮮血從鼻孔處啪嗒啪嗒地滴落了下來。

柳溪行一驚,趕緊背過身去作法止血,但無濟於事,一時間手忙腳亂。

申屠景明見了,不由得搖頭,走過去拍打了一下他的腦門,並順便在他的身上佈下一道陣法。

他趕緊盤膝而坐,壓制和轉化體內暴漲的靈力。

“七階崩山熊,青丹峰的筍,這氣息都在你體內醃出味了,你去你小師弟那蹭飯了?”

“呃……這都瞞不過師父您。”柳溪行尷尬地笑了笑,並趕緊保證道:“實在管不住嘴!但我就蹭這一次,下次我絕對不敢了!”

“不必,你看著蹭就好,只是翠玉筍到底品階太高,不適合你。”

“啊?”柳溪行難以置信,師父這怎麼還鼓勵他去蹭飯了?而且今天難得沒一開口就責備他不專心修煉,到處亂跑。

“師父,翠玉筍是不是你給小師弟的?”他問。

“不是,是他身邊的僕人給他拿的。”

“您不怪罪?”

“不怪罪。”

“師父,小師弟到底是什麼身份?”

“你自己去想。”

“……”柳溪行無語。

他是想過徐徹是青丹峰的人,但青丹峰禁制未解,徐徹又不是仙人,所以就沒有再外往這方向想。

“對了,為師昨晚考慮了一下,你有空還是多去你小師弟那走走為好,閒逛也行。”

“啊?為啥?您不該是催促我多閉關的嗎?”

申屠景明道:“蹭氣運要緊。”

第二日。

外門總掌事處。

“杜師兄。”趙老朝面前正在核驗新生資料的總掌事行了禮。

“趙師弟,你來得正好,我聽說你昨天把徐徹拎去學堂了?”

趙恆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沒想到明明上頭已經有了吩咐,他趙恆還會按著自己的性情行事。

趙老笑了笑,“我只是去問他想不想去,最後他是自己決定去的。”

杜總掌事突然道:“今後還是讓他別去了。”

“為何?”

趙老不明白,如果那小子是真不想學,他還不想教,現在人去了,他豈有趕人走的道理?

杜總掌事向他挑明:“他沒有靈根,這課聽了也無甚用處,他今日跟你走,不過是不想薄你面子罷了。”

趙老聽罷,怔在原地許久。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欣賞的人會沒有靈根。

杜總掌事原本也是不知徐徹沒有靈根的事,只是上面特別關照這個人物,他多少有點好奇,便在趙老上課的時候去巡視了一次。

表面上是巡視,實際上最先是看向徐徹,之後才掃視整個學堂。

趙老看不出來,只是因為境界不夠高,神識不夠強,他現在只是金丹初期,還沒有達到元嬰境。

杜總掌事又接著說:“他既不能修行,那還是少和其他弟子待在一起,以免過了個三四年,同年入門的弟子都發現他連引氣入體都沒做到,若是他自己也不能坦然接受這種落差感,只怕會鬱郁終生。”

趙老搖頭嘆氣,“既沒有靈根,又來凌山宗做甚呢?”

他以前不是一個看臉的人,可是看到這麼一個氣質無比非凡的人,就下意識以為此子乃一表人才,必然天資絕頂。

現在這個答案,他一時難以接受,心裡簡直堵得慌。

……

還是在流螢小院附近的那處崖畔上,徐徹搬出一張椅子坐在那。

此處視野開闊,放眼望去,起伏的丘陵、繁盛的樹林,遼闊的平原、望不到頭的河流,滿眼都是明麗的風景,還能遠遠地看到一群外門弟子在山下的草坪上打坐。

那是與他同一屆的外門弟子,此時正有一位老師在引導他們引氣入體。

那群弟子裡面,天賦最好的人也許第一天就能做到,天賦比不上的少則幾日,多則數月,這些差距其實無關緊要,因為修行是按年來算的。

當然也有一輩子都可能做不到的,比如現在這個正在崖畔上無所事事的徐徹。

在這半山腰,有一人與他的閒適形成了鮮明對比。

此時,柳大師兄正忙著在流螢小院的附近給自己開鑿一間洞府。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申屠景明讓他多多待在徐徹的身邊,好蹭氣運。

這氣運既然要蹭,那就光明正大地蹭,所以他索性就直接搬家了。

徐徹沒什麼意見,想來崔爺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關,多一個朋友偶爾來聊聊天也挺好的,但他對於蹭氣運這種說法很無語。

開鑿了僅一刻鐘,柳溪行的這間小洞府就已經初具模型了,他甚至還用了一套萬劍飛流的劍法將裡面的石壁打磨平整,現在只需添置些日常用具就可以入住。

徐徹去圍觀了一下,讚賞地點了點頭。

但他更喜歡的還是那套劍法,施展的時候,密密麻麻的銀色劍影就像一道沖刷而去巨浪,碰撞在石壁上好比墜落在水面的傾盆大雨,濺起片片浪花。

聽這聲音,看這氣勢,很多人只是想象它削在自己的肉身上都要毛骨悚然起來。

但徐徹並沒有這種恐懼感,他只覺得這劍招有點帥,可要削在自己的身上,恐怕是沒什麼感覺的。

看了柳溪行耍劍後,他心底又生出了些許落寞與無奈,因為他對御劍飛行一直還留有執念。

趙老離開了總掌事處,沒有猶豫地往他的流螢小院御劍飛去。

未踏進院裡,他就聽到附近傳出了密集的劍削鐵石的刺耳聲。

他尋聲走去,發現徐徹正在一旁觀摩著一名身著內門弟子服飾的人在施展劍法磨平石洞內的稜角。

那套萬劍飛流施展得十分漂亮,控制得相當精準,雖然對方看起來只有結丹中期,但使出的這套劍法卻連金丹初期的自己都不能達到對方的八分水平,想來此人應是內門的核心弟子。

他觀摩了一會兒後,見已經施展結束,才出聲詢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徐徹回過身來,見來人是趙老,還以為這是來抓他曠課的。

柳溪行從洞府裡出來,抖了抖滿身的粉塵,露出一張說不上帥氣,但也周正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燁燁生輝,頗有精神。

由於他極少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趙老即便對他有點眼熟,也不知他到底是何人。

“在下滄玄峰弟子,宗主命我過來多多照看這位小師弟,遂在附近給自己鑿了一個洞府,還望這位掌事不要對外透露此事。”柳溪行道。

趙老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什麼,因為昨天就從總掌事那知道徐徹是老宗主看中的人,所以宗主會派一名弟子過來照看也是正常的事。

“趙老來找我有何事?”徐徹問道。

“這個……我瞭解了一些你的情況,明天的早課你還是可去可不去,我都理解。”趙老低聲說道。

徐徹笑了笑,“多謝趙老,那我就不去了。”

趙老臉色微微一僵,沒想到這孩子竟這麼直接,但一想到對方不能修煉,心裡實在惋惜。

“你若是想聽,我以後可以常來,單獨講給你。”

徐徹搖了搖頭,婉拒道:“趙老平時應該都很忙,弟子就不麻煩您了,況且以後柳師兄就住在附近,我若想問些和修行有關的事,也可以問他。”

“嗯。”趙老看了一眼這名內門弟子,點了點頭,沒有久留就御劍離開了。

但是折返到半路,他忽然在半空中怔住。

“滄玄峰姓柳的弟子……”

趙老也是內門出身,滄玄峰某位長老的弟子,但是由於修行無法突破瓶頸,年紀又大,大抵是元嬰無望了,這才申請到外門來做個教習的掌事。

提到滄玄峰姓柳的弟子,他自然而然會想到宗主坐下的那位親傳大弟子,柳溪行。

只是那位宗門大師兄還沒怎麼在大家面前露臉,人就去閉關修煉去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模樣。

現在恐怕面對面碰著也不知是誰,不過徐徹正是被柳溪行親自接入山門的,所以那姓柳的人極大可能就是宗主的親傳大弟子。

到這,趙老回頭狐疑地看了一眼流螢小院附近,心想:“若真是柳大師兄,那徐徹能被宗主如此重視,恐怕背後不會是沒有靈根不能修行這麼簡單。”

流螢小院附近,柳溪行走到徐徹身邊,笑道:“小師弟,我的真實身份在外門裡除了外門的總掌事就只有你知道了,但師兄想低調,以後若是有外人在,你就當我叫柳青。”

“嗯。”

......

夜已深,流螢小院內,會發光的螢蟲又趁著夜深人靜跑來吸食靈草的汁液,發現靈草的汁液竟比以往更甜美了一些。

柳溪行回到自己那間毛坯房裡打坐修煉,莫名覺得今夜的修行令他神清氣爽。

他心中竊喜,這氣運應該是蹭上了!

搬過來之前,申屠景明跟他說,徐徹是大氣運者,能影響身邊人的運勢,待在他的身邊修煉能事半功倍。

他回想起徐徹說自己沒有靈根的那句話,忽然明悟,原來老宗主看上的是小師弟的大氣運!是要他提升宗門的氣運!

小師弟果然是宗門的吉祥物!

……

這座小小的山上,無人入眠,就連徐徹也在挑燈夜讀。

他在看的是柳溪行從藏書閣裡替他取來的幾本練氣秘籍,他心裡對修仙多少還是有些執念的。

青姨見夜已深,便走到他的窗前輕輕敲了兩下窗戶,俯身勸道:“少爺,該休息了。”

“不急,快看完了。”

青姨多少看出了他的心事,便說:“少爺,您並不需要修行,畢竟您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必和這裡的人相比較。”

“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我真羨慕這裡人能夠修仙,他們能御劍飛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很自由。”

今日,他在觀山下鶴來亭的弟子引氣入體,又觀柳溪行御劍使出一套漂亮的萬劍飛流,於是想要修仙的慾望比以往更加強烈了。

“青姨,沒有靈根真的不能修仙嗎?”徐徹問她。

青姨問他:“這個問題,少爺沒有問過尊上嗎?”

“問過,說是可以種一個,但他問我為什麼想修仙。”

“您該不會說想御劍飛行吧?”

“確實這麼說了,我在他面前一向誠實。”

“......”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青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徐徹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便對她笑道:“青姨,我想去萬藏樓。”

“您去那做什麼?外門弟子是不準入內的。”

“他不給我種一個靈根,那我去找別人試試,今晚就麻煩青姨幫我望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