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清晨,林尚早早的醒來了,這是她一年來睡眠最短的一個夜晚,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的尖叫聲嚇醒了她。然後她才發現,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這樣的醒來的時候,她還非常清楚的記得所有出現在夢境裡的畫面,而且夢裡的東西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印象深刻,都不擔心會將它們忘記。

她開啟燈想要證實一下自己已經醒了過來了。她感覺到上上次在安河的幻境裡那樣胸口被徽章灼燒了似的,它那藍幽幽的光芒就像是一個浩瀚的大海一樣。她想有必要把它取下來,然後走到窗戶邊,呼吸了一下新鮮的空氣。

城市的燈光還是在薄霧之中,似乎是在向她證明她真的已經清醒過來了。

好吧,我總算清醒。林尚對自己說道,如果剛才她看到的都只不過是一場夢境,不是某個人的幻覺,那個在若干年前就已經去世的,那個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期望把他尋找寶藏的熱情變成現實的人的幻覺,只是瞬間的。對於那三個懵懂的少年,李漢斯,林尚和胡禕天三個孩子。

在這場夢境之中,林尚的臉已經辨認不出來了,這次她經歷的是林海。只有一扇巨大的拱門,他揹著一個行李包,叫他們開門。他知道在這扇門的背後就是他的末日,他人生的最終目的地,死亡之門。

他沒有可能倖存,因為那將是自殺。但是他所要做的事情也是他必須做的,他要完成他的承諾,跟他的愛人一起離開人世。

就像那些古老的審判者們,就像那些翰林旗裡的王宗貴族們的貴公子們一樣。他們永遠都不會拋棄自己的同伴,如果有人將伴侶殺害,就一定要報仇。對於這一點所有的人都要發誓,並完成這項承諾。

就像短暫卻耀眼的星星,要求那些權臣的公子,戰無不勝的將軍,朝代裡最有權威的人,歷史上最奪目的英雄們都要依照這個行為準則。審判者軍團在徹底消失之前也是這麼做的。

林海就是這些勇士中的一個。一想到自己的夥伴被別人殺害,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兒子了,他就會揪心般的疼痛,而監視器卻在觀察他的耐心等候。他感覺到自己喉嚨裡有一個結,他的眼睛裡滿是淚水,他開始低聲的同他們說話。

當大門開啟的時候,兩個不認識的人走了出來,穿的很正式還打著領結,等著他。其中一個站的有一定的距離,另外一個給他開門的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從背後推了他一把,命令他把行李放下來。然後他們開始搜查林海,一次,兩次,三次........他檢查了林海的口袋,鋼筆甚至是鑰匙。當他們確定林海沒有帶任何武器之後,然後開始檢查他的行李包。

“一切正常,可以通行了。”那個年紀稍微長一點的人說道,然後他拿起了行李包,走在林海的前面。

“等一下,”林海拉住他說道:“這個是我的,而且直到交易結束之前都是屬於我的。”

那個人盯著他的眼睛,他肯定也察覺到了林海的眼睛裡那毫不退步的堅決神色。

“算了算了,”那個人聳聳肩說道,衝著那個搜林海身的傢伙說道:“把那個破行李包給他吧,管他的呢,反正也沒有什麼危險的。”

進去之後,客廳很大,裡面的裝飾都是些很貴重的器具,體現出了一股不折不扣的奢靡之風。齊生正坐在一個很漂亮的沙發上等著他。兄弟中最年輕的一個,陳覲澤的父親陳巖,則坐在一個巨大的歐洲皇室風格的寫字檯後面。

見到林海進去之後,他們兩都站了起來。齊生微笑著,灰白的下巴往下放了放,不再用鼻子眼看人,然後主動的跟林海說道:“歡迎你,林海。”

林海沒伸出手,回答道:“還是儘早把這一切都結束了吧。”

齊生的臉上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而他的兄弟很嚴肅,請林海在一個凳子上坐下。

“請你坐下。”儘管很禮貌,但是很明顯不是邀請。

林海坐下來了,但是還是將那個行李包放在腳邊。齊生在他的右邊的沙發上坐下來了,那個年紀大的則坐在了一個十九世紀的古董傢俱的後面。在他的背後的牆上,林海看到了三聯版畫中的其他兩幅,一副是審判者的磨難,一副是無盡的聖墟戰火。

林海盯著它們看了好幾秒種。他心中早已經在看到它們第一眼的時候,就肯定就是它們沒錯了。那兩個保鏢一般的傢伙還站在那裡,林海則滿懷仇恨的看著他們,在林海的心中早已經預設就是他們殺了他心愛的愛人李聖今。他們一個在他的左邊,一個在他的前面,阻擋了他的去路。

“你肯定他沒有帶竊聽器之類的東西吧?”陳巖向其中一個傢伙問道。

“既沒有竊聽器,也沒有任何武器,絕對的安全。”然後那人帶著淫邪的笑容,肯定的回答說:“我甚至連他的底褲都摸了個遍。”

“在完成交易之前,我們希望告訴你一些事情。”陳巖跟他的兄弟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說道:“我們其實不希望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們很抱歉你的情人死了,他當時太激動了,拼命的反抗,所發生的一切都純屬意外。令我們高興的是,你比他理智多了,你知道如何完成一個戰士的交易,一個審判者的交易。”他還特別強調的補充道。

“你威脅了我的家庭。”他感覺到鮮血一下子衝到了頭頂,他是如此的厭惡和憎恨那個傢伙,他使出全身的力氣說道:“那不是一個審判者應該做的,是毀滅,是無恥。”

“我希望你知道我們沒有任何必要針對你的東西,你的家庭和你本人。我們原本也沒有想把那個男孩怎麼樣。”那個人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是你太沒有道理了,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錯。我們一次又一次的給你機會。我們是商人,而他就是我們的交易。我們不能因為你的固執而把他放了。很抱歉。”

他又停頓了一下,同時開啟了一個抽屜,拿出了很多成捆的美金。

“我的兄弟和我已經決定再多給你加上五百萬美金。我們給出的價格其實已經是一副古董版畫的價格的一倍以上了。我們其實沒有必要這麼做的,只是希望透過我們的方式對發生在你愛人身上的一切表示歉意,作為了結。”

“作為了結。”林海在心裡說道。他的五臟六腑在肚子裡憤怒的抽搐著,區區的五百萬美金那些兇手就認為能夠了結這一切!他的雙手擰在一起,氣的不住的發抖。

“好吧,是時候該你給我們看看貨了,”齊生說道:“我們等這幅有名的法統之子的像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林海開啟行李,拿出那張版畫,非常小心的把那副版畫支在他的膝蓋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副版畫上,而林海則沒有給他們留任何時間來檢驗它的真假,一把撒開了版畫背後的紙板,從裡面掏出了一把隱藏的很好的手槍。他顫抖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它,就在版畫掉到了地上的那一瞬間站起身來。

他已經想好了先把陳巖幹掉,然後再殺齊生。在那兩個保鏢準備向他開槍之前,他已經計算好了準確的時間。但是在最後一刻,也許是他的恐懼,也許是他的超強的直覺,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他突然改變了計劃。

他的第一顆子彈送給了他右邊的那個劊子手。令他驚奇的是,在聽到了第一聲槍響之後,他又恢復了勇氣,馬上瞄準了第二個保鏢,這個人的左輪手槍已經拿到了手上,他毫不留情的朝這個劊子手開槍。從小和軍隊打交道的孩子,從小就將奧林匹克射擊作為一種愛好,所以射擊對林氏家族的他而言簡直就是熟爛於心。他只有五顆子彈,其實比他完成這項任務所需要的子彈還多出了一顆。他站到陳巖的面前,陳巖正在那堆從抽屜裡拿出來的鈔票中一陣亂翻,要找他預先藏好的武器。林海立刻在他的胸口給了兩槍。

而齊生已經呆在那裡張著嘴巴不知所措了,他癱軟在那張舒服的大沙發上,像個廢物一樣。

“求求你了,林先生,饒了我吧。”他苦苦的哀求道。

“你不是想看看法統的孩子嗎?”林海停頓了一下。

“求你了,我不想看了,都是他們,李聖今也不是我殺的,是他們,我只是讓他們去抓住他,誰知道那兩個畜生說想試試他的功夫,才趁我不在的時候侮辱了他,他就拼命的反抗,他的死真的只是意外,求你了,饒了我吧,這一切都跟我沒有關係.....”或許是他太想要活命,導致他說出了一段讓林海心碎的事情,他不斷的哀求著。

“看看你們是多麼的殘忍啊,他還那麼年輕,你們怎麼可以對他如此的心狠!”林海死死的盯著齊生,眼睛裡充滿了紅血絲和憤怒。他在林海的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死神,看到了自己的命運。林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們不是那麼想要看看法統的孩子嗎?那麼,現在就讓你去見見她!”

他把最後一個人解決了。

一開槍,他就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就那麼幾秒鐘,卻是他之前從未感受過的。他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然後全身癱軟的坐到了沙發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