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條件,直說便是。”白華一臉的不耐,顯然是對她這種欲擒故縱的方式十分不滿。
天妃唇邊噙了絲邪魅的笑道:“我明日會把空華上仙帶來此處,若是你們果然見到了人,必須答應我,待到天帝被殺後,替我阻止莫邪來與我為難。”
君卿幾乎想也沒想,即刻道:“好,我答應你。”
白華略皺著眉,眼神深邃的瞥向她。君卿卻好似是旁若無人似的,繼續同天妃道:“你說明日來此處接應,可否告知明日何時?”
“明日正午,我絕對會把人給你完好無損的帶來。”
瞧著天妃眼底的自信之色,君卿的心也著實落下不少。她點點頭,遂拱手道:“那便仰仗天妃了。”
天妃愣了一瞬,大約是沒想到君卿竟能如此平靜的與她對話。在她眼中,一直把君卿當作是幽冥煉獄中那個衝動莽撞之人。
如今再看她與當日相比舉止穩重得體,不禁笑了笑,輕聲嘆道:“你果然是與之前見你時完全不同了,一段時日未見,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了。”
“這些日子要多謝天帝和天妃的諸多教導,吃了那麼多的虧,我自然要學的乖巧一些。”
一番話落地,天妃眸中的詫異之色更甚。她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著立在她身前之人,似乎想從她的眉眼神態中瞧出過往裡的一絲蹤跡。
但無論她如何察看,君卿依舊是面色如水,眸光淡然似冰,不起一丁點波瀾。
一瞬間,天妃竟是恍惚覺得此刻站在這裡的並非是君卿,然乃是五百年的百花仙子。想起昔日裡的種種,她喉嚨一緊,幾欲要與之動手。很快,她又低眉斂色,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在此多做停留,明日我們再見。”
說完,又特意回頭遞給白華一個媚眼。白華視線眺望他處,故意佯作未見。
衣袖緩緩抬起,天妃隔著衣袖遙遙一笑,而後便見空中衣袂飄飄,再去望時,卻是斯人已不見。
“怎麼,你捨不得她?”
君卿扭過頭,目光看似隨意的落在了白華的身上。
白華慌忙中抬頭瞥她一眼,些許愧色道:“你別誤會,我和她之間什麼也沒有。”
沒等他放鬆下來,君卿疾聲厲色的接過話來,冷冷笑道:“就算是有什麼,也與我沒有半點干係。”
說完,把手中的抱著的月華袍子摔在了地上,隨後轉身離去。
白華伸手想要緊追上去攔住她,可視線停在了被泥土沾染的袍子上,眼神隨之變得意味深長。他心想,君卿貿然出現,又帶著袍子前來,看來絕非是恰巧路過這麼簡單。
她大約是早就出現了,只是一直藏匿在某處沒有說話。想來也是他太過大意,竟然沒察覺出周圍有人在窺伺。還好這次是君卿,若是換作別人……
若是換作別人?白華心頭不由一驚。方才他與天妃相見時太過拘謹,因此才沒發現君卿的存在。可若是當時除了君卿還有其他人呢?
想到這裡,他眸中一震,轉念又想,如今正是天魔交戰的關鍵所在,天妃貿然闖入魔界,縱然是天帝沒能及時發現,天界的天兵天將們也能個個視若無睹?
如若非也,那麼只有一個解釋說的過去,那便是天妃根本不是來與他相會,而是故意設計下的一盤局,等著他來或者君卿來向裡跳。
只怪他當時一心牽掛著君卿的心思,沒能細細去想,這會子仔細一回憶,他愈發覺得可疑,斷定天妃此行未必如斯簡單。依照天妃的心狠手辣,天帝尚未放在眼中,何況是空華上仙?而君卿偏是救母心切,只怕反之會被其利用。
愈想愈是不安,白華來到君卿門外,猛敲了幾下門,想要見她一面,將此事說個清楚。但君卿正在因他私下與天妃深夜幽會,生著悶氣,又怎會聽他多言?
她用手捂著耳朵,眉頭緊皺道:“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你,一點也不想。”
白華又努力了一會,見房內不再發出任何動靜,便以為她是睡著了,也沒再堅持下去。敲門聲戛然而止,君卿的心卻沒辦法做到心如止水了。
猶記得與白華的第一次相遇以及五百年時光的長河中所經歷的種種。他們經歷了那麼多次的生生死死,和誤會迭生。今日還在為著或許本不存在的問題而庸人自擾。君卿突然就想通了,她不能再這樣繼續的不斷使性子下去了。
她忽的站起身,幾乎是跑著開啟了門,可門外卻是已然不見白華身影。
些許失落縈繞上眉尖,君卿蹲下身子,頭埋膝間,泣不成聲。
是以一道聲音從灰濛濛的半空中傳來道:“你再哭下去,我可就真的要走了。”
君卿抬起頭,見到白華立在她身前,唇邊淺笑。不知怎的,竟是滿腔的委屈湧上心頭,伸出雙臂抱住他,在他的肩頭用力的咬了一口。
白華咧咧嘴,本想抱怨,卻見面前的佳人梨花帶雨的模樣,實不忍心苛責,只好自發隱忍。
君卿趴在他肩頭,一言不發,只偶爾傳來幾聲哽咽,一時間,四下無聲,聽在耳中極為真切。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怎麼現在見了面,你又不說話了?”
君卿擦了擦眼角,收起情緒,斜倚在門的一面上,低頭擺弄著手指道。
白華“哦”了一聲,似是才想起自己來找她的動機,故而神色忽的一正道:“明日你不能去見天妃。”
“為什麼?”君卿蹙起眉有些不解。
白華眉頭比之皺的更緊道:“天妃故意拿空華上仙引你,必然是早已設下了埋伏,難道你還要前去送死嗎?”
君卿知道白華是出於她的安危考慮,誠然她也對天妃的言行並不以為意。但是此事關係到空華上仙的生死,她又豈能坐視不理。縱然是明知山有虎,也只能偏向虎山行。
“也許有更好的辦法呢?”白華還是不同意她前去犯險。
君卿頓了一會,道:“能有什麼辦法?我們現在去到天界更是危險,只怕還沒見到孃親的面,就已經落到天帝手中了。”
見白華陰沉著臉不說話,君卿用手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肩頭,深吸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為我擔心,但是我不能因為自己害怕,就躲起來,看著親人一個個離我而去吧?”
她的視線環顧了眼魔界,道:“以前我不知道有父母是怎樣的一種感覺,現在我知道了,白華,我不想再失去他們,無論他們曾經做過些什麼。”
白華看出她眼神中的篤定,也不再強行說些什麼。只淡淡道:“那好,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讓我陪著你。”
君卿愣了一瞬,似是還沒緩過神。她擺擺手,想拒絕他,四目相對的剎那,瞧見他眼底比她更加堅定的決然,笑了笑道:“好,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白華瞧著她,握著她的手心愈發收縮,似是再也不能失去她。
……
……
次日正午。
與天妃約定的時辰已到。君卿在白華的陪同下,來到了與天妃早已約定好的地點等著她帶人出現。
等了良久,未見其身影,君卿有些心急,白華反而安慰她道:“想來她特意安排這一場戲,絕對不會不到的。”
話音剛剛落下,果見天妃一襲華麗紅色裙裳從半空上飄然而落,而在她的身後,站著另外一個女人,她眉眼間俱是疲憊之色,臉色十分差勁。
君卿一眼認出了空華上仙,幾度欲上前,皆被天妃攔截了下來。
君卿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寸步不移的守著孃親,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天妃看了眼她身後的白華,眉頭輕輕一挑,道:“我要莫邪的命。”
君卿詫然:“你昨日不是說想要幫魔界對付天帝嗎?”
“可今日我後悔了。”
“你……”君卿想指責她,卻發現如今根本沒有與她僵持下去的條件。
孃親就在她的手上,隨時可能命喪在她的思量之間,她不能衝動,只能先穩住她,再伺機動手。天妃揚手,隨意理了理衣裳,道:“我的時間沒有那麼多,你也不必再動其他的心思,你應該知道,我向來說得出做得到。”
君卿緊抿著唇,神情凝重。一邊是骨肉至親的爹爹,一邊是生她養她的孃親,無論她的選擇是哪一個,她也下不去手。
體內的怨恨之氣悄然滋生,連帶著背後的赤劍也漸漸有了反應。
白華瞧出她體內黑氣愈盛,方是開口喚她,便見君卿沉沉低著頭,眼眸已然變成了妖異的赤瞳,眼神詭譎凌厲的看向天妃。
天妃有些心顫,猛然掐住了空華上仙脖子,用她擋在身前,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她,我什麼也做的出來。”
可此時的君卿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只見一道血光乍現,赤劍一招揮下,飲血當場。
只聽到“嘭”的一聲,隨後有人倒在了地上。
天妃仍是立在原地,神色有些慌亂,很快,卻又恢復正常,匆匆瞥了眼渾身是血的空華上仙,看了眼白華,即刻逃去。
白華看著近在咫尺的君卿,彷彿是第一次如此親近的端凝她的面容。他伸手想再握住她,可手心一空,君卿精力耗盡的在他眼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