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你說有事，何事？”奚泱抬眸望著機鏨子，伸手遞給機鏨子一杯香茶。
“是。”機鏨子雙手恭敬接過茶杯，穩穩放在桌上後，起身起勢，朝奚泱敬師門禮，“峰主，機鏨子近月反覆斟酌，繼續留在甲班已然不自量力，弟子思考再三，這才斗膽請示峰主。峰主，弟子不肖，請求退出甲班。”
奚泱挑眉，還真是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你能有此覺悟，我很欣慰，”奚泱也遞給祁九黎一杯茶。
機鏨子聞言，眼底流露出幾抹傷情。尊主果然嫌他。
機鏨子情緒正低沉時，又聽奚泱說道：“退出甲班大可不必。本尊思來索去，繼續將你留在霧峰難免屈才了。你可願跟著駱海師叔一道修習丹術？”
機鏨子聞言猛地抬頭，看向奚泱的眼裡還帶著幾分震驚。
“此番我答應青舒入龕育藥，正是為你而來，”鄢駱海越看機鏨子越喜歡，“這裡結束之後，可願跟我回丹峰？”
機鏨子滿臉驚愕，他沒想到尊主會為他聯絡丹峰。
他以為……
以為在尊主那裡，他只是路邊的石沙草木。
“弟子惶恐，萬般榮幸。”機鏨子倏然屈膝下跪，“機鏨子慚愧。”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鄢駱海起身扶著機鏨子雙臂拉他起來，“老夫已多年未收過弟子，本想身子骨不比從前做個甩手掌櫃，安心煉藥就好。上天怎就讓老夫撞見這麼個好苗苗。”
機鏨子還未從震驚中回神。雖然他的確有七月龕結束之後，再同尊主說，他要轉去丹峰。他的天賦不在修煉上，同輩的明濼影、月南城修為突飛猛進，他卻增效甚微。祁九黎這個怪物已經完全被機鏨子排除在外。
他的天賦全在煉丹。
尊主，九黎，參禪……尊主及尊主的追隨者們都在大步向前，他身為誓死追隨尊主的機家後人，定不能就此落下。
這幾個月他很痛苦。
要承認自己不行，對於他這個煉丹天才而言的確無比難受。
“幸得尊者賞識，”機鏨子起身後朝著鄢駱海拜了又拜。
“嗯？還不改口？”
“……師尊在上，弟子機鏨子參拜。”說完，機鏨子又要衝著鄢駱海行跪拜禮。
“為師最不喜這些繁文縟節，以後莫要如此了，”鄢駱海抓著機鏨子手臂阻止了他。
“接下來就麻煩師叔了，”奚泱抬袖替鄢駱海續茶。
“小事而已，正好老夫帶著寶貝徒弟好好轉轉，林峰倒是也有不少好東西。”鄢駱海笑著捋著鬍鬚，“傻孩子，站著幹什麼？坐為師身旁。”
“師叔，實不相瞞，青舒還有一事相托。”奚泱抬手搭上祁九黎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手腕，“是關於青舒這徒兒的。也是我資歷尚淺，育徒授道之事尚且不足，竟害得九黎動了心魔。”
祁九黎微驚。
“機鏨子是九黎為數不多的朋友，我想，能否拜託師叔看看九黎，日後調理方面，也拜託師叔愛徒多多同九黎走動走動。一來免了九黎越發不好與人親近，二來本尊不識藥理，如果是機鏨子，本尊也比較放心。”
“如此甚好，九黎這孩子我也喜歡得緊，不過青舒，你呀尚且年輕，也別成天成天繃著個臉，你這年紀正當享受大好年華，當多與同齡人走動走動。看看九黎跟著你，將你也學了個十成十去，你師徒二人活生生跟冰塊似的。”
四人喝了會兒茶，鄢駱海同奚泱促膝懇談一番後，奚泱囑咐機鏨子領著鄢駱海去挑選住處，他倆走後，屋內就只剩奚泱與祁九黎兩個人。
“你好像不喜歡為師這番安排？”奚泱清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祁九黎。
前世，機鏨子本就是護著祁九黎的。
祁九黎現在生了心魔，她只是因此提前了機鏨子陪伴祁九黎的時間而已。
到時候她走了，有機鏨子照看祁九黎，她也比較放心。
不過她什麼時候是會擔心人的人了？
“九黎沒有，”祁九黎眉頭微動，緩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後，祁九黎問，“花峰丹峰峰主為何會進七月龕？”雖然他只想問清楚花千凝是怎麼回事。
“百花尊者獻出一份藥浴方子，為師託駱海尊者前來看看。”
“師尊……”祁九黎想起上次，沒忍住開口道，“師尊風華絕代，小心旁人生了莫須有的心思。”
奚泱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祁九黎說的是上次花千凝對自己下藥的事兒。不過祁九黎怎麼知道？也許只是湊巧吧。“你才多大？”
祁九黎聞言動了動唇角，眸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師尊，還有一事，三日之後半月煉，我有信心能夠透過九重妖塔。師尊說過要同九黎一道回諸天界去九黎家鄉，到那時機鏨子定無法同我們一道。
託機鏨子照看九黎一事，往師尊收回成命。”
奚泱望著祁九黎明顯激動的雙眸舉杯喝了一口茶。祁九黎小小年紀，便養成了個不喜歡與人打交道的性子，如此不合群還排除旁人的靠近。
也許是他們一直在他身邊唸叨心魔心魔的，讓他心裡有壓力了。
畢竟祁九黎也只是個十一歲半的孩子。
“好。你怎麼方便怎麼來。近日為師會交接好龕裡事務，等你透過九重妖塔，我們便走吧。”
“謝師尊。”
“天色晚了，你餓了嗎？”
*
祁九黎去泡澡了，奚泱坐在樹下看遠處斜上方天空漏出來的星星。
“想什麼這麼入迷？”溫潤的聲音順著晚風飄入奚泱耳裡。
“師叔，”奚泱也沒回頭，“我要離開了。我走之後，這七月龕師叔可得幫青舒將七月龕照看好。”
容祉微頓，而後掀開衣襬坐到了奚泱旁邊。
“今生至此我都沒這麼忙過。七月龕成立以來，我忙的事兒可比前半生加起來都多。”
“師叔受累，”奚泱聞言忍不住輕笑，玉瓏尊者前兩世逍遙在外，哪裡回過幾次縹緲宗呀？現在為了五個七月龕佈陣忙裡忙外，幾乎忙成了連軸轉的陀螺。
“何時回來？”容祉問。
“不知歸期。三界之大，”更何況還有三界之外的地方，“青舒尚小，”前世懵懂，錯過太多，“想（重新）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