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花神一過,前來琉城湊熱鬧的人少了多半,再加上祭祀大典上流言蜚語不斷,琉城上下人心惶惶,如今還留在琉城的人不是心高氣傲的修士就是想湊熱鬧的看客,客棧房間倒由此空出來不少。
祁九黎自然跟奚泱分了房。
趁著祁九黎洗澡的功夫,奚泱偷跑出去,祁九黎千防萬防,還是沒盯住奚泱。等祁九黎清洗趕緊去找奚泱,敲了半天門無人應答,店小二告訴祁九黎房裡的客人早就出了門。
幾乎沒有多想,祁九黎取了佩劍便直接出門。
夜晚的琉城挨家挨戶皆大門緊閉,一改他們剛進城時的繁華夜市。修士在森林裡靜候時機,平民百姓迫於流言早已熄燈歇息,大街上只剩幾個出來打望的路人。
“哈……”舒服得快要睡著的落桑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每次祁九黎晉升落桑都會感到睏乏。按照人類的說法,它在睡眠中長大。九黎變強了,它也在進化,“九黎,你剛大廝殺完,要是進靈泉舒舒服服泡個澡,然後上玉床安逸躺上一晚,不出明天,你絕對又晉升了。不休息跑來找師父父做什麼?”落桑的聲音裡還帶著睏意。
祁九黎垂眸不答,腳下步子直奔城主府。
“你出事師父父都不會出事的,”落桑雙眼皮犯沉,它困得懶洋洋地,掙扎著在樹葉上打了個滾。“九黎,我們回去睡覺吧,落桑好睏~”
任落桑如何勸說,祁九黎也絲毫不為所動,一腳已經踏上了城主府的院牆。
“犟脾氣,”落桑嘟囔,一個不留神翻過樹葉,一頭扎進靈泉裡。“噗通”一聲,落桑嗆水,撲著翅膀急忙出來,這下落桑徹底醒了。
“好吧好吧,為了美人師父父,牆我陪你翻,住戶人家我也陪你創!天干方向小心巡邏守衛!”
祁九黎勾唇,笑意一閃即逝,落地之後身形立即藏在樹叢。躲過這波巡邏後,祁九黎想也沒想,抬腳直接快速朝西苑靠近。
且說奚泱進入莫府後,第一時間是去找何羨留在竹林石頭旁邊的痕跡。核對雜亂無章的刻畫的確出自當日密道里的陣法後,奚泱按著原有路線去找結昏陣入口。卻發現結昏陣早已不在原地,任奚泱如何找尋都找不到絲毫蹤跡。
稍加思索奚泱便想清了裡面的彎彎道道。當時杵在白天,為了掩人耳目才設了層層屏障,但如今夜晚時分,黑夜是他們最好的擋箭牌。
想清楚這點的奚泱開始回憶當時自己的行進路線。
最後奚泱停在了西苑門口。
傳說中關押四階妖獸,月初就會吃人的西苑。
在晚上似乎同別的院子沒什麼不同。
在山洞裡閉關十天,此時天上掛著一灣細細的玉色鐮刀,眾人口中的異樣並沒有發生。月末月初最黑暗的日子已過,此時的西苑外邊安靜得只能聽見蟋蟀唱歌的聲音。
奚泱足尖輕點,一身黑衣的她眨眼便跳了進去。
賞花會當日被齧齒虎破壞的地方也已恢復原樣。
黑暗中,奚泱摸到了當日的假山密道。
侍衛們按著乾坤八卦站在相應的位置,行為舉止也處處都是門道。奚泱藏在暗中觀察片刻,發現侍衛是按照固元陣的原理進行排列。
固元陣一大作用就是保持整個陣法之中靈氣穩定。
奚泱腹誹:如此邪陣還需要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城主大人何時才回來?日日看守妖獸,我快扛不住了,”奚泱聽到侍衛中有人說。
“哥們,老老實實護陣,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有人壓低了聲音告誡道。
“知道知道,這不陣法交班,咱不用那麼死板地方站著,心裡有幾句牢騷話嘛?”那人嘆氣,“可憐這些日子為了保證陣法的效用,我的修為已經好幾年沒有長進了。”
奚泱陡然意識到在座的各位都是築基八階的修為,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嗨,多大個事兒啊,等這兒結束,天師說了,到時候咱修為增長的速度不比御劍還快?”有人答道。
“一刻鐘的休息時間真短啊,”男子又說。
奚泱蹙眉,這天師到底是什麼人?吸走何羨魂魄的東西同那地道里的陣法脫不了干係。
縹緲宗何時散出去一個靠邪陣坑蒙拐騙的敗類?
此次她重生的時間太早,許多資訊都處於確實的狀態。奚泱開始凝神思索自己上一世來到這裡時可曾聽過什麼傳說。
獸潮奔襲,天寶降世,前世六十年後來到琉城時曾聽到過這樣的故事嗎?
好像……不曾。
六十年前,也就是此刻的琉城,根本沒有過什麼異獸突起、天材地寶橫空出世的事情發生。
倒是六十年後的琉城……有一處突然出現的遠古秘境。
奚泱不再多做糾纏,大搖大擺當著眾人的面走進了密道大門,速度快得一溜煙,眾人只感覺有晚風拂過面頰,還沒來得及感受更多便已結束。
“今晚挺涼快啊,”一人傻樂。
元嬰大佬直接提氣一通通到底,速度快得密道內的機關還未發作。臨近耳室時,奚泱特地放慢了步調,調整氣息隱匿身形。
“仙尊,最近的人血消耗得極快,許久沒有新鮮血液,陣法快乾涸了。”蒼老的聲音擠著嗓子眼出來,彆扭又刺耳。
“自從獸潮的訊息擴散出去,死的人反倒變少了,最近要是再補充不了血源,等幾天後城主回府,到那時血陣肯定徹底枯了。”老人補充道。
為首的人身上披著寬大的斗篷,腦袋上蓋的嚴嚴實實的帽子讓人無法窺探他的容顏半分。
“血不夠,你求我就能求來?”那聲音明顯年輕了不少。
“不敢,”老人的聲音誠惶誠恐,而後奚泱聽到了“啪”的一聲。
“本尊乏了,”年輕的聲音顯然不想再談,“做事動腦子,本尊能護你上來,照樣能送你回去。”
斗篷男子一閃即逝,老人跌坐在地:“我一個老頭子,哪裡去找這麼多人血哦……造孽啊……血陣不能斷,血陣不能斷。”
老人嘴裡嘟囔著“斷不得”“造孽啊”諸如此類的話語。確定“仙尊”徹底走後,藏在暗處的奚泱這才出去。
還是熟悉的滿目猩紅,還是熟悉的噁心氣息。
“你……”老人看到突然有人闖入,嚇得雙目圓睜,還沒出聲就被奚泱定在了原地。
來自元嬰強者的威壓朝他壓來,老人當即嚇破了膽。
奚泱直來直往,罩了範圍極小的結界後還了老人嘴巴自由:“你敢胡說,我立刻送你歸西。”
奚泱作勢抬起手掌,老人嚇得嘴裡直求饒:“仙人饒命仙人饒命,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這人修為遠在仙尊之上,老人不敢造次,只得和盤托出。
老人名為李昌,往常在大街上招搖撞騙,以幫人算命卜卦為生。十年前一個他從未見過面容的男人來找他,說是有筆大生意眷顧李昌。李昌二話沒說,欣然接受。到了地方李昌才發現原來還是同之前一樣跳個儺戲,念幾句雲裡霧裡的咒語,如此簡單便能被城主府好吃好喝地奉為上賓。
李昌並不知那個男人姓甚名誰,只知大家都管他叫仙尊,而李昌本人也混了個天師的名頭。仙尊用法術隱藏了李昌的修為,李昌打著縹緲宗的名頭在仙尊庇護下混得風生水起。
好日子沒過多久,李昌便被仙尊安排到了地下密道。
起初說是關押兇獸的陣法需要天師施法守陣,李昌也以為只是裝裝樣子,他半截身子已經入了土,只求坑完一筆錢保證後半生衣食無憂。李昌怎麼也沒想到,漸漸地道里開始運積屍體,整個耳室被屍體的黑血充斥著。但李昌除了繼續別無他法。
“仙人,我真的沒有半句假話,”老人看著指著自己的劍尖,額頭上冷汗直冒,“這些都是仙尊讓我做的,我只是個凡人,練氣初期的修為,使不得妖術,仙人饒命。”
“既然你不懂陣法,要你守陣又有何用?”奚泱冷聲道。
李昌以為奚泱在懷疑他說謊,急忙說:“我只是裝裝樣子,陣法一旦開啟就不許旁的東西,只是我得保證血陣絕不幹涸。”
“你信這是關押妖獸的陣法?還是覺得元嬰真這麼好糊弄?”奚泱一個眼神橫過去,李昌瞬間覺得自己被取走了半條命。
神魂都被人掐著的感覺記憶猶新,李昌哆嗦著不敢隱瞞:“賤奴不敢半點欺瞞……只聽別人說過莫清離救命的法子全在於這個陣法,別的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真的真的。仙尊從不將這些告訴我。”
“你們在城主府裡謀害人命,還覺得有理?嗯?”奚泱見著滿目血跡的屋子,噁心的感覺上來,心底莫名湧上一股怒氣。
牆角還對著數十具屍體,他們手腕全都血肉模胡,一條血溪沿著溝渠慢慢悠悠地朝陣法溝槽匯攏。
“他們都是死人,仙人明察,賤奴雖然貪財怕死,卻從未害過半條人命。這些都是兇獸森林裡被咬死的人。”李昌生怕奚泱一個怒氣上頭,靈劍就朝他壓了下來。
“你是說,血陣是用來救莫清離的?”奚泱撤了施加在李昌身上的定身術,這個冒牌天師的確身上只有練氣初期的修為。
“是是是……”李昌重獲自由,嚇得身體抖如篩糠。
“莫清離有莊良救,你說是這陣法?”奚泱冷嗤,實則是在炸他的話。
李昌卻不知這些,聽到“良”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興奮的低啞的嗓子直接破音:“對,是良大人,良大人同仙尊交好,良大人肯定知道更多。賤奴……”
奚泱沒有心思再同此人糾纏,一道氣直接將李昌拍暈。
李昌暈倒在地。
奚泱抬腳前去檢視屍山的狀況。
的確每個人身上都有被野獸抓破的傷口。“城主府下面如此大動干戈,莫繼發不可能不知情。”
想著何羨,奚泱嘗試著催動地下的陣法,試著將當初客棧何羨跑回來的那一魄去吸引。
但無事發生。
令人作嘔的氣息粘著她每一根髮絲,奚泱看著眼前的景象心煩,隨手一扯,整間耳室的血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如此動靜也驚動了外邊守衛。
此處不可多待,奚泱施法瞬間離開了密道。
奚泱出去還不忘揪著一人問道:“莫府關押妖獸的地方,何處?”
元嬰尊者的威壓劈頭蓋臉砸來,被抓的人急忙指路:“靜心園主屋……”
奚泱靈識掃到位置,撒手直接提氣朝目的地掠去。
正在關押妖獸之地準備剖丹的男子察覺到一波靈識掃蕩,急忙掀起斗篷蓋住了自己的身形。
還不等男子抬腿離開,奚泱的長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仙尊?”冰冷的聲音似乎還帶著些許笑意。
“前輩何苦多管閒事?”崇生面對寒芒,不懼反笑,“插手晚輩的修仙路,可不是什麼前輩風範。”
“陣法哪兒來的?”奚泱壓著心裡突起的躁動,聲音冷得像是要掉渣。
“前輩也有興趣逆天改命?”崇生笑道,“前輩幾百年的命,若是改給別人豈不虧了?”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惋惜。
奚泱眸光瞬間冷到極致,手腕用力,長劍當即脫手,倏地插入崇生肩骨。
崇生被長劍牢牢釘在地上,鮮血頓時直湧。
崇生瞳孔微張,右肩的劇痛清晰地提醒他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元嬰修者居然絲毫不留情面直接對他下狠手。
“是啊,這不就是修仙道嗎?”奚泱冷嗤,像是回諷,又像是自嘲。
“……”崇生雙目通紅,眼裡盡是不甘。
“25歲的金丹期,”奚泱緩步上前,聲音不快不慢,一步一步壓得崇生下意識想去拜服,“若是半路殞命,可,是不可?”
三兩步奚泱就來到了崇生面前,她抬手,細長白皙的手指撫上劍柄:“陣法哪兒來的,作何用,何時來的。”透骨的聲音聽得崇生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奚泱側目,蓋在崇生頭頂的巨大斗篷瞬間被掀飛,斗篷之下露出一張青澀稚嫩的面龐,白皙的嘴角還掛著血痕。
“前輩好修為,晚輩拜服,”崇生藏起眼底的驚豔,順勢扭頭斜下看了一眼自己被釘穿的肩膀,笑著說,“還很絕情。”
奚泱冷目靜待下文,她體內的真氣隱隱又有竄動的跡象。
區區一個血陣,竟能讓她真氣紊亂,不查清楚,她寢食難安。
“縹緲宗万俟神女的壯舉前輩可曾聽過?”崇生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失血過多,但傷口插著劍,“神女之女奚泱年僅七歲已為金丹修為。前輩可知為何?”
奚泱面色依舊冰冷,他怎會知道他故事裡的主人公正站在他的面前。
崇生一直觀察著奚泱的神色,但她頂著一張冰塊臉,他讀不出任何表情。見狀崇生不再吊胃口:“轉生血陣,八階陣法師才能施展的禁術陣法。我一個半腳跨進五階的陣法師有什麼能耐。血陣雖然已經失傳,但縹緲宗流出了憑印象畫出的殘片。
崇生不才,無法恢復轉生血陣原狀,只得瞎改,設定的陣法不但沒有原陣的神力,還是個邪陣。
晚輩絕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密室裡的血陣都是用死人的血煉製的。
莫清離命不久矣,需要續命,崇生需要妖血,不得以才利用血陣偷去死人的命數。”崇生面上無比真誠。
但古木森林外圍的三四星妖獸全是崇生故意用藥引來的外圍。他需要的也不是妖血,而是妖丹。他一個剛剛金丹的修士無法擊殺如此多的妖獸,所以用計藉助城主府的力量幫他圈養妖獸,同時……妖獸可以製造更多的死人。
“前輩明鑑,崇生從未乾過傷天害理之事。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密道里那些死屍。”崇生作勢咳了幾聲,牽帶著傷口流血更多。
雖然用死人施陣的一大原因是……活人他控制不住陣法的煞氣。
何羨的一魄也是啟動陣法時被吸了進去,陣法突然吸了生魂,陣法力道反噬,崇生因此身受重傷,那次他差點丟了半條命。
也正是那時他出門撿了李昌回城主府冒充天師。
問清楚密道血陣的源頭,奚泱只覺心氣上湧,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運氣平心。
奚泱抬手準備收回血陣。
崇生卻以為奚泱抬手是要殺自己滅口,急忙道:“晚輩願將血陣盡數獻給前輩!”
奚泱面色不改,似乎絲毫不為所動,抽走長劍,崇生以為她馬上要動手,當即求饒:“前輩饒命!”
此刻外邊突然響起巨響以及打鬥的聲音。
奚泱對外邊的聲音毫不關心,剛剛她毀陣鬧出那麼大動靜,沒人才有鬼。
想到前兩世聽到的關於流光孃親的編排,奚泱輕笑著轉身,轉身瞬間,長劍上的血跡立馬消失得乾乾淨淨。人前對轉生血陣喊打喊殺,背地裡恢復殘陣的人還不是大有人在?
體內真氣又開始躁動,難怪她第一次見到何羨比劃的圖文會覺得熟悉。原來一切都是照著轉生血陣來的。
雖然密道血陣已經面目全非,但搶奪別人命數的做法勾起了她的共鳴。
她的修為命數不就是搶的流光母親的嗎?
剛剛啟動陣法勾起了她命數的共鳴。
此刻奚泱只覺得有什麼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硬生生地在往她的身體裡擠。
奚泱出了屋子本想御劍找之前那個山洞替自己排解雜亂的真氣。
剛飛上天,熟悉且濃郁的血腥氣瘋狂地從底下傳來,奚泱懨懨的眼睛瞬間變紅。
敲。
祁九黎。
半個呼吸的時間,奚泱直接出現在被何羨打飛的祁九黎身後,穩穩接住祁九黎後,奚泱一掌拍出去,將暴走的何羨拍飛,何羨如流行一般從西苑院這邊拋向另一邊。
祁九黎滿口吐血,朦朦朧朧間跌入溫熱的懷抱,撐著神志看著奚泱,弱聲喚道:“師……父……”他好像看見了一抹妖冶迷濛的紅。
紅的他滿心向往。
祁九黎努力睜眼想看清那抹紅到底是什麼。
但奚泱似乎有所察覺,抬手敷上祁九黎眼眸。
院內一片狼藉,顯然剛經歷一場酣戰。
砸在地上的何羨像是不知疲倦般,重整旗鼓猛地朝奚泱襲來。
奚泱冷眼將暴走的何羨定在原地。
崇生搞出來的鬼,就讓他自己解決爛攤子。
離落劍察覺前主人狀態不對,乖巧地從祁九黎手上脫離,而後乖乖停在離地半尺的地方。
奚泱抱著吐血的祁九黎踏上劍直接離開莫府,直奔古木森林裡她閉關的山洞。
“師父,九黎……又添亂了……”祁九黎虛弱著說。
“閉嘴。”她的聲音像是寒日冰窖。
祁九黎怔然,師父太久沒這麼對他這樣說話,一瞬間祁九黎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天奚泱掐著他脖子把他架在樹上、一副要殺了他的情形。
深夜被吵醒的莫府已被奚泱遠遠拋至身後,奚泱御劍飛得太急,祁九黎第一次覺得在劍上被空氣奪走了呼吸。
意識朦朧中,後背是奚泱源源不斷為他輸送靈氣的掌心。
師父似乎還是師父,又不是。
但還在劍上的時間太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奚泱便將祁九黎帶到了她悟陣的山洞。
祁九黎渾身上下全是大小不一傷口。
奚泱抬手將他流在外面的血全部收集起來,匆忙替祁九黎抹上傷藥後,往他嘴裡塞了顆丹藥。而後逃命似的跑到了山洞的最深處。
奚泱衣袖一揮,她跟祁九黎之間瞬間蔓延出一片迷霧結界。
“九黎你沒事吧?”落桑急忙將祁九黎的意識拖進夙珠。
祁九黎的身體劍痕遍佈,雖然他的意識已經離開肉體,但傷口的疼痛會全數作用在他身上。
“無……礙。”祁九黎咬牙。
“師父父怎麼丟下你一個人,不替你療傷?”落桑急得團團轉。
“師父已經……幫我處理好傷口了,”雖然他的身體已經陷入昏迷,但多虧落桑將他帶進夙珠,他現在才能看到師父替他療傷的過程。
“你先進靈泉,好歹緩解緩解,”落桑飛速撲著小翅膀地把祁九黎往靈泉拽。“體內的傷有師父父的丹藥,不出三日就會好的。”
祁九黎和衣入泉,清涼的泉水沒至祁九黎胸膛,疼痛的感覺果真輕鬆不少。
落桑看著祁九黎明明痛苦臉上卻毫無異樣的臉,心裡頓時升起一陣愧疚:“九黎,對不起。都怪我……如果我能再強一點,如果我能出去幫你,你也不會受傷了。”
祁九黎抬起手臂,用指尖摸了摸落桑的小腦袋:“不怪你,是我技不如人。”
“可是何羨到底怎麼回事?明明他才練氣初期,怎麼修為突然暴漲到辟穀期?”而且一瞬間快到使出數種招數,剛一個照面就將祁九黎打成重傷。
祁九黎本是猜測奚泱會在的地方,跟著來到城主府西苑牆外。
西苑有陣法守院,祁九黎被攔在牆外,正愁該如何進去時,他發現了陣法出現了一處缺口,便順著那個缺口進去。
剛走到假山旁邊,黑暗中突然闖出一個黑影,速度快到來不及等祁九黎反應,祁九黎就直接被拍飛到假山上。
等祁九黎剛從地上爬起,黑影再次襲擊了他,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祁九黎就已經被黑影打成了重傷。
之後奚泱救走了他,此刻閒下來他才有時間思考剛剛發生的事。
祁九黎沉眸不語,盯著水面不知在想什麼。
落桑又說道:“何羨身上有股我感覺很熟悉的氣息,有點彆扭但具體又說不上來。總之挺邪門的。
還好師父父來得快,不然我又得損耗修為將你拖進夙珠了。”
提到奚泱,祁九黎面上終於有了表情,緩了片刻,祁九黎開口問道:“落桑,你有察覺到師父有什麼異樣嗎?”
“嗯?青舒師父挺好的呀,一沒受傷二沒發怒。就是……”落桑說到一半卻沒了聲音。
“只是什麼?”祁九黎急忙追問。
“沒……可能我感覺錯了,”落桑抬頭衝祁九黎一笑,“都說師父父自己能搞定了,下次不能再這麼毛躁了!萬一你死了,我又得再等幾千年。我也許等不了下一次了……”
說著落桑突然變得傷感起來。
察覺到落桑情緒低落,祁九黎破天荒地衝落桑笑了笑:“我會好好修煉的,而且活得好好的。”有了師父,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孤軍奮戰時尚且想要苟且偷生,更何況此刻他還有人撐腰。
“我會像催人還錢一樣催你修煉的,”落桑酸了鼻子。
祁九黎淺笑,閉眼開始吸納靈氣療傷。
奚泱將自己藏在迷霧中後,當即入定平息真氣,但躁動的真氣四處亂躥。
外面有東西拼命想擠進來,體內的真氣橫衝直撞只想出去。
不出片刻奚泱便被折磨得滿頭密汗。
“該死……”轉生血陣只可逆來順受,無法反抗,奚泱當即不再壓制,急忙尋找排洩口宣洩這段時間積攢的靈氣。
好在距離上次真氣暴走才過去不足一月,這次躁亂並非同吟靈閣那次一樣聲勢浩大。
鼻尖似乎縈繞著鮮血的氣息,但她明明將所有血液都藏到了納戒之中。
像是心理暗示一般,有股聲音催促她食用祁九黎的鮮血,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舒緩她的難受。
就好像感覺自己的每寸肌膚都在扭曲地呼吸,都需要得到慰藉。
殷紅的眸子宛若滴血的血玉。
奚泱疼得蜷起了身子,她展開右手手掌,白皙的手掌微微顫抖,掌心正上空一寸處急速凝聚出一個血珠。
血色霧氣纏繞著血珠,將血珠喂得越來越大,血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
心裡嚷著:不夠。
遠遠不夠。
再來多點。
紅如血珠的眼瞳隱隱閃著眸光。
等剛剛收集的鮮血全數匯聚在血球裡,奚泱迫不及待地開始進食。
舌尖觸到鮮血的第一秒,原本的黑衣美男子陡然變成了耷拉著衣袍的小娃。
但她仍不知休止。
鮮血入喉那刻,體內一股暖流緩緩蔓延,暖流所到之處,紊亂的真氣竟隱隱有平息的徵兆。
正停在祁九黎肩膀上陪他療傷的落桑動了動鼻尖:“九黎,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好濃的血味?”
“我流了那麼多血,自然有血味,”祁九黎閉著眼眸答道。
“……”落桑扇了扇翅膀,“也是。”只是氣味一瞬間濃了起來,所以落桑才突然警惕。有師父父在,應該安全,而且說不定是傷口又崩開了。
殊不知,奚泱是把祁九黎當食物養的人。
哦,不,是吸血鬼。
饜足的吸血鬼本鬼正從納戒裡取出一塊薄毯,淺淺一層鋪在了地上,鋪好後她就躺在上面望著山洞凹凸不平的洞頂發呆。
奚泱因剛吸食完血液還處於亢奮期,眼眸也還沒恢復成黑色,反而呈現出訁秀人的紅蘋果色。
“這下沒得跑了,”她這個吸血鬼,重新回來了。
自己躺著舒服的薄毯,祁九黎卻在外邊躺在冰冷的泥土上,想著要對自己的食物好點,奚泱手指一揮,一條厚厚的毯子直接飛出結界,飛過迷霧,乖巧地將祁九黎託了起來。
奚泱抬起自己肉肉的小手放在半空端詳,萬萬沒想到其實自己還是個孩子。
只是万俟舅舅的陣法她還未學會,丹藥倒是備得有多餘的,不知道這次又會花幾天才變回万俟青舒。
此刻一切安靜下來,奚泱才有時間思考不久前發生了什麼。
第一次變成小孩是驚悚,第二次變成小孩是驚詫,第三次……她的內心毫無波動。小孩子的身體太容易疲倦,奚泱正準備閉眼休息,這時腦海裡突然響起一道密音:
“奚泱,你現在在哪裡?”
是万俟長清的聲音。
奚泱愣神:“師尊,何事?”
“立馬給我回宗。”遠在掌門殿的万俟長清面色鐵青,眉宇間的擔憂不言而喻。
“宗門大比還早,”奚泱不以為意,離大比之日還隔一個月,更何況她今年不準備帶祁九黎去。走個形式而已。
世人都覺得認祖歸宗是頭等大事,但她又不是這裡養出來的人。
“你現在在何處?”万俟長清態度堅決,似乎鐵了心要奚泱回去。
“師尊,我在外邊挺好的,現在不想回去。”奚泱換了個姿勢癱著。能讓向來風淡雲輕的掌門亂了分寸的事情,雖然她覺得有點意思,但話裡是不能顯露半分的。
“你在哪兒?”万俟長清聲音開始變冷。
奚泱察覺出這點變化,立馬坐起了身子:“可是宗內發生了什麼事兒?”
“哪兒?”万俟長清微微拔高了聲音。
“琉城,”奚泱嘆了口氣,“師尊,我此刻不方便回去,容我半個月後歸宗,可以嗎?”奚泱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若是放在從前,她不想回直接斃了密音就是,但想到万俟長清默默為她做了那麼多,心裡下意識放軟了不少。
大殿中央的万俟長清微微凝神,琉城在修真界跟諸天界交界之處,“琉城有本宗傳送陣,回宗只需半日。”
“師尊此次如此急迫,可是為了青舒體內真氣紊亂之事?”奚泱心底大概有了譜。前一秒她剛真氣暴走,下一秒万俟長清傳來密音。只是她遠在千萬裡之外,掌門是如何知曉的。
腦袋裡像是有一根弦突然被接上:万俟流光!
此時万俟流光還在世。
她身體出了岔子,身為轉生血陣承受方的流光孃親肯定也不會好過。
不等万俟長清找說辭回答,奚泱卻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正色道:“師尊放心,青舒已自行將真氣排解出去,只是……恢復了真身,現在不便招搖。”
万俟長清難得地蹙眉,距離上次奚泱恢復娃娃身才過去一個多月,怎麼變得如此頻繁?“我來找你。”
“舅舅不用,”奚泱真怕万俟長清過來,這世上除了她以外長清是唯一一個知道万俟流光身體狀況的人。若是他離宗,流光萬一出了問題該怎麼辦?“奚泱好得很,應該過幾晚上就恢復了,宗門事務繁雜,別因為我疏忽了,縹緲宗離不開舅舅。”
“三日,三日後我必定回宗,”奚泱沉眸。流光母親出事,她是說什麼都要回去的。
更何況外面關於陣法的書籍太少,她想往上攀還得回縹緲宗。
斷了同万俟長清的密音後,奚泱開始懊惱:縹緲宗真是財大氣粗,傳送陣這麼寶貴的東西居然連琉城都有。
想到這兒奚泱掏出了自己存在乾坤袋裡的長峰令。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若是這次同上次靈泉秘境一樣久久不能恢復万俟青舒的模樣,她可不能一直耗在這裡。
想著,奚泱白皙短小的手臂擱在自己揮了揮,她再次變成了万俟青舒玉樹臨風的模樣。
只是幻術終究是摸不到的,若是被旁人觸碰到身體,她的身份就暴露了。而且如果出現元嬰期以上的強者,很容易將她真身識破。
奚泱穿戴整齊,撤走迷霧結界,只見祁九黎工工整整地躺在厚毯上,身上還穿著被劃破的衣服。
祁九黎沒穿她送的軟甲,不然也不會被何羨傷成這樣。何羨那樣分明是被不倫不類的血陣反噬,她毀陣時釋放出被血陣壓榨剝削的一魄,魂魄在血陣裡壓制太久,邪氣入侵,所以才會反彈。
也是她的小食物倒黴才撞到了槍口上。
這事她也有責任。
奚泱走過去蹲在了祁九黎的旁邊,施了個法,祁九黎身上瞬間換了套乾淨的白色衣服。
雖然周圍還是充斥著一股香甜的氣味,但饜足的她此刻並沒有多大的吸血念頭。
奚泱抬手,小臉木然地輸氣替祁九黎療傷。
正在靈泉中閉眸修習的祁九黎突然感覺身體一陣溫熱,落桑也嚷道:“師父父在幫你療傷!”
祁九黎立馬從夙珠裡退了出來。
沒多久,祁九黎悠悠轉醒:“師父。”
“等你傷好,我們回宗,”奚泱冷聲開口。
“……好。”
祁九黎只花半日傷就好了大半,再加上奚泱投餵給祁九黎一顆五品丹藥,祁九黎自然恢復神速。
長峰令對各處帶有縹緲宗印記的傳送陣有感應,奚泱跟著長峰令重返莫府時心情還有幾絲複雜。
誰曾想縹緲宗的傳送陣居然建在莫府府中。
傳說中月中才會回城主府的莫城主莫繼發正在府中收拾爛攤子,獸潮即將來臨的訊息擴散得太快,在外獵殺妖獸的莫繼發當即折身返回了琉城。
只是沒想到留給他的是這樣的驚喜。
但這些都是莫繼發的家務事,奚泱絲毫不感興趣。不過奚泱瞭解到:天師已經畏罪自殺,仙尊自陣法暴動後不知所蹤,暴走的何羨被莫府內的金丹期修士拿下。
縹緲宗傳送陣在莫府府邸,奚泱向莫繼發表明身份後,莫繼發將奚泱奉為上賓,只是奚泱用幻術將他倆的面容隱去,第一眼看上去面容普通,但又覺得不大一般。
奚泱入陣時莫家老小都來送別瞻仰,莫清歡沉穩的面容下可見含蓄的激動,莫清離面色含春,莊良守在莫清離身後面無表情。
奚泱別時多看了莫清離一眼,本以為血陣被毀之後莫清離會一病不起,卻沒想面色紅潤,比之前好太多。
但這些都被奚泱拋之腦後:縹緲宗,我又回來了。
奚泱二人透過琉城的陣法直接傳送回縹緲宗最外圍,途中祁九黎差點弄丟,好在奚泱反應快,弄了個結界將他倆圈起來才不至於弄丟他。
万俟青舒大鬧凌峭峰的事情傳遍縹緲宗八十一主峰附近大小山峰,上到一峰峰主,下到掃地學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青舒仙尊晉升元嬰期後大鬧凌峭峰吟靈閣,破壞閣內精細陣法無數,凌峭峰峰主玄華尊者劉廬山請命掌門修葺吟靈閣並索要賠償,賠償被拒但在宗門弟子甄選大比中多劃給外門弟子五百名額。
奚泱知道,這事傳遍縹緲宗有劉廬山在裡面推波助瀾。
據傳言,玄華尊者劉廬山索賠被駁,臉色十分難看。但外門弟子憑空多出五百名額出來,一時間外門情緒高漲。
奚泱帶著祁九黎直接找了最近的陣法傳送到中心靈峰外圍,而後就近中轉回了天闕峰檀殿。
奚泱回齊笙殿時,万俟長清正坐在主殿上方閉眸冥想,察覺奚泱的氣息,万俟長清當即睜了眼。
祁九黎被奚泱交給了曦香,奚泱自己則換上掌門弟子衣袍,恭敬地入殿參拜掌門。
奚泱剛邁入主殿,万俟長清一掌朝奚泱拍來,奚泱側身堪堪躲過万俟長清的一擊,耳鬢的髮絲順風而揚,衣襬也被掌風擊得前後亂飛。
“師尊,”奚泱不解。
“混賬,”万俟長清第一時間宣洩怒火,奚泱一頭霧水。
“怎麼了?”奚泱清冷的臉上多了幾抹疑色。
万俟長清暗中施法封閉了整間主殿的聲音,緩了半口氣後,万俟長清才厲聲開口:“我許你自由,你就這樣糟踐自己?”
奚泱進門的第一眼,万俟長清就發現了奚泱用幻術偽裝自己的小孩樣貌。剛剛的怒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發洩。
“師……”奚泱知道万俟長清生氣的是她在琉城真氣紊亂一事,剛想開口解釋幾句。
“叫舅舅。”奚泱一開口,万俟長清又氣得差點拍桌子。
“舅舅,”奚泱照做不誤,“我沒事,你看。”
“鬧完吟靈閣留下爛攤子,逃出宗門弄傷自己,你剛剛元嬰,怎麼不知道愛惜自己?”万俟長清想衝她大發脾氣,但看著她軟萌可期的女娃模樣,万俟長清生生將怒氣憋了回去。
雖然剛剛打她那一掌,火氣已經消了大半。只是想到流光還……
想著万俟長清又氣道:“為師關你的禁閉還不夠?”氣得他一時又不想讓奚泱叫他舅舅。
“吟靈閣一事我可以解釋,”奚泱頓時覺得有些無奈,自從上次發現她自己是奚泱後,她好像解鎖了万俟長清什麼奇怪的一面。
不過她第一次見掌門師尊這麼喜怒無常。“我時常感覺體外有東西想往我體內擠,而我自己吸納的靈氣被這些東西擠得無處容納,徒兒無法將靈氣轉化為自己的真氣。偶爾找不到出口發洩時就會爆發。
吟靈閣那次我是打算找個合適的地方供九黎修補丹田的。
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
她很少說這麼長段的話,但見便宜舅舅氣得出手打她的份上,奚泱難得地放軟了脾氣。
奚泱這麼一說,万俟長清瞬間想到了轉生血陣。從前万俟青舒從不對万俟長清說這些事,他也不知道轉生血陣會對奚泱有什麼副作用。若不是奚泱不經意提到,以前兩世万俟青舒的性子,万俟長清這輩子也不可能知道万俟青舒承受了什麼。
万俟長清立馬起身抓起奚泱的手腕檢視她的情況,手掌下細嫩的觸感與往日不同:“既然如此,怎麼不回齊笙殿,反而跑到外面去?”
“這不怕舅舅責罰嘛?”奚泱見万俟長清這麼關心自己,下意識想逗逗他,一時腦熱脫口而出。
“責罰有你安危重要?”万俟長清哭笑不得:果真還是個七歲的半大孩子。
奚泱這次不再接茬。
“宗門大比之後,你就去霧峰待著吧。”万俟長清突然說了句,檢視奚泱並無大礙,只是神魂需要靜養固魂。
“嗯?”奚泱抬頭看向万俟長清,万俟長清臥蠶處明顯帶有幾絲青黑。
“罰你去霧峰待一年,境界不穩不許出宗。”万俟長清見奚泱還有殘餘的雜亂真氣,提氣便幫她梳理,“你已晉升元嬰,按理不能再留在天闕峰。
屆時給你封號,領著你的牌子去那裡。”
“師尊,我留在天闕峰就好,”奚泱輕蹙眉頭。
万俟長清還陷在自我懊惱中,他為何沒有早日發現轉生血陣將流光的修為轉生到奚泱身上會排斥奚泱自身吸納的靈氣,換言之奚泱不能吸收靈氣,只能被動承受,不然兩股力量相沖,遲早有一天奚泱會承受不住。“天闕峰靈氣濃郁,你若繼續強留,身子遲早有一天遭不住的。”万俟長清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悠長。
“就算你可以,祁九黎呢?他現在已經築基八階,若我撤了陣法,他當如何?”万俟長清語重心長。
奚泱微頓。原來万俟青舒之前能安然無恙地留在天闕峰,是因為万俟長清部下的陣法。
“我不是陣法師,你修為尚淺時還能鎮住你,如今你已元嬰,舅舅還有法子攔住你吸收靈氣不成?”
“……奚泱知道了,謝謝舅舅安排。”
“泱兒,”万俟長清突然盯著奚泱的雙眼,疲憊的眼眸裡多了幾分鄭重,“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舅舅事務纏身,不一定能每次都顧得到你,你要是不在縹緲宗,萬一出了事情,舅舅幫不了你怎麼辦?”
奚泱心中微微一顫:“舅舅……”
“好了,吟靈閣的事算是過去,玄華要是找你麻煩不必理他。實在不行舅舅替你做主,別委屈了自己。”万俟長清抬手祛除了奚泱身上的幻術,而後揉了揉奚泱,“你這小娃娃模樣,要是出去亂跑被其他峰主發現了怎麼辦?”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變不回去。”奚泱嘆氣,突然奚泱眼神一亮,“舅舅,我現在已經有四階陣法師的實力,不如你將變身的陣法教給我,以後再變成小孩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