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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餘和鄭心秋挖掘的盜洞已經被警方拉起警戒線了,不過目前還無人把守,徐來和李如斯穿過封鎖來到那叢高茅草後面,撥開蓋住洞口的秋茅草,徑直下到洞肚。行至內洞,李如斯也看見了側面那個新洞,他用手指了指,“進去看過嗎?”
“還沒有,當時情況緊急,命都顧不了,哪裡來得及看?”
“哦,”李如斯走近了牆壁觀那雙魚機關,“你那晚上好像講了你被人拿槍指著,後來怎麼跑出來的?”
“我不是還講了還有一個人在我後面——於大澤。這傢伙並沒有離開,而是跟在我後面,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連我都沒有發現,就當對面持槍那傢伙準備對我滅口之時,於大澤在暗處使一塊飛石,對準了那人拿電筒的手,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後,手電筒摔在了地上,而且還是指向他們的,對方氣急敗壞,單手舉起槍亂開一通,而這時,又是於大澤將我撲倒,兩人抱作一團在地上滾了五六遭,直到碰壁。我全身上下還在篩糠,心臟像要蹦出胸膛似的。然後於大澤拍了拍我,走了!他沒子彈了。然後我倆爬起來就往地面跑,跑到萬寶路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報警……”
“你不是講他是一個啞巴?”李如斯把魚兒放進了槽裡。
“他沒說話啊,不過他那時拍我,肯定是叫我跑啊,我就這一個念頭。”
“哦?”李如斯稍稍轉頭,略有深意地看了徐來一眼,轉而看著那玉璧言道,“真是嚴絲合縫啊!興許我們可以去做個模子,把另一半澆出來,給這魚兒湊成一對兒,然後大事可成!”李如斯不自覺的地吐了一口欣慰的氣。
然而正是此刻,牆上的機關再次轉動起來,隱隱可聞牆體內機括運轉。
李如斯見勢不妙,想把那玉璧扣下來,可哪裡還有讓他操作的空間?玉佩已被魚槽銜死,任由他把手指硌得血色全無,手臂跟著轉了半周,白費力氣。眼盯著牆壁把那尾魚兒吞噬掉,而另一個凹槽卻還完好。
“唉!慘了!賠了夫人又折兵!”李如斯癱坐牆邊,任由世界地動山搖,如高崗虎吼,如一浪撲一浪,漸漸搖到了南海中心。
徐來站在洞中央,兩足微分,豎直了耳朵凝神靜聽,直到南海那邊再也聽不到任何音訊。好一會兒,他才對李如斯講,“老李,也許我們整錯咯,這裡根本不是寶藏的大門!而這機關訊息直控南海里的羅家祠堂,我們遊南海那天,那兩個“掘墓人”肯定也試觸過這裡的機關,才讓我們差點葬身湖底!”
見李如斯毫無反應,徐來抬頭看了看旁邊的孔洞,又說,“老李!不仿去這邊瞧瞧?說不定另有蹊徑,順便找找那另一半鑰匙,於大澤救我的那晚上,我估計“掘墓人”組合也沒有作過多的探究,然後他們第二天上午九點就被逮了。”
繼續進發,朝著那幾乎只可容一人半蹲而過的小道。李如斯舉著手電照向小路的另一端,妄圖一眼看穿它在黑幕裡的偽裝,但稍遠一點,光線就被稀釋,最終消失於黑暗中,加上洞裡不時的拐彎,人眼根本看不見更遠的距離。走走停停,且行且看,李如斯講,“看著牆壁,一釺一凼,一斧一斫,應該是人工掘出來的路子。”
“嗯,”徐來摸著下巴接過話頭,“應該還是外面的人——不是羅家的人挖的。”
“你的理由?”李如斯問。
“羅地主為什麼修祠堂?肯定是求體面,彰顯勢力,光宗耀祖,我們從南海那邊跑出來時,見到過四尊銅獸,穹頂還有壁畫之類的修飾,可以說明這點。但這條道修得過於草率,有些敷衍,有些不倫不類。”
“有沒有可能是羅家人自己留的小道?”
“難說!我覺得也可能是有人從外面挖進來的。咯咯咯!你看,”徐來走在前面,轉過一個彎道,發現一處道岔,是朝向來時方向的,使燈照了一照,不過五尺深一點,“你看這裡,“掘墓人”肯定是無法再往前,這才改變方向的。”
“嗯,我們再往前走看看。”李如斯講。果然又發現了三處彎道和兩處道岔。
“看來和你猜的不差!老徐!你再猜猜外面通向哪裡?”
“這……可難猜!應該是某處山腳或者平地才對!”
李如斯彷彿來了興致,說,“這次我和你猜相反的!”說完,他手指向前方,暫時關閉了手電,徐來順勢而望,在微上升的角度,一團亮光升起,分外刺眼!徐來喜出望外,一路小跑地貼了過去,李如斯趕緊捏亮電筒,緊步跟上。
越接近出口,天光越來越明亮,空氣越來越新鮮,風聲越來越尖,自由的氣息越濃重,但邁向自由的出口卻蹲著不詳的徵兆——一具棺材,它迫使徐來迅疾的腳步停了下來。跟在身後的李如斯迎上來,也看見了,拍了拍徐來的左肩,然後徑直上前,饒有興趣地圍著棺材轉了起來。
它居於洞穴中央,離穴口有六尺,多年來久經風霜,似乎已被打薄了幾分。但觀其材質裝飾,並非達官貴人所用,周圍亦無其他任何棺槨、陪葬品,獨此一具。
轉完一週,李如斯又步向穴口,撥開藤蔓,一片開闊,李如斯激動地大喊:“老徐!你快來看!”
還在瞪著棺材的徐來醒過味來,虎軀一震,小跑過去。
“這……這不就是他媽的小南海嗎?”放眼望去,整個南海盡收眼底,山中有湖,湖中有島,島上有亭,亭外遊人三兩行,遠山銜翠,翠樹成林,林邊白雲,雲中有顆“帝王綠”。
“這怎麼回事兒?懸棺?露天葬?”徐來十分驚訝,“我真的沒有猜到。”
“準確地講,應該是崖葬的一種,”李如斯糾正道,“這裡風水不錯,可惜我不會看龍脈,不然以後埋到這裡,也能在宗譜上開個新篇章!”
“得了吧,”徐來挖苦道,“不要老想著祖墳冒青煙,也許埋在這裡的人並沒有想到那麼多,而當南海地震發生後,這裡倒成了一個面朝‘大海’,背靠青山的好墓穴。”
“走吧!去看一看!”李如斯招呼徐來,徑直走向那獨棺。圍著那口棺材又繞了一週,李如斯伸手拍了拍棺蓋,騰起一股塵埃,“來,老徐,搭把手!”
“嘖嘖嘖”,徐來講,“刨人祖墳的事我可不想幹,萬一老李你運氣好,逮住個大‘粽子’,可就吃不消咯!”
李如斯哪裡肯聽,憑他一人之力竟已將棺蓋挪動,漏出一小條縫來,棺材的陰氣上升,李如斯聞之慾嘔,把臉扭向徐來,嘴裡卻嚷著,“看你說一會兒“粽子”,一會兒‘屈原’的,當年我們一起看的小說,你還想要嚇唬我嗎?”然而下一秒,來時溶洞方向彷彿悶雷滾滾,又如一趟高速列車轟隆隆地開過來,他感受到虎口一陣發麻,震得生疼,洞穴一陣搖晃,他遂將手裡還託著的棺蓋用力一推,“咣噹咣噹”就滑到了地上,自己也因為反作用力,連退了好幾步,最終跌靠在洞壁上。
頭頂上不停有東西掉下來,李如斯看徐來也被晃倒在地,不過二人成掎角之勢,他看了看徐來,徐來也正好瞧著他,二人互遞眼神,如果真有什麼厲害的“粽子”“屍精”蹦出來,也好應付。
渣石掉落持續了半分鐘,世界忽然靜了下來,洞穴中央的棺材一點反應都沒有,李如斯半邊耳朵還在嗡嗡作響,他看看徐來,再次做了眼神交流,靠著洞壁緩緩站起來,手中拿著從腰間摸出的武器——竟然是一個扳手,和徐來一齊向棺材靠近。
徐來雙手舉著一根天然的棒槌,探頭往棺材裡瞟了一眼,不由放下戒心,“老李?我就說是一副窮酸相嘛!真他孃的乾淨!你看這,除了一具冢中枯骨,連葬衣都不剩。”
李如斯略有失神,站在棺材前面望著那幽深的洞口,“真的,只怕是這棺主人連這把骨頭都要風化了。”
“但也許這人是有一些來歷的,”徐來又講,“這地方太隱秘了!”
李如斯突然覺得呼吸有些不暢,但他依舊發表了自己的見解,“這條洞道應該就是棺主人的生前遺作,說不定,這具白骨就是我祖上李紹白提到的‘石聖’!”
“哦,怎麼講?”
“我們出去講吧,我好像有點不太舒服……”
二人合力重新把棺蓋推上,就朝回走。
徐來心裡隱隱覺得不詳,“嘿,老李,剛才的‘大動作’好像就是在我們來時的路上發生的,我們可得小心點兒!”
可李如斯哪裡聽他講,竟然自顧自地往前走去了,而且速度極快,徐來一路跌撞連滑帶爬才跟上他,一把揪住他肩膀,“老李,我說話你聽見沒!怎麼神神道道地?”
李如斯回過頭來,暴露在徐來電筒下,把徐來嚇了一跳,但見他滿腦袋冒汗,面部潮紅,呼吸急促,眼睛開始鼓大,被徐來這一抓,竟然往地上滑。
躺在地上的李如斯開始抓著自己的喉嚨,吐詞不清,“他來了,是他!”
“什麼?”徐來根本聽不明白,試著扶起李如斯。
李如斯口唇發紺,失去了動彈,再次滑到地上。
徐來一摸他的臉,汗都涼了。
“喂!”
“喂!”
“老李!”
“喂喂喂!”
徐來大聲呼叫著李如斯,並試圖把他搖醒,同時也是給自己壯膽,但老李不知是休克了,還是鬼上身,沒有半點回應。徐來環顧四周,黑黢黢,幽森森,空氣裡似乎還有嗆人的硝煙和塵土未散去,只有李如斯那柄掉在地上還在打轉的手電筒投射出一束刺目的光,彷彿一間暗無天日塵封萬年的地下室終於破開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