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屍體腐爛的味道,不是血液乾涸後的鐵鏽味,是在空氣中氾濫開來的的香甜氣息。

司憫懷面無表情的看著在自己腳下掙扎的人群,肢體斷裂的橫截面觸目驚心,藍幽幽的稀疏的能量他們身上升騰起來匯聚在他身上,即使他身形纖弱,但是無形之中給人的壓抑感卻異常強烈。

星期一上午十點一刻,藍海高中內一片死寂。司憫懷進去的時候,腳底已經沾染混雜了無數人的人體組織和血液。如果不是陳夢——他的媽媽,臨死之前託付給他讓他找到並照顧他的表弟,他是不會踏足這個地方的。陳夢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胃癌晚期,所有的醫生護士要麼逃回家中,要麼死在當場。缺乏專業人士使用醫療裝置,她捱不了多久。司憫懷陪著她走過最後一段時間之後,被她強行要求尋找那個叫溫晏的男孩。

末世是什麼時候來臨的?這個問題其實很好找到答案,那一天溫度驟降到零下二十度,植被一夜枯死,耐不住低溫的老人和孩子一批批的死去。但是每個人都關心著如何生存,於是究竟是哪一天,這個答案就不再重要了。

在倖存者眼裡,司憫懷是個異類。比如現在溫度已經零下一百度,但是他穿著單薄的白襯衣和牛仔褲,步伐悠哉。

司憫懷除了一個名字之外對溫晏一無所知,或許他們小時候見過面,還一起玩過,但是在記憶中他找不到任何的殘存。陳夢莫名的託付,他本來想要問個究竟,但是她安詳的閉上了雙眼,沒有給司憫懷這個機會。

藍海高中是他在電腦上搜尋溫晏出來的在校學生名單找到的,藍海高中就在西寧,但是母親最後記掛的一件事的主人公和他們如此之近,卻十多年沒有見過面。這件事疑點頗多,但是司憫懷不願意去想,只覺得完成了就把這個人丟到個什麼地方去便罷。

藍海高中只是一所普通的高中,其普通在於沒有空調裝置,只有簡單的暖氣。而在這種可怕的低溫之下,較為原始的暖氣難以在尚是夏季的現在立馬投入使用。司憫懷覺得自己這一次的前來多半是來給溫晏收屍,不然就是這個孩子不知道躲去了哪裡。

高一(3)。

司憫懷一腳踹開擋路的屍體,教室裡空蕩蕩的,課桌上已經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司憫懷進去環顧了一週,什麼也沒有發現。他的心裡突然升騰起來一種強烈的預感,彷彿有什麼東西指引著他的步伐。

去操場。

去操場。

去操場。

司憫懷是個天生反骨的人,預感越是強烈,他越是不想去。離開教學樓之後他徑直的往校門口走,但是他卻發現,明明學校內的路線很清晰,而他卻被不知名的磁場引著來到了操場。司憫懷不信什麼天命,事出有異必有因,他勉強按耐下心裡的不爽,打探著這個操場。

綠草坪、紅旗杆、主席臺,學校操場的標準配置。

司憫懷走上主席臺,臺上一側有門,平時講話之前的準備都是在這裡進行。他推開門,看見的就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很勉強能稱之為人,大約是學校看護這裡的門衛,面部青紫,漲的似乎是血液要衝破面板的屏障而奔湧出來。眼部的溼潤使得上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不消想,司憫懷的動作幅度太大觸碰到了這具屍體,眼球簌簌的滾了出來。黏有神經的一側也迅速結冰。若是踹一腳,只怕是這具屍體也會四分五裂了。冰帶來的不是堅硬,反而是脆弱。

“溫晏?”

司憫懷開口問自己前方這個被五六床毯子以及散發著臭味的軍大衣裹起來的“球”狀物。他能顧感知到裡面的溫度和外界的不一樣。裡面蠕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遲疑的發出一聲“嗯”。

司憫懷想要掀開被子,想了想溫晏的體質只怕還是普通人的體質。他開始有些頭疼怎麼把溫晏帶回家去。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我叫司憫懷,生理學來講我是你表哥,不過你應該不認識我,畢竟我也不認識你。

“哦,那你走吧。”

“走?這裡沒有食物也沒有水,看你這幅樣子也不能離開這裡吧。”

溫晏露了個頭出來,但是隻有上半張臉,眼尾下垂,顯得乖巧溫順,臥蠶正中有一顆淚痣。打量了司憫懷一眼之後立馬又把頭縮了進去。

“那你又打算怎麼把我帶出這裡?”

很明顯,司憫懷的體型毫無說服力。看起來只是一個能夠抵抗得了溫度的普通弱雞罷了。司憫懷蠻喜歡溫晏的長相——雖然他只看見了半張臉,但是他並不是很喜歡溫晏對他說話的態度。他彎下腰,朝著被子裡鼓出來的頭的位置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聽到裡面的溫晏悶哼一聲,滿意的舉起來袋子背在肩上。

末世對司憫懷來說是一件好事,雖然陳夢死了。但是三年之久的癌症治療早已經讓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末世來臨的時候他並沒有感受到溫度的變化,直到出門看到冰雪奇緣一樣的世界。除了對溫度的麻木之外,他的體能變得異於常人。

速度、力量、承受力。這都能夠讓司憫懷很好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同時他也沒有對末世失去信心,司憫懷不是一個盲目的樂觀主義者,他不過是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既然他都能夠迅速變異適應這個世界,那麼想必還有不少人也會這樣,儘管現在世界已經崩潰的幾近滅亡,但是隻要還有小數量的人生存,那麼重建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兩個人在路上很沉默,家裡的存糧吃的差不多了,司憫懷打算順便去附近的超市拿點什麼回家。但是和他想的一樣,確實有不少人迅速適應了這個世界,每家超市的門口都守衛著一些人,現在他們已經在這些有水糧的地方建立了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