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地廟前,我還耐心地把廟堂前的雪地用樹枝掃乾淨,並把那被風颳落的屋瓦整理周正。這廟內有一段時間沒有香火了,我找來兩根香點燃,插了進去。
“土地嗲嗲,你就莫怪我總是煩你啦,我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玩才好,我最近太傷心啦,我擔心媽媽,也擔心自己。”
土地公公當然不會說話,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聽我說話最多,又不會反對的人。還不會洩密。
我揉了揉眼睛,使勁眨巴幾下,可憐兮兮地說道:“我眼睛不舒服,我要不要偷偷地去找陳老頭看看,讓他幫我治好眼睛?”
我用枯枝在雪地上畫了一個圓,在裡面畫了一個人,在人的周邊點了又點,就像我最近看人身上的那些怪怪的光圈啊,還有重影什麼的。
我畫了一個,又畫一個,直到最後畫下我和爸爸媽媽手拉手在一個圓裡,廟前那塊並不算大的雪地被我畫滿,畫畫結束。
天很陰沉,四周的樹木凋零,那些茅草被深埋在了雪下,但是林子還是不夠開闊,始終太冷寂。
“我要在這地方呆一輩子嗎?”
神前的香爐裡盡是一堆菸灰,還飄了幾朵雪花。我去折了些樹枝生了堆火,把燒光的帶火煙灰埋在那溼潤的香火爐子裡。
我隨心做著,隨心說著話,反正這林子裡也不會有人聽得見。也許是太靜,我突然玩性大發,對著山林狂野大叫起來,“啊啊啊——”
啊完後,我卻不知道自己要喊什麼好,於是我大叫道:“天靈靈地靈靈,哪路神仙有空請光臨!”這話還是我從汪道士嘴裡聽來的。
當晚說來也奇怪,晚上半夢半醒間,我看見我家蚊帳頂上坐著個白鬍子老頭。他很矮小,輕飄飄的,都沒我高,一直和我說話。
他說了什麼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他說:“伢子,你媽媽會好的,還有你的眼睛也會好的,放心。”
那天后,也不知是那道士真有兩下子,還是那白鬍子老頭真是個神仙下凡來打救,媽媽好了,不再夢遊。
我再也不用擔心媽媽出事,晚上終可睡得踏實。爸爸也不敢出門玩牌。而媽媽似乎依舊一切未知。
小年前,家人開始打年貨劏年豬醃臘魚,媽媽也扯了布準備給我裁剪一件新衣服。如往年一樣,就快過大年啦,一切喜洋洋地,我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快樂當中,將自己眼疾的事也暫時拋去了一邊。
一日,我又遇上了那個小姐姐。並且,這一次我看清了她的模樣。
小姐姐周身一層淡黑色的光圈,具體說,是一圈虛無縹緲的霧氣,模模糊糊地,也不知是不是冬天天太陰沉光線不好的緣故,她跟我見到的其他人不一樣。
她的身高看起來約莫十多歲,穿著一件又長又大的灰色厚棉襖,似乎整個身體都縮在裡面。頭髮編成兩條小麻花辮子搭在衣服外,頭戴一頂老式軍帽。那種軍帽,我從爸爸年輕時的照片裡見過,前面有顆紅五星。
小姐姐低著頭,似乎很冷,將脖子縮在棉衣領裡,我看不清她的臉。她步子很輕盈地緊貼奶奶的步伐,一前一後,依然是從屋邊菜園子那頭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