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支撐二人的,便是體內的宙鼎,宙鼎不斷吸入能力、物質和雲蘇的精神力,而後徐徐釋放出一股股宙級真氣,每一道宙級真氣之上,都有時間的波動輕微震盪,這些宙級真氣,彌散在雲蘇全身,彌散在機甲之中,抵抗著時間的侵襲和重壓。
在沉重的壓力之下,二人漸漸分遠。
眼前場景驀然一變,雲蘇知道,自己穿透了時間溯流的第一重,所以有幸看到殘留在時空溯流中的一些細節。
前方的虛空之中,一個無比高大的巨型機甲,昂首而立。
之所以說無比高大,是因為以雲蘇宙級機武士的測算能力,都無法計算出這個機甲的高度,是千萬公里?還是億萬公里?她不知道,因為沒有對比物。但她只知道,這個機甲,很高很高。
這臺機甲,一切的結構都是那樣的原始而簡單。
方方正正的頭部,圓鼓鼓的身軀,粗壯的四肢用球形關節簡單的連線在身軀之上,一個個厚重的引擎艙室,附著在機甲的四肢和軀幹之上,讓這個巨大的機甲,宛如小孩手中的兒童玩具一般。
而且是打了無數補丁的那種兒童玩具。
雲蘇此刻早已晉級了宙級機武士,自然知道,當機甲的身軀如此龐大時,那便唯有采取最簡單的結構,因為只有最簡單的結構,才能支撐最龐大的身軀。
在如此巨大的機體內,一切精巧的結構,都將在巨大自重和應力的作用下,自行崩潰。
然而,最讓雲蘇震驚的,卻並不是這些事。
眼前這巨大的機甲,根本不是用任何金屬材料構築。
它多使用的原材料,是星系……
編製成機甲外殼的每一根修長纖維,都是一連串的星系。
這種長條狀的星系,在天文學上的定義,便叫做,宇宙纖維,又被稱作巨牆。整個宇宙的形狀,便如同一個蓬鬆的綿軟的無比巨大甚至難以探究邊界的棉花團。
無數星系構築的宇宙纖維,便是這棉花團內的一根棉花纖維。
雲蘇從未想過,居然真的有人,能夠利用彌散宇宙的巨型纖維,來構造一個機甲!
哪怕這機甲無比粗糙,無比簡陋,機甲各處甚至還彌散著一重重能量洩漏的波動。如此龐大的機甲,使用的又是如此“粗糙”的材料,必然殘破無比。
然而,雲蘇卻沒來由的,對這個機甲,充滿了信心。
因為,這可是用巨型纖維構築的機甲啊!
此刻,這機甲終於動了,巨大的身軀,在虛空之中開始奔跑,整個空間,空無一物,空無一人。
既然無人,那便放肆。
巨大的金屬身軀,就如同誤入番茄地的小孩,踩爆了恆星,踢飛中子星,至於沿途被波及的行星衛星,就更是被輕易湮滅。
而後,一扇巨大的門,出現在雲蘇眼前。
看著這扇巨大的門,雲蘇一瞬間就忘記了另一側還有苦苦探尋的龍十一。
無盡的憤怒,從她心底湧出,從她的一切記憶裡湧出。
寂滅之門!
無數次輪迴,無數次挫敗,無數次羞辱。
然而這寂滅之門,卻始終沒有開啟,就這樣,嘲諷著,矗立著,千萬年。
前方,巨型機甲那巍峨的身軀,和那寂滅之門,幾乎不相上下。
當巍峨的機甲和高聳的寂滅之門轟然相撞時,天地之間,散逸開一股股波動。
每一重波動,都是一個小小的世界,在其中生滅。
這便是,宇級機武士!
雲蘇仰望著那巨大的巍峨的但卻滑稽可笑的身影,忍不住眼淚流淌。
那笨拙滑稽卻又蘊含無窮力量的星系纖維機甲,是父親在努力。
星雲纖維機甲之後,是無窮人族機甲,跟隨著星雲機甲,乘著一條條時空溯流,匯聚成滔天的機甲浪潮,狠狠撞擊在寂滅之門上。
然而,這洶湧的機甲浪潮,最終卻宛如浪花拍擊在礁石之上,轟然碎裂。
無數金屬殘骸,四散飛濺。
一臺臺機甲,徹底撞毀在這寂滅之門上。
巨大的星雲纖維機甲,依舊在不停的撞擊中,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撞擊,那寂滅之門,終於被撞開了一道細細的縫隙。
只是這道看似細細的縫隙,便是數個星系的寬度。
吱呀一聲,巨大的寂滅之門,緩緩開啟。整個宇宙都在波動,哪怕在無數年後的時空溯流之中,雲蘇都能感到,那股波動之中蘊含的令人震顫畏懼的力量。
轟隆一聲,無盡的黑潮,從那寂滅之門中,奔湧而出,席捲著整個虛空。
所有被捲入黑潮的機甲,都在頃刻之間,沾染上重重的黑色。
這些黑色,繚繞如同雲煙,浸潤如同墨汁,沿著機甲體表的縫隙,沿著機甲表層金屬粒子之間的間隙,沿著人工經脈和能量管線,緩慢卻堅定的侵襲。
只有時間的力量,可以略略阻擋。只有宙級機甲中的宙級機武士,才有資格在這黑潮之中生存。
片刻之後,這片星空之中,除了幾十個宙級機武士,以及那巍峨高聳的星系纖維宇級機甲之外,再也沒有什麼活物存在。
而黑潮,依舊在一波波的向外擴散,依舊在不停的從寂滅之門中奔湧出來。
寂滅黑潮,每一次都要席捲整個宇宙,都要滅絕整個宇宙。
除了僥倖逃入時空溯流的人族之外,能夠在黑潮中倖存的,便只有那些提前投奔了寂滅的種族,他們會被安置在構成寂滅之門的星系之上,成為寂滅之門守衛力量的一部分。
隨著那寂滅黑潮的噴湧,死死抵擋在前的星系纖維宇級機甲,也轟然一聲,碎裂為漫天的星系殘片。
在那漫天的星系碎片之中,一個蒼老卻依然偉岸的身軀,並沒有在漫天的星系碎片之中搖擺半分,就那樣直直的矗立在虛空之中。
但那股落寞心情,那發自心底的失望和無力,卻在整個星空之中,緩緩彌散開來。
一條條時間溯流,終於不再瘋狂的衝擊那寂滅之門,曾經狂猛,曾經勇敢,曾經不惜將自己撞碎在那寂滅之門,而現在,這些汩汩流淌不絕的時空溯流,終於也停滯了衝擊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