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並未察覺縣太爺的情緒有何不對。
他指著那黑熊屍體說道：“來時走的急，還沒跟那人好好殺價。三十貫其實是一般的價格，可咱們殺的黑熊不一般啊！”
“您看這黑熊的個頭！往常那些獵戶們殺的黑熊，有幾個這麼大的？”
阿力越說，知縣的臉色就越難看。
好在李雲帆察覺到了。
“而且……”
阿力還要接著說，李雲帆趕緊攔住他的話頭。
“而且那人只是隨口開了個價格，並未真的說要買。”
李雲帆捏了捏阿力的手腕，示意他別吭聲了。
他又指著黑熊繼續道：“雖說這黑熊個頭大，但肉粗且腥，真正能吃的地方並不多。還有昨日獵殺的時候，傷到了皮毛，回頭肯定也賣不上價。”
“所以您給十貫錢就夠了。”
阿力和其他捕熊隊的隊員全都瞪大了眼睛。
見過殺價的，但往自己身上殺，而且還殺這麼狠的，他們真是第一次見。
不過……李雲帆這番話說完，知縣宋普的臉色，明顯變得好看多了。
他捋著鬍鬚點了點頭：“嗯……孺子可教。既如此，那便十貫好了。”
待李雲帆等人拿著錢離開，宋普繞著那黑熊轉了兩圈。
隨後招來心腹道：“吩咐後廚，將這熊掌好生處理，晚上我要宴請陳將軍！”
……
“虧了，虧了！”
出了縣衙，阿力在旁邊一直唸叨。
“雲帆哥，你怎麼能只收十貫錢呢？咱們要將那黑熊拉到市上賣，最少也能賣三十五貫！”
李雲帆笑了：“帶上賞銀的二十兩，也差不了多少。再說了，你這可是跟官做生意。”
“跟官做生意怎麼了？”
“你在他身上佔一兩的便宜，日後便要虧十兩出去！你若在他身上吃一兩的虧，日後你便能在他身上，賺十倍的利潤。”
阿力不吭聲了。
其實道理他也懂。
可如果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還真沒那個魄力，一下讓出二十貫的利益。
二十貫，讓他不吃不喝存十年，都未必能存夠。
因此看李雲帆如此雲淡風輕的樣子，阿力也是由衷佩服。
“天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吧。趕點夜路，應該能在戌時前到家。”
折騰了大半日，現在已是下午。
好在板車清空，回去的時候，會比來時輕鬆一些。
李雲帆卻搖了搖頭：“今日不回了。就在縣裡住下。晚上趕山路不安全。明日一早吃過飯再回。”
“這……”
“就這麼定了！”
李雲帆拍板。
接著帶眾人找了個客棧。
讓掌櫃的安排房間，然後又安排酒食。
李雲帆連砍價都不砍。
這一下花出去三百多文，阿力幾人在旁邊又是替李雲帆心疼，又是高興。
要知道三百文可是能買五十斤米了。
省著點吃，夠一家人吃兩個月了。
不過想想這三百文花在了自己身上，大家又覺得李雲帆夠仗義。
待酒食上桌，兩碗小酒下肚，幾個人就更加滿意了。
跟李雲帆出來見世面的李功來，更是把雲帆哥當成了偶像。
能文能武，人還大方！
這樣的親戚，整個莊子也就挑出這麼一個了。
……
華燈初上。
知縣宋普內宅迎來了貴客。
一個武將打扮的年輕人，帶著兩名隨從登門。
“哈哈，陳將軍光臨，蓬蓽生輝啊！”
“宋大人，叨擾叨擾……”
身邊隨從奉上禮物，二人又寒暄一陣，便進了內宅。
宋普讓人準備了一下午，桌上已擺滿精緻菜餚。
陳將軍也是見過世面的。
只掃了一眼，便被其中一道菜品吸引。
“這是……熊掌？”
“哈哈，陳將軍好眼力！今日請陳將軍來，便是要與陳將軍一同品嚐這道山珍！”
陳將軍頓時笑了起來：“佳餚難得啊。多謝宋大人時時想著陳某。”
夾了兩筷子，陳將軍讚歎道：“倒是肥美。宋大人這是從哪兒弄來的熊掌？”
宋普介紹熊掌來歷，之後說道：“這黑熊不同往日所見。確實體型大得出奇。所以這熊掌，也比往常見過的大上一圈。陳將軍莫要停箸，多吃兩口。”
“這麼說，這黑熊還在宋大人府上了？那我可要見識見識了。”
猛獸對陳將軍這樣的武將，天生就有種吸引力。
而且聽說這黑熊體型巨大，陳將軍自然不肯錯過欣賞的機會。
貴客都提出要求了，當主人哪能不滿足？
宋普放下筷子，引著陳將軍去後堂，檢視黑熊屍體。
看著堆在地上，如同一個小山樣的黑熊，陳將軍眼睛頓時一亮。
繞著黑熊欣賞了兩圈，陳將軍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是……傷口？”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宋普問道。
陳將軍眉頭微微擰起，然後用手指頭順著黑熊的傷口，往裡捅了捅。
接著他又讓隨從把那黑熊翻個身子。
見陳將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宋普也有些惴惴。
“陳將軍，可是有什麼問題？”
陳將軍點了點頭，然後指著黑熊身上的一個創口道：“宋大人，你看！這黑熊身上的皮毛相對完整，有些地方雖有殘損，但未傷及內裡。”
“想來是獵殺時，被林木或石稜等尖銳物劃傷所致。這並非黑熊致死之因。”
“真正致命的傷口，便只有這兩處了！您看這兩處傷口，像是什麼武器所傷？”
宋普雖是文官，但君子六藝均有涉獵。
仔細觀察了一會，他回答道：“像是劍傷。但劍傷傷口狹窄，不該有這麼寬的縫隙。難道是……弓箭？”
“不錯！是弓箭！而且是特製的箭頭！這種箭頭，比軍中常用的尖鏃箭頭寬！所以才會導致黑熊創面變大！”
“創面變大，射中黑熊後，可使黑熊短時間內大量出血，血流的多了，黑熊的戰力自然衰減的更快！”
“最關鍵的是這兩個傷口連通，也就是說，那箭矢射出，不是插在黑熊身上，而是直接貫穿！倘若換普通箭鏃，一般強弓勉強能做到。可是這種寬頭的箭鏃想要貫穿如此大的黑熊身體，就不是一般的強弓能辦得到了！”
說到這裡，陳將軍的臉上，露出幾分興奮之色：“這個獵殺黑熊的人，絕非一般人！”
“他是個高手！”
宋普眨了眨眼睛，一臉的懵逼。
高手？
那個……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