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沒作假。

許硯確實沒想到,原來當道士來錢這麼快…

一百兩白銀,無論放在哪個朝代都是筆不菲的錢財!

村口一時間安靜下來。

村民們呆愣愣朝眼前這俊秀小道士看來:

面容俊朗,唇紅齒白,更像個披著道袍的趕考書生,不像能捉鬼除妖的高人…單單是看外表的話,明顯那位穿紫袍的老道更值得信任些。

“哼—”

老道打眼一看,來搶自己生意的竟是這麼一毛都沒長齊的小道士,冷哼一聲:“你這娃子倒是狂妄!”

“何處修行吶?可有道籙?”

許硯搖搖頭。

自是沒有的。

他自穿越以來就在邙山上修行《菩提心經》,也未拜過什麼師門,何來的道籙?

“哈哈哈!”老道見此不免笑了:“連道籙都沒,也敢來捉榜降妖?”

“小娃娃,你才幾年道行?還是回觀裡找師孃多吃幾年奶去罷!”

許硯搖搖頭。

他雖只修行了兩年半,自然算不得什麼高人,

但用望炁術打眼一看,這老道渾身修為甚至還不如他打坐半個時辰積攢的清炁多。

眼前這老道,怕不是個假道士?

許硯懶得同所謂紫袍天師多言,在村民之中瞧了幾眼,朗聲道:

“在下許硯,道號忘機。”

“雖無甚麼道籙之類,但在下不收勞苦費,且等除了妖魔後再談其他。”

這話一出,大多村民就來了興趣。

他們也被之前那些個所謂降妖高人的勞苦費擾得頗為頭疼,

如今一聽這小道不收勞苦費,心中便立刻有了思量。

旁邊,紫袍老道聽了這話,麵皮不由一抖,與那大肚子老頭黃財主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狠戾之色。

許硯將這一幕收在眼底,卻也未有什麼反應,只是躬身作揖,等待村民們的決定。

不多時,一披著粗布短褐的老漢從村民們中間走出,朝許硯拱拱手:

“既如此,便勞煩小道長了。”

這是趙家村的村正,他的話自然也是村民們商量後的結果:

既然這小道士不先要銀錢,便由他同紫袍老道一併除妖就是。

之後若是當真能除得了妖物,再談感謝也不遲。

紫袍老道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閉上了嘴,靜靜站在旁邊,瞧向許硯的眼仁裡,透出寸寸殺意。

是夜,月明星稀。

趙家村後山林子裡,又響起那悽悽苦苦的嬰孩慟哭聲。

或哀婉,或嘹亮…配著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作響,平白添了不少詭異氛圍。

許硯並著紫袍老道二人走至林前,順著鄉民們早先開闢出的小路朝內裡廟堂走去。

說是廟堂,其實就一泥土磚瓦壘成的小房。

村裡人沒多少錢財,能耗費人力搭建這麼一小廟,便已算是心誠了。

廟中有門無窗,牆上刷著紅漆,只是大多已斑駁脫落。

內裡擺有不少神像,道家的,佛門的…山民們也不管你究竟是哪路神仙,環境就是這樣的環境,便都委屈一下,擠在一起就行。

許硯目光順著這些神像,挨個看過去,嘴角已勾起了一抹笑意。

堂外風聲呼呼,混著哀婉哭聲傳來,吹在那些個泥塑神像上,發出“噠噠”聲響。

“你這小娃娃,當真不怕?”

紫袍老道斜眼瞅了眼許硯:

“這地方可不比別處,當真是有妖鬼在的。”

“看你年紀還幼,又與貧道同屬道門,便規勸你一句,若是隻想騙點銀錢的話,還是早些離開…別臨了將小命丟在這兒!”

許硯無奈看了眼這紫袍老道,又瞅眼他腦殼上一口氣就能吹滅的些許清炁。

“您都不怕,小道自然不怕。”

“哼!”

老道見許硯竟好似當真並無絲毫恐懼之色,瞪著那對眼白居多的眼仁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許硯,

未曾看出什麼不凡來,於是冷哼一聲,拂袖走出破廟,朝後山林內而去: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娃娃!”

“到時候真個來了妖鬼,可別哭爹喊娘!”

“呵呵…”

許硯沒去管他,兀自在祀堂內尋了個乾淨所在,靠著牆壁坐下,打量起其中神像來。

道門三清,佛教金剛…俱是用泥石粗略捏了個人形。

至於如何分辨所塑究竟是哪位神仙老爺?很簡單,在泥像上掛個畫像便成。

好在許硯雖有道士之名,其實是個半吊子道士,對此卻也並不在意。

如若換個真正的道士過來,只怕還要破口大罵,說這趙家村有侮辱仙神之嫌。

挨個朝後看過去,最終,

許硯目光落在最角落一塑神像上。

這尊與其他神像不同,上面並沒掛什麼畫像,其雕制工藝也肉眼可見的比其餘神像精細不少。

形狀怪異,五顆腦袋,正中一顆狀若小兒腦袋,其餘四顆則分別為鼠頭,猴頭,蛇頭,並一蛤蟆腦殼…

呵呵。

許硯微微搖頭。

頗為巧妙的邪門手段…

他安安靜靜坐在牆邊,好似在等待著什麼。

前半夜並無分毫異動,唯有林中不時傳來經久不絕的小兒慟哭聲。

直到約莫寅時,

祀堂外才響起窸窸窣窣的細小腳步。

許硯不慌不忙抬頭去看:

先是一條雪白的尾巴從門外晃晃悠悠搖進來。

緊接著,一頭只有兩隻拳頭大的白狐“噠噠”從比它還高的門檻躍入廟堂。

這白狐很美。

月光灑在純白無暇的毛髮上,閃爍著點點光輝。

狐狸眼微彎,藍幽幽的眼珠裡並沒什麼戾氣妖氣,反倒純潔得就像剛誕生的嬰孩。

白狐嘴裡叼著半隻家雞,“噠噠噠”跑到大殿中央,伸出兩隻小爪子將那家雞推到前面的一個個泥塑神像前,之後像人似地雙爪合一,俯身叩拜,行了恭恭敬敬幾個禮。

“尊神在上,尊神在上。”

“保佑胡三姑娘早日得道,化形成人吧…”

許是因為狐狸聲帶與人類不同的原因,它發出的聲音頗有些奇怪。

雖然能勉強聽得清字句,但卻也能從中聽出些狐狸原本的叫聲。

看來這小狐狸道行還淺的很嘞…

別說化形成人了,即便想徹底發出人聲,也還需很長一段時間的修行。

白狐專心叩拜,並沒注意到一旁的許硯。

許硯也未出一聲,靜靜看著白狐拜禪,

又見這小白狐似乎思索了許久,最終將目光投在最後面那五顆腦袋的無名神像前。

應當是覺著這神像質地最為精良,其後的神仙老爺也更靈光些,白狐縮著小爪子,將面前的半隻家雞朝那神像方向推得更近不少…

許硯瞧著越發覺得有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下。

白狐渾身白毛騰地炸了起來,像個毛球似一跳,慌張轉頭看來。

一瞅到許硯身上的道袍,眼裡閃出肉眼可見的慌亂,趕忙匍匐在地:

“大老爺饒命!”

“小狐再也不敢偷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