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終回開封，官遷三等

大中祥符二年一月九日。

“陛下，臣出使遼國歸來！”曹利用、劉銘等人躬身道。

春節的七日假期剛過去不久，殘餘的慵懶也在昨日的朝會中洗刷殆盡，今日的官家、執政們臉上終於有了幾分“永珍新啟”的神色。

“曹卿、劉卿，諸卿辛苦了！”趙恆嘆道。

大宋官員們春節有七日的假期走親訪友，趙恆也藉此機會在宮中好好享受了一番天倫之樂。

但曹利用等外交官員從去年十一月份開始就為了大宋奔波，直到現在，無愧於“大宋忠臣”！

趙恆將他們好好賞賜一番之後，沒說其他廢話，便放他們回去了。

剛回開封就直入宮中述事，趙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看遼人的“祭山儀”也不算得什麼大事，下次朝會的時候再說也不遲，而且...

劉銘被留了下來。

趙恆問道：“劉卿，盟約談得怎麼樣了？”

有什麼要緊事，讓劉銘來回答就行了，而且...除了主使曹利用，其餘使臣對“大宋西征”的計劃並不清楚，可別走露了風聲。

雖說党項人那邊遲早會得到訊息，但晚一天準備，宋軍就能早一天破城，也能少幾個宋軍將士的傷亡。

成功了的訊息，早早透過信使傳到了開封，但具體情況...劉銘在殿中娓娓道來，說得清清楚楚。

“遼人意圖大舉進攻高麗？竟然還玩祥瑞那一套...”趙恆搖搖頭說道。

雖然當初他也對“祥瑞”痴迷若狂，但他現在已經走出來了，看著陷進去的耶律隆緒...

一個小妾生的庶子，還敢妄想和他爭奪“天命”？

等什麼時候遼國境內出現真正的祥瑞再說吧。

“但盟約簽訂一事上，遼人還是沒昏了頭。”趙恆笑道。

面上是微笑，但實際上趙恆心裡已經樂開了花，恨不得一拳砸在龍椅上，然後歡喜的大喊幾句：“好！好！好！”。

太祖時南征北戰，基本蕩平了天下；太宗時開啟宋遼大戰，雖未有大的建樹，但太宗剛即位不久就滅了北漢！

有兩位“祖宗”珠玉在前，趙恆雖結束了宋遼之戰，讓“關南之地”從事實上和發力上都歸屬於大宋，但還是差了點感覺。

但現在和遼人簽訂新的盟約，光復定難五州只是時間問題，自己在位期間得了這麼個大彩頭，以後青史留名...都會多上不少讚美的筆墨！

“如此大局定矣！”

感嘆完之後，趙恆又問道：“劉卿，你以為高麗如何？能在遼人的進攻之下堅持多久？”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聽到他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打算去打高麗的時候，趙恆的第一反應是給高麗一些援助，給他的兄弟添點堵。

雖說高麗和大宋沒有建交，但建不建交還不是雙方統治者一句話的事兒。

趙恆突然有點想在修路的寇準了，若是寇準在此，他一定會立刻建言大宋和高麗偷偷聯合，給遼人一點顏色看看。

但劉銘並不建議這樣做，說道：“陛下，高麗三面環海，唯一一面陸地直接和遼人相接，兩國之間有歷史仇恨，陛下大可相信高麗人的抵抗意志。”

“在遼國直達高麗的水泥路修好之前...高麗應該亡不了國。”

劉銘是這大殿之中最懂軍事的人，而且剛從遼國回來不久，趙恆聽從了他的判斷。

水泥路一時半會兒可修不完，光靠自己都能擋住遼人好幾年，若是有大宋相助...

趙恆問道：“劉卿，若是大宋給予高麗些許援助，就像當初遼人偷偷支援党項人一樣，高麗能再堅持幾年？”

想讓遼人陷入高麗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趙恆的想法很美好，但...劉銘勸道：“陛下，臣不建議您這樣做。”

“因為遼人支援党項可比我們支援高麗輕鬆多了。”

就十一世紀的生產力，一個走陸運，一個海運，海運的港口還可能被遼人控制住了，而大宋可打不到遼國的腹地去...

實在不划算！

“也是。”趙恆點點頭說道，“那咱們先專心解決党項人。”

“但陛下，如此一來，宋遼之間再沒了緩衝的餘地...”樞密使王欽若陰惻惻地說道。

王欽若說此話顯然是反對劉銘“西出”的政策，但也說出了朝廷一部分官員的心聲。

在朝廷中相當部分官員的心裡，飯得一口一口吃，仗也得一點一點打。

宋遼剛結束戰爭不久，宋夏戰爭也已經打完，他們這代人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三國重歸平衡，這才是他們最期盼的東西。

天下再次和平！

大宋現在因該做的就是發展國內經濟，提高百姓生活幸福水平，一點一點積蓄力量...

至於國際紛爭什麼的...那就得相信後人的智慧了。

但大宋若真的光復了“定難五州”，遼人也成功收復“遼東六州”...

那就意味著，大宋和遼人之間再無牽制和緩衝的餘地！

以前宋遼之間萬一有點什麼矛盾，還可以指揮雙方的小弟打代理人戰爭，贏了高興，輸了...也不是不能接受，情緒有緩和的餘地。

但以後只有宋遼接壤，萬一有個什麼矛盾...只能親自下場，幾場區域性衝突打起來，若是激起民憤，打出真火來了...戰爭烈度持續走高，就是下一個二十五年的宋遼之戰！

“王樞密使無需憂慮。”劉銘笑道。

劉銘早已做好了準備，和遼人的盟約都已經簽訂了，怎麼會任由別人破壞自己的計劃？

“大宋西出，大遼東進，但畢竟党項和高麗都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總歸還是要點時間的。”

“而就在這幾年，宋遼友誼經濟圈的合作將更進一步，到那時雙方的完全接壤不是意味著對抗，而是意味著更多的合作，可以將第一個經濟圈的成功複製到其他地方嘛。”

“更何況佔領了定難五州和江東六州不是結束而才剛剛開始。”

“臣和遼皇還有一些遼臣溝透過，他們似乎決定要以單純的武力討伐來收回故土。”

“血腥的戰爭必然引起激烈的對抗，撩人就算僥倖拿下了江東六州，高麗境內多山，高麗國主若是個有魄力的，帶領臣民到山上去和遼人打游擊，也能拖延不少時間。”

“而我們大宋對於党項的政策就不一樣。”

“以懷柔政策使党項百姓自己認清李德明的殘暴本質，然後自動投入到大宋的懷抱之中。”

“因為是主動歸附，百姓們的反抗意願並不強烈，大宋想控制定難五州所需的時間可比遼國少多了...”

“這麼一論起來，還是我們大宋的國力提升得更快！”

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劉銘一番話直接把遼人當做了假想敵，暴露了他赤裸裸的主戰屬性。

之前的各種政策都是麻痺遼人的神經...正如趙恆的意！

笑道：“劉卿，此言有理啊，遼人為求水泥之法又多出了六十萬貫，我大宋平白多了六十萬貫，這一來二去的...兩國間就有了一百二十萬貫的差別，我大宋已經比遼國要先走幾步了。”

“陛下此言甚是。”劉銘讚道，“更何況‘開封——澶州’線臣回來時看過了，不久之後就能完工，而遼人的水泥路...又要原材料運輸，還得培養工匠...至少得拖三個月！”

“而且遼國人口少，能徵召的民夫數量相比我大宋得少了大半，修路的進度又得一拖再拖...”

劉銘笑了笑，大規模基建對地廣人稀的地方可不一定是件好事，耶律隆緒就只看到了水泥路的神奇，但其中的成本卻被劉銘給含糊了過去。

就遼國國內的人口密度，除了“幽州——定州”線能收回成本以外，其餘任何線路都絕對是虧本的。

但這...就算知道了成本，耶律隆緒大機率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南北兩天子”既是對遼國皇帝身份的認同，也是對遼國皇帝所行所為的制約。

大宋天子有的東西，你大遼天子沒有，再差幾個說書人編寫離譜的故事宣傳一下，你讓遼國的百姓怎麼想？

尤其是日後大宋百姓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了...再把功勞往老天爺身上一推！

遼國人心就散了。

當然，修路可不能光看對經濟的影響如何，那和資本主義有什麼區別？還得看它對國防安全的影響。

就像靈州附近的線路大宋大機率是收不回成本的，但大宋是什麼經濟水平？

而且...就十一世紀的車輛運輸效率，水泥路只要修在地上，就無需在意事後維護了，如果不偷工減料的話。

雖然貪汙工程款的事...就封建時代的道德水平，小偷小摸解決不了，但大面積、成體系的貪汙不用擔心。

“開封——定州”線前期有寇準盯著的，寇準走後，劉銘會幫忙照看一二。

......

與此同時，澶州城外的工地上。

寇準正監督著工程的實施，沒由頭地打了個噴嚏：“啊嚏！”

天氣雖然寒冷，但自己的運動足夠，身上的衣物也穿得厚實，打噴嚏一定是有人在背後罵他！

“直娘賊，一定是王欽若那老匹夫在偷偷罵我！”

寇準捏緊了拳頭，不斷堅定自己得想辦法回到開封，和王欽若一決高下的道心。

......

“開封——靈州”線...寇相公估計得從開封一直跟到靈州去，而且放款的三司使丁謂雖然不是什麼好官，但是個有能力的，分得清利弊。

有這兩人在此，質量上無需擔心。

而遼國那邊...

負責的可都是權貴階級，就算不會貪汙公款...大宋的工匠難不成還不會偷偷教上兩招嗎？

拖著拖著說不定還能給拖黃了！

......

聽完劉銘的“大宋贏學”之後，趙恆很是高興笑道：

“劉卿，為國盡力了，朕若是不賞些什麼，倒顯得是朕的不是。”

“官遷三等，遼人給的六十萬貫分五年還清，今天的十二萬貫就調撥給你們龍衛左廂使用吧，由你負責。”

“若是又能弄出幾件如‘水泥’一樣的祥瑞，明年遼人的錢款也不是不能考慮...”

這本來就是用水泥換來的錢，現在被當做賞賜賞給了劉銘...

“官家萬歲！”劉銘拜道，忽略掉其他因素，至少大中祥符二年龍衛左廂的研究經費是不用愁了。

單論能力，趙恆算不上是個多麼優秀的帝王，但趙恆還算仁慈，對自己人也不錯，劉銘費了一番功夫把他從“天書封禪”的幻想中給來了。

朝廷“恬靜質樸”的風氣也沒被不斷增長的人心和慾望崩壞。

這個帝王...日後的歷史評價會很不錯。

趙恆似乎也從劉銘樸實無華的馬屁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眼前這個年輕人...

先是在澶州之戰時綻放光彩，接著進行軍隊改革，那群糙漢子的手不只能綻放血花，還能提動筆墨，為大宋創造出許多利國利民的物件。

無數優秀的年輕人正源源不斷地出現，一點一點地增強大宋國力...

而劉銘則在其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還有皇子趙受益！

劉銘才是上天賜給大宋的真正的祥瑞！

趙恆看著劉銘，越看越覺得心中歡喜，忍不住就朝他揮揮手，笑道：“劉卿辛苦了。”

“為了大宋，連春節都沒在開封過上，從開封去遼國又回開封，四千多里的路程，舟車勞頓，更別說還要和遼人周旋為我大宋得取利益，身心俱疲。”

“朕許你十日假期，在家中和親人享受一番天倫之樂。”

“燁兒朕幫你照看過了，小小年紀生得十分雄壯，你若是好好教導一番，日後的成就定不在你之下！”

天子在朝堂上就應該端莊，而趙恆的行為...這不符合禮制！

但也正因如此，才讓某些臣子嫉妒地發狂！

官家從未對我這樣！

而且...春節之時，劉銘的娘子和孩子可是被趙恆接到宮中去住的，聽說是第二天李姝母子兩人才被送出宮去，劉燁甚至和皇子睡到了一張床上！

朝廷上哪個官員能得此殊榮？

“臣多謝陛下！”

趙恆目送劉銘龍行虎步地轉身離去，趙恆心滿意足的道：“就是這樣，朕的大宋就該是這樣。”

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