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承天蕭太后

遼統和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冀州城外，遼軍軍帳中。

十一月六日，二十萬遼軍到達冀州城下，當即發動攻勢，但冀州城守將也是個硬骨頭，連攻五日未果。

“宋主已經北上了...”端坐在首位的承天蕭太后蕭綽，放下手中的軍報對著帳中諸將說道。

說完，端起一杯寡淡無味的白水潤了潤嗓子。

帳中氣氛低沉幾分。

“有斥候來報，易州城附近出現宋賊，易州城守軍已和他們交鋒，主帥似為張凝、田敏、楊延朗等人。”

易州，二十萬遼軍後勤出發點，也就是說...

遼軍在宋境馳騁，但老家快被宋人偷了！

帳中氣氛又低沉幾分。

遼國高層面前的粟米飯味同嚼蠟。

打滿了遼國西擴戰爭還有二十五年宋遼戰爭的猛將、二十萬遼軍主帥蕭撻凜大口撕咬面前的羊肉，表情之兇狠，彷彿那是阻攔遼軍南下鐵蹄的宋軍的血肉。

一口烈酒伴下，問道：“軍中糧草還能撐多久？”

“勉強還有一個半月。”

大宋堅壁清野，城外刁民的油水早被搜刮乾淨，遼軍輕騎已數日無獲，還被宋賊打死幾個。

一個半月啊...

帳中氣氛低到了谷底。

澶州之戰，可不是一百多年後的金滅宋，如同秋風掃落葉之勢。

宋遼兩國，都是處於上升期的大國，在持續二十五年的、高強度的宋遼戰爭中，雙方每年付出萬餘壯年人頭，終於認清了誰也奈何不了誰這個事實。

大宋有王超摸魚，葬送大好局面。

遼國深入宋境，未攻下任何大城，老家都快要被宋軍給偷了...

“太后，繼續南下風險太大，咱們不如...北歸吧？”有遼人建議道。

“不可！”馬軍都指揮使耶律課拍案，“咱馬上就要到澶州了，再進一步，攻破開封，那宋人的花花世界可都是咱們的了！”

耶律課，攻破祁州的就是此人。

目前遼軍唯一的破城之功，但祁州太小！襯不出他的偉業。

來都來了，耶律課肯定是不願意就這麼回去的。

“北歸肯定是不能北歸的，大軍南撥兩個多月，耗費糧草無數，若是就這麼回去了，必然助漲宋人氣焰！”南院大王耶律善補說道。

“但我們孤軍深入，又缺少補給，宋主已經率軍北上，宋軍士氣正盛，澶州...一時攻不破，後方...都部署王超還有他那十萬大軍又不知何時會從我們後方殺出，已然是進退失據的境地。”

“太后，不如和談吧？”

宋軍降將王繼忠補充道：“大宋富饒盛產五穀、蔬菜、絲綢、薪炭、瓷器...”

“而大遼幅員遼闊，盛產良馬、人參、紫貂、牛羊...”

“若是雙方握手言和，重修榷場，各以所有易所得，利國利民，善莫大焉，何以刀劍相向，以至哀鴻遍野，廣廈為墟？”

從五代亂世裡卷出來的宋軍兵痞在蜀地、西北造就諸多慘案，遼軍稍微好一些些，沒把抓到的大宋百姓當做軍糧。

但攻城久不下，損失還大，軍中怨氣堆積，便抓來城外十八歲以上的男子全殺掉洩憤。

王繼忠原為宋將，雖被王超那該死的混蛋賣了一波，但他對自己的好基友趙恆和自己的故國大宋還是有感情的。

蕭太后還有遼主對他這個降將也是禮遇有加，甚至還將遼國重臣康默記的族女嫁給他。

王繼忠對兩國都是有感情的，不忍再見宋遼雙方繼續進行這場無意義的戰爭，積極促進宋遼和議之事。

“求和？宋太祖曾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為此我大遼每年要付出數萬兒郎的生命才能守住國土，直至現在關南二地都還沒收回來。”

“現在眼看著就要打到澶州，那宋主不是來了嗎？生擒了他，明日我們就入主中原！”

耶律課罵道。

“哼，都指揮使，俺不是要專門嘲諷你，只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你若是能攻下瀛洲城再來說這些話，俺覺得更讓人信服！”監門衛大將軍姚柬之冷言道。

“俺已經說完了，你隨意便是。”

瀛洲之戰！

三十萬遼軍圍攻十數日不下，甚至還是剛進入宋地，後勤充足，還有蕭太后、遼聖宗親自擂鼓，士氣旺盛的遼軍！

一塊瀛洲城的木板上，插滿了百餘支箭矢，城牆幾乎被砸爛。

而像這樣的宋軍，澶州城內有十萬！

給遼軍三個十餘日的功夫，都不一定打得下澶州城！

愈南愈險啊！

這話戳到耶律課的心窩窩裡去了：“俺攻破了祁州！”

“那又如何？”

“你有何功績，膽敢質疑我？”

“所以俺才要求和！”

“你...”

“夠了！”蕭太后右下方，遼國大丞相、齊國王、耶律隆緒見不得光的繼父韓德讓將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拍說道。

“我們的敵人是南邊的宋人，爭爭吵吵的，像什麼樣子！”

“難道憑嘴皮子功夫就能解決問題嗎？”

首位的蕭太后也終於不做壁上觀，問道：“澶州城守將是誰？”

“李繼隆！”

李繼隆啊...蕭太后有印象，打破了遼國名將耶律休哥不敗神話的另一個神話。

問向蕭撻凜：“大元帥，哀家將二十萬大軍託付給你，你需多長的時間能拿下澶州？”

蕭撻凜明白，現在可不是表忠心、說大話的時候，接下來他說的話，必然會影響澶州之戰的走勢！

李繼隆可不是王超、傅潛這類庸將，他若是遲點到還能多幾分可能，但李繼隆十一月八日就到澶州佈置城防了！

慎重再慎重，思慮再三才說道：“臣沒把握在兩個月內拿下澶州。”

兩個月！還不一定有把握。

而軍中糧草連一個半月都撐不住...

“得和談了...”蕭太后默默想到，心中無悲無喜，這個結局她早已料定，只是一路南下得太過順利，連她這個成熟穩重的老政治家都生出幾分不切實際的幻想。

現在是夢醒來的時候了！

“耶律課，你率三萬大軍先行攻打天雄軍（大名府）、德清軍兩處，必須攻下其中一處作為我軍週轉之處。”

談判桌上拿不到的，那就從戰場上拿到！

遼國想在談判桌上收回被周世宗奪取的關南二地，唯一的辦法就是用一場大勝讓宋人畏懼！

“剩下大軍，繼續南下，大宋皇帝趙恆有決心北上，哀家也未嘗無可南下！”

既然趙恆選擇了澶州作為決戰場...那就打！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