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宗即位後,數次檢閱禁軍。

在這軍帳之中,還是有人願意為他赴死的。

不過主帥王超的態度不明確,他們只敢在下面小聲嘀咕。

盧守性沒有聽到,但軍帳外的一道聲音,他卻聽了個真切。

“奇談怪論、滿嘴放屁。”

盧守性大怒,我打不贏遼人,還管不了你個看門的狗嗎?

“誰說的?滾進來!”

當然是劉銘故意說的心裡話啦!

帳中王超面容也陰沉了幾分,但這不是對劉銘的,而是對盧守性的!

劉銘說了什麼王超沒有聽到,但盧守性的囂張跋扈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誰不知道護衛帥帳的人是他王超的親兵?

這哪裡是呵斥的劉銘,分明是在打他王超的臉!

五代遺風啊!

要麼說王超能和盧守性做上下級呢。

上官們心裡的彎彎繞繞,劉銘不清楚,從容地走進軍帳中。

盧守性見人就罵:“賊配軍,你剛剛在說了些甚麼?”

其表情之猙獰,像是想把劉銘生吞活剝了一般。

但劉銘置若罔聞,頂著鈐轄盧守性的壓力,先向都部署王超行了一個軍禮。

“見過都部署!”

這就叫禮數!

王都部署撫須,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頗為自得。

這麼知禮計程車兵可不多見了,還是自己的牙兵,這不正說明自己治軍有方嗎?心中的天平已悄然偏向劉銘:

“起來吧。”

“是!”

盧守性可不會管王超怎麼想,他眼裡只有劉銘,不依不饒地問道:

“賊配軍,你剛剛說了些甚麼?”

廢話,當然是罵你啦!

這是劉銘的心裡話,但不可意氣用事,面帶微笑,躬身對盧守性說道:

“我說鈐轄高見!”

盧守性給氣笑了,這賊配軍別的本事沒有,見風使舵倒是一流,他剛剛聽到的明明不是這句話!

“你是對本將的建議有什麼不滿嗎?”

“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嘍!

“本將也不是剛愎自用之人,你若有更好的建議,也能說來!”

只要劉銘開口,好與不好,不都是由他說了算嗎?

不管他說了什麼,盧守性都要賞他二十軍棍!

一時間,軍帳中只回蕩著盧守性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都部署呢。

劉銘等得就是這句話,他還真有一個點子,大聲說道:

“都部署,咱們一起投了遼軍吧!”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一片死寂!

盧守性還只是建議守城不出,坐山觀虎鬥。

本以為這小兵是看不慣盧守性所為,仗義執言。

沒想到他也是心存反志,竟建議直接投了遼人!

這算什麼?

保守派覺得激進派太保守了?

待眾人消化完短短一句話所包含的資訊量後。

“直娘賊,你這臭丘八,說得甚麼胡話!”一體貌雄毅,面龐黝黑的將領站起身罵道。

他是振武軍都指揮使王德用,王超的兒子!

相比於他那個“犬爹”,王德用頗有“虎子”風範。

每戰必親自帶軍廝殺於陣前。

可以說,王超一路的軍功基本上都是他兒子幫他打下來的。

先前暗地裡罵盧守性的也有此人。

本來見著劉銘“仗義直言”,他還覺得這小卒頗對自己胃口,沒想到也是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貨色!

他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死人!

絕不做“投降於遼軍,苟延以殘喘”之事!

簡單、明瞭,以最激烈的態度表明了他的立場:

不降!

王超只是沉默。

定州城十萬大軍二把手,都監甘如圭沉吟片刻後,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定州諸軍乃忠義之師,豈可行此魑魅之事?”

“小子竟敢亂我軍心,拖出去,杖責二十!”

二把手發話了,坐於帳中的其他河北路中高層將領也紛紛表態:

“不食遼粟。”

“不可棄官家。”

......

看著眾人如此慷慨激昂,劉銘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還好河北路十萬大軍紋絲不動,是因為將領畏懼和遼軍野戰,而不是心存反志。

雖然本來的歷史上,王超這十萬大軍,到“澶淵之盟”徹底簽訂後,都一直沒有反應。

應該、或許、大概...不會反吧?

但萬一呢?

萬一因為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蝴蝶”導致歷史的車輪滑向了另一條道路...

那還打個雞毛啊,投了!

劉銘此舉就是把最極端的結果明晃晃地擺在眾將面前,逼著他們表態:

投,還是...不投!

結果挺好的,劉銘欣慰地看了那個黑臉將領一眼,咱大宋還是用忠臣的嘛!

再看向沉默不語的王超,王都部署有沒有想法已經不重要了,手下人都不願意跟著他幹,他一個人想投了遼人也沒用。

就算他有想法,也只能熄了自己的心思!

果然,眾人表完態後,王超也緩緩說道:

“本帥永遠忠於官家,誰敢妄議投降,當以軍法處置!”

屁話!

他要是忠於趙恆,現在的定州軍應該去澶州城附近牽制遼軍,而不是龜縮在這定州城內!

王超他只忠於自己!

有了王都部署的“雞毛”,盧守性立馬把它當“令牌”用:

“來人,,將此賊與遼人勾結,當斬之,以儆效尤!”

王超說的是“以軍法處置”,而到了盧守性口中卻成了“死刑”。

這歪曲的本事,還是當著王超的面,太不把上官放眼裡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帳外走來兩個軍士押著劉銘往外走,要對他行刑。

王超端坐在首位,如泥塑木雕一般沒什麼表示,先前對劉銘的那點好感,並不足以讓他發聲。

用一個牙兵的性命平息眾將的憤怒,等熱血一退,不再言“勤王”之事,好像也不錯。

咱說的是不投遼人,可沒說要出城退敵。

但劉銘可不會如了他的願!

畢竟...以下犯上可是宋軍的“傳統美德”了。

掙脫開兩個押著他去受罰的軍士,劉銘大聲質問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

“既然諸位軍主都不想投了遼人,那為什麼盧鈐轄使要談論項羽被圍垓下?彷彿這河北路戰場就成了我定州十萬禁軍的葬身之地!”

“遼軍一路無腦蠻撞,殺至澶州城下,看似來勢洶洶,但此時,他們仍未攻破任何一河北路重鎮。”

“只需都部署率十萬定州軍截其糧草,定當使遼軍進退失據,軍心大亂!”

“如此澶州之危立消,官家再率十萬御前禁軍御駕親征,定叫那二十萬疲憊之師埋骨河北路!”

劉銘講得慷慨激昂,為帳中諸將描繪了一幅“生機勃勃、萬物競發”的景象。

但事實也的確如此,只要王超不直接率軍投了遼人,隨便他怎麼動,澶州會戰兵力都是二十萬對二十萬,優勢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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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和北宋,兩個時期可以用文字隔開,但在時間上,他們是連續的。

太祖、太宗治理下的宋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作“第六代”。

但北宋的第三位帝王——趙恆,他生於968年,在北宋建立之後,是中原一百多年第一個以“太子”之位登基的帝王。

他的統治宣告著一個全新時代的到來。

但就在此“舊法廢除,新法建立將要實施”的關鍵時期,王超就給他拉了坨大的。

王超此人,對宋初第一大事件“澶淵之盟”的簽訂起到了極其重要的影響(負面的),身為舊時代的遺老在新時代卻能善終。

他是一個值得深究的人物,宋初文武變化、法度確地、武將風氣什麼的,他的身上都可以反映出來。

比如王超為侍衛馬步軍都虞候,但在景德二年,趙恆班師回朝後,將馬步軍拆分為了侍衛親軍馬軍司和侍衛親軍步軍司。

但不知道為什麼網上對王超的討論不高。

王超是個庸將,這是毋庸置疑的。

從客觀層面來講,王超的按兵不動可能是對的。

定州的十萬禁軍主要以步兵為主,而剛到定州的遼軍有三十萬,以騎兵為主。

在趙恆下詔讓他南下澶州的時候,遼軍一路損兵折將,還有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