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雲棲鬼事（一）（已修）

“閣下，打算要多少錢？”

段小姐不置可否，表情平靜。

作為同濟堂的大東家，她首先的身份是生意人，然後才是醫師。

對於談錢這事，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何況，那些所謂道門不就是一切向錢看齊麼？不要說對方還真的有兩把刷子。

她早就想到了會是這樣。

但這本身就是無可厚非。

自己身上的病自己知道，尋常藥物根本不管用，至於解毒藥……

能夠化解孔雀膽這般奇毒的藥，毋庸置疑，定然極為珍貴，價值連城。

沈翊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頭：“看在師兄的面子上，我給你打個優惠，一次一千兩。”

一千兩？一次？

段小姐聞言，忍不住抬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不差錢，可一向精明，怎麼看著也不像是冤大頭的模樣吧。

這還是看在爺爺的面子上？

如果不是看在爺爺份上，豈不是天價？

不過雖然心裡面有些咋舌，但段小姐並沒有討價還價，略微思索片刻後，便很是痛快的頷首點頭：“好，就按你說的算。”

她堂堂同濟堂大東家，和自己身家性命相關，別說是一千兩，就是再多出又算得了什麼。

若是在這個上面討價還價，傳出去恐怕會成為那些競爭對手的笑談。

而且藥效如此神奇，用到的藥材定然不菲，哪怕是自己炮製的藥丸，核算下來，一粒也達到了五六百兩之巨，但效果遠遠不如對方的好。

這樣看的話，對方好像真的沒有騙她。

沈翊自然不知道段小姐這會兒功夫腦袋裡想什麼，當然，以他的性格，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一千兩，看似很多。但童叟無欺，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他沒有說謊，的的確確是看在老道的面子上。

因為剛剛為女人驅病，這些時間凝鍊在丹田中的靈機團幾乎全部消耗一空，收這個價格不算貴。

段小姐這時說道：“你不僅能一眼看出我並非惡疾，而是身中劇毒，還能說出孔雀膽這般常人都不一定聽過的劇毒名字……為我診治，尋常草藥定然不可能管用，我已經試驗了無數遍了，所以，我真的覺得一千兩並不貴，相反，很便宜。”

到底是能夠以一介女子身份打拼下這麼大事的主，確實有兩把刷子。

大虞朝和那些古代的封建王朝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區別。

女人的身份並不高，不管是幹什麼，都要受到很多限制。

“你既然能夠化解我身上的毒，不知道有沒有方法能夠徹底幫我解毒？”

段小姐目光灼灼地盯著沈翊。

“所以我想買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段小姐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輕輕推過桌面，“這是一萬兩，買閣下手裡面的藥方。“

沈翊笑了笑，卻是沒有開口。

段小姐面色不變，以為沈翊是嫌棄自己出錢太少了，當即說道：“如果覺得少的話，勞煩開個價，我絕對不會討價還價。”

只有身患過大病之後，才會明白，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是多麼重要，多麼幸福。

和一具健康的身體相比，金錢不過糞土。

畢竟，若是連東西都吃不下去，每時每刻都處在疼痛麻木之中，錢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作為一個成功的生意人，在推斷出沈翊手中極大可能擁有能夠解毒的藥後，段小姐的心思便放在了這上面。

拖著這副病軀，她什麼都幹不了，還不得不認命，聽從父母不知道從何處求來的沖喜一法。

她自然不可能喜歡這種感覺。

第一個試探性的條件被拒絕。

段小姐當即果斷給出第二個條件。

“不是錢的問題。”沈翊啜了口茶，“我想段小姐你可能還是有些誤會，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我與師兄乃是道門之人，為你治病自然也是用的道法，豈是這黃白之物能夠買去的，況且，即便我傳給你，你也學不會的。”

雖然和老道相處時間不多，但如果其後代有身懷道體者，老道絕對不會隱瞞自己身份，定然早就已經將其領入道途。

但沒有，說明老道的這些後代只是普通體質。

沒有道身，受不了籙，就是將最頂級的道法擺在眼前，也不可能學懂的，那密密麻麻，好似天書一般的道文就不是普通人能夠看懂知曉的。

“閣下不想賣罷了，我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從來不喜歡強人所難。”

段小姐笑著搖了搖頭，以為沈翊是在故意找藉口。

說話時，她從竹椅上站了起來。

【驅病術】的效果還是很顯著的，雖然沒有徹底清除女人身上的毒，不過還是讓其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那種身體屬於自己的感覺。

面色不再那麼蒼白，說話都有力量了許多。

沈翊不強行解釋，他說的都是真話，奈何對方不相信。

“剛剛是我唐突了，還望閣下能夠為我徹底解毒。”

“看在師兄的面子上，自然可以，不過你身上的毒很特殊，不是兩三次就能夠徹底解決，你要有心理準備還有……金錢上的準備。

至於背後的下毒者究竟是誰，則要靠段小姐自己去查了。”

沈翊點點頭。

若不是老道，他不可為武道雙修，其後人有事，一些蔭庇自然可以。

“這是自然。”段小姐不置可否。“下次治療在什麼時候？”

“我這幾天就要返回沈家村，你如果想要解毒，便去那裡找我，順便祭拜一下師兄的墳頭。”

“好。”段小姐果斷點頭。

一想到老道，女人不免又忍不住有些感傷起來，雙眼通紅，傳來抽泣聲。

沈翊嘆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當即便要轉身告辭，

這時，段小姐身邊的貼身婢女泉兒姑娘從外面進來，看見自家小姐哀泣模樣，當即走上前來：“小姐，您沒事吧？是不是這人欺負您？”

又見到沈翊一副離開姿勢，當即道：

“這位公子，既然已經上來，為何又要如此匆匆忙忙離開，難道我家小姐不美？要知道，其他人可是想和我家小姐共處一室都沒有這個機會呢。”

她陪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可是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小姐在外人面前流露真情的。

她不聰明的大腦告訴她，這裡面絕對有事情。

“泉兒，你說什麼呢？”段小姐沒有想到泉兒會突然這般說，急忙打斷道。

“小姐，我是不是多嘴了……”

泉兒立馬吐了吐舌頭。

“何止是多嘴。”段小姐嗔道。“人家本就不是為了招親過來，怎麼能夠混為一談？”

又看向沈翊：“見怪了。我這丫鬟，從小和我一起想法，感情極深，我也一直以姐妹待之，才會養成其這般信口胡說的性格，不過泉兒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心腸很好的。”

沈翊頷首點頭，自然不可能和一個丫鬟一般見諒。

……

翌日。

那處餛飩攤面前。

攤主如約將包餛飩的技巧交給沈翊。

只不過說了兩三遍，沈翊就已經能夠上手。

他起身站到案板前。修長的手指拈起一張麵皮，舀餡、折褶、收口，十八道褶皺行雲流水，看的攤主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嚥了口吐沫：“客官真乃神人，我當時學的時候，可是足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做到這一步，又過了十多天，才能做到客官這樣熟練。”

燕烈吹開湯麵上的蔥花，眼底閃過笑意，這場景他太熟悉了。

便是連他，都忍不住羨慕自己這個便宜徒弟的好悟性。

……

回程的時候。

燕烈並沒有帶沈翊飛回去。

二人屁股底下，多了兩匹毛皮油亮，高頭闊背的棗紅色大馬。

這兩匹大馬通體棗紅如凝血，脖頸處細密的血管微微凸起，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它鼻翼翕張間吐著白氣，四蹄踏地沉穩有力，比尋常的馬匹足足要高出一個腦袋，蹄子也要大上一圈，儼然不可多得的良駒。

自然不可多得。

這兩匹棗紅色的大馬可是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

不然的話，也不可能捨近求遠，不飛回去，反而騎馬。

一般來說，這種品質寶馬，都是屬於特供，乃是貴族的專屬，輕易不會流通到市面上，也是眼下世道混亂，有人見有機可乘，偷偷出來販賣。

兩匹汗血寶馬，攏共花了燕烈將近五千兩銀子，不可謂不貴。

不過燕師絲毫不覺得心疼。

這種好馬，能夠日行八百多里，壓根就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他曾經身為軍伍之人，更是心知肚明，遇見自然不可能放過，別說五千……就是把身上所有的錢全都拿出來，他也不會心疼。

藉著這次機會，透過燕師的指點，沈翊又多了一門【御馬】能力，便是外話了。

“徒兒，你當真從來都沒有騎過馬？”看著不過短短時間便騎的有模有樣的沈翊，燕烈忍不住道。

【御馬】可不簡單，尤其還是如汗血寶馬這樣的名貴馬匹，性子烈的很，非得是專門的馴馬大師，再不濟就是如他這樣，直接實力碾壓過去，方才能將其馴服。

據說汗血寶馬的體內又妖獸的血脈，因此體型龐大，蹄子碩壯，不小心被踢到了之後，哪怕是二練的武夫都不好受。

寶馬通靈，若覺得騎手配不上它，便會想方設法掀人下馬，他當初第一次騎馬時，遇到的便是一頭烈馬，可是沒少吃了摔。

可自己的這個便宜徒弟只是最開始有些慌亂之後，很快就駕輕就熟，儼然老手，當真是神奇。

前世今生，沈翊都是第一次騎馬，不得不說，和想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剛開始倒是很興奮，感覺新奇，可時間一長，馬匹真正跑動起來，顛簸的幅度震得他胯骨生疼，手掌也被粗糙的韁繩磨得發麻，這還是因為自己是武者，若是換成普通人，早就顛的散架子了。

這時，遠處山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哨箭。

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幾騎大馬飛馳而來，

不止是有騎馬的，還有跑步的，林林灑灑，總共將近三十多條漢子，全部都手持刀劍。

塵土飛揚中。

為首之人目光在兩匹汗血寶馬上停留片刻，皮笑肉不笑道：“二位好興致，這等神駒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本人愛馬如命。二位若肯割愛，沒準能換條命，哈哈哈……”

沈翊腦海中出現這群人的身份。

馬匪。

天下的土匪賊寇數量不俗，種類繁多，但馬匪絕對算得上是裡面有名的大幫。

並非是尋常百姓被逼上梁山，是真真正正的匪徒，惡徒。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甚至有些馬匪勢力發展的比較大，還會公然與官府軍隊發生衝突，形成一方割據勢力。

馬匪馬匪，自然要搶馬。

那領頭的，一眼就認出來了汗血寶馬。

師徒倆對視一眼，沒有一個人搭理開口的馬匪，讓其恨得牙癢癢，覺得自己被輕視，正要殺殺二人微風。

耳邊忽的響起來一聲清脆的箭鳴聲。

馬匪頭子額前碎髮被勁風掀起，尚未看清箭矢軌跡，便見一道寒芒破空而來。

羽箭精準釘入其咽喉。

馬匪喉間發出嗬嗬聲響，雙手死死攥住箭桿，踉蹌著從馬背上栽落，濺起一片塵土。

其餘馬匪瞬間炸了鍋，愣了半天，隨後彎刀出鞘的錚鳴混著馬匹嘶鳴。“殺！”

到底是亡命惡徒，換做其他人，遇見這般狀況，第一反應應該是立馬逃走才對。

沈翊不慌不忙抽出第二支箭。這一箭擦著當先馬匪耳際飛過，直接將其射了個透心涼。

雖然做不到三星連珠，六星連珠之類的誇張箭術，不過勝在又穩又狠又準。

箭囊轉瞬射空，三十多條馬匪頓時少了一多半。

這些馬匪大多數都只是會幾招空把式而已，算不上武者，那幾個騎馬的倒是算半個武者，但在弓箭遠端之厲下，也跟活靶子一樣。

剩下的人瞪大眼睛，如喪考妣，這才緩過神，驚恐著四散而逃。

燕師見沈翊箭囊射空，這才出手，只是微微揮刀，無形刀氣迸射出去，空氣“噗嗤”亂響。

一刀而已，剩下的馬匪瞬間盡數暴斃。

看的沈翊一臉嚮往，跟修仙一樣。

殺了馬匪，師徒倆心照不宣，直接翻身下馬摸屍。

片刻後。

沈翊將所有戰利品清點完畢，總共收穫了銀票四千兩以及將三百兩現銀，幾十兩碎錢，再加上那幾匹刻意沒有波及的普通馬匹。

“好好好，買汗血寶馬的錢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