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堅壁清野
萬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欣悅家的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雖說東江鎮這邊對此次金軍大舉入侵嚴陣以待,但金軍此次從出兵到行軍其實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上一句困難重重。
就說莽古爾泰,他率領大軍總算在十一月二十三這天抵達了寬甸附近,在鴨綠江北岸安營紮寨了下來,可是當初從遼陽發兵時的豪情壯志,如今卻已經被消磨了好些。
從出發前徵糧開始,事情就變得不順利了起來。今年年初的旅順一役,自金州以南地區的所有漢人,都跟著東江軍跑了個乾乾淨淨,此事在後金國內造成的震盪直到秋收時還未停歇。整個遼地都盛傳漢人只要逃到東江鎮便有了活路,要麼就說東江軍很快便要再打回來。
於是,流言四起之下,金國治下的漢人逃亡與反抗不斷。以至於在秋季徵糧時,竟激起了數次小規模民變,整個後金原本就捉襟見肘的軍糧又是雪上加霜。
除了徵糧,拉民夫也是必不可少的後勤環節,然而這一舉措直接造成了不少遼民漢人的逃亡,有人逃亡遼南丘陵之中,有人逃往海島,離朝鮮邊境線近的便直接往東江鎮逃去。即使拉來的民夫,莽古爾泰也不完全放心——東江鎮可是這些遼人心中的救命稻草,難保他們不會在作戰時藉機逃到東江鎮那裡去。
總之,跟著父親努爾哈赤南征北戰的莽古爾泰,第一次在出兵階段就遇到了這麼些難題。不過八旗兵馬也以戰養戰慣了,糧草不足可以到了朝鮮再掠奪,一路上民夫死亡或者逃散,也可以再掠奪朝鮮人口做民夫。
然而,此時的莽古爾泰已到達了鴨綠江北岸,卻因斥候帶來的訊息而震怒不已。
“什麼叫一個人也找不到!?”莽古爾泰穩坐中軍大帳中,對著前來彙報軍情的斥候怒道,“朝鮮這偌大的土地,怎麼就一個人也找不到?”
“貝勒爺,奴才不敢欺瞞,所說句句屬實啊。”那被訓斥的斥候膽戰心驚地回答道,“弟兄們不是沒有尋到朝鮮村莊,只是那村莊內已是空無一人,至於糧食、鍋碗物件等等,一併都被搬空了。”
莽古爾泰明白這是呂渙真堅壁清野的戰術,只是這堅壁清野,也沒有清得這麼幹淨的。一整天,三四波斥候撒出去,竟然真的找不到一座沒有被搬空的村莊。
傍晚時,才有一波斥候回營,報告說抓到了幾十個朝鮮人,可是這些朝鮮人手頭卻幾乎沒有什麼存糧,只是靠著抓田鼠挖野菜勉強活著。
當莽古爾泰遣人去審問這些朝鮮人後,才得知,原來堅壁清野的行動從十月初就陸續開始了,在東江鎮控制範圍內居住的所有人,都帶著所有的細軟糧食遷入了城池當中。
而像這幾十個朝鮮人這樣,硬要守在故土上,死活不願意撤進城池裡的,東江軍當然也不好大開殺戒,於是乎這些人都所有存糧都被東江軍搬空——人可以不遷入城中,但是一粒米都不能留給韃子。
這下,莽古爾泰算是領教到了呂渙真的手段,為了抵抗,她真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不過,比起強制堅壁清野,更令莽古爾泰驚訝的還有一事。一波斥候從鴨綠江上游渡河後,冒著生命危險儘可能地抵近了義州城進行偵查,卻發現義州城牆已經被整修、加固過,城外還修建了羊馬牆。
除此之外,靠近城池三里範圍的樹木全部被砍光了,一方面是為了防止金軍藉著樹林的掩護潛行靠近城牆,另一方面也是要讓金軍在這寒冬時節沒法那麼輕易地獲取柴火。
“貝勒爺,此事有古怪!”說話的是撫順額駙李永芳,“朝鮮城池低矮是常態,這義州城被東江軍佔據才多久,竟已被修繕如此。呂渙真這妮子是早知道貝勒爺要打過來,提前做好了準備啊。”
莽古爾泰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沒錯。父汗在今年年中才決定由我來領軍攻滅東江。如今還不到十二月,便又是堅壁清野,又是整修城牆,只怕是咱們攻滅東江的命令剛下,呂渙真便已經知曉了。”
莽古爾泰此言一出,李永芳、劉愛塔這兩個漢人將領紛紛出列下跪:“貝勒爺,我等雖是漢人,但對大金忠心不二,絕無通敵之舉啊。”
“別慌,知曉出兵訊息的又不止你們。”莽古爾泰伸出一隻手,試圖打消二人的疑慮,“此番既然已經到了這鴨綠江畔,那便以作戰為先。你們二人若是此番作戰有功,我必不苛待,一樣向父汗為你們請賞!”
李劉二人這才聞言稱謝,退回列中。
原本莽古爾泰打算集中全部兵力,先渡過鴨綠江攻下臨江重鎮義州,然後在一路南下攻取鐵山和東江島,現在看來必須要改變策略了。義州城已經被整修的城池堅固,預想中幾日就能破城的目標似乎已難以達成,而若是圍困時間一久,大軍糧草又有不足之虞。
於是,莽古爾泰決定分兵,由自己的同母胞弟、此時正任正藍旗固山額真的德格類率正藍旗三千兵力作為別動隊沿鴨綠江向東北方向行進,繞開東江鎮控制區,進入朝鮮控制區域進行掠奪,以獲取物資、給養和人力,供應主力大軍進行長期作戰。
由於莽古爾泰這裡大軍人數眾多,又攜帶了楯車這樣的重型裝置,因此還需要再等待些日子,等鴨綠江冰層足夠結實了再進行渡河。而德格類率領的別動隊輕裝上陣,在朝鮮碧浦附近的江面先渡過江去一部分,既是偵查,也是試探朝鮮的態度。
豈料,朝鮮邊境的百姓們也大多被撤走,渡江後的先頭部隊沒能斬獲多少物資,於是決定冒險孤軍深入,再探探更多情報。可是這股先頭部隊卻在龍坪附近遭遇了小股朝鮮騎兵,雙方爆發了小規模戰鬥,各有死傷。
德格類立刻將這場小規模遭遇戰的詳情遣使報告給了莽古爾泰,一併送到的還有一名朝鮮戰死騎兵身上的腰牌。
“這是咸鏡道的六鎮精騎。”大帳中,莽古爾泰將這腰牌展示給眾將看。
除了朝鮮邊軍,尋常朝鮮兵見了建州女真都是一觸即潰的。而咸鏡道的六鎮精騎,卻是常年與邊境上的各方女真部落交戰,在邊軍中也是一等一的精銳,也是整個朝鮮國最能拿得出手的部隊。
“兄長,朝鮮能將六鎮精騎調來平安道與我們作戰,想必是下了要頑抗的決心的。”新任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說道,“如此長距離的調兵,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兵馬節度使能做到的。”
“這與咱們得到的訊息不符啊。”莽古爾泰有些不忿,“朝鮮國內剛剛政變,國王被軟禁,照理應該是混亂一片,怎會有餘力抵抗我們?況且那呂渙真不是吃掉了朝鮮的平安北道,搞了個什麼平叛軍麼?朝鮮現在當政的西人黨又何必要幫著他們與我大金作對呢?”
“或許私下達成了某種協議也未可知。”濟爾哈朗小心翼翼地說道,“但若是朝鮮以舉國之力,與東江鎮聯合起來對付我們,恐怕也難纏得很......兄長不妨再派些兵馬深入些探查,若東江鎮和朝鮮果真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咱們不如......”
“不如什麼?”莽古爾泰凌厲地目光掃過去,濟爾哈朗低下了頭。
“不如往北些,將朝鮮邊境幾座城池毀了,再回師向大汗覆命便是......”
濟爾哈朗剛剛接手鑲藍旗,十分在意此次出征的傷亡。見東江鎮城防嚴整,若要強攻,莽古爾泰肯定要派自己的鑲藍旗頂在前面,到時候傷亡慘重不說,若最後戰局不利,自己還要受牽連,因此才打起了退堂鼓。
“不能就這麼撤了!”莽古爾泰一口回絕,“咱們從瀋陽行了這麼多日子到了這鴨綠江畔,難道只是為了毀掉幾座朝鮮城池?你我大軍耗費如此之多,若不滅了東江鎮,有什麼臉面回去見父汗?再說父汗可是一向賞罰分明的,空手回去,咱倆都要獲罪!”
“那大軍糧草......”
“不礙事,朝鮮六鎮精騎一共也不過三四千人,就是足用,在咱們大軍跟前又何足掛齒。”
“若如此,也須保障大軍糧草足用才行。”濟爾哈朗見撤兵沒有可能,想要避開攻城的巨大傷亡,“小弟願主動請命,率鑲藍旗前去支援十哥(德格類)。”
莽古爾泰當然不會放一整個鑲藍旗脫離自己的掌控,當即回答道:“對付朝鮮,怎用得上你們一整個鑲藍旗?此事不如讓愛塔去辦。”
劉愛塔聞言,便主動起身道:“卑職本部四千兵馬,隨時聽候貝勒爺調遣。”
“這就對了,殺雞怎用牛刀嘛。”莽古爾泰笑道,“愛塔,你即刻率本部兵馬,支援德格類,記住,不必刻意求戰,一切以收集糧草為要。”
劉愛塔領了命,便回營中整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