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府邸,雕欄玉砌,府上樑柱數目其實已經超過其他宗親藩王許多,曾經有好事者大致數過,與那座遠在高陽的天子宮廷其實已經不相上下。
如此建築,屬違制,但是大啟廟堂上下從無異議,哪怕是最擅進諫的御史言官,私底下似乎對於此事都達到了驚人的一致。
西蜀王爺做事,他們這些人掂量一番自身能耐之後,終究還是覺得不夠資格,並非他是西蜀王爺就能如此。
宗室藩王一旦做事出格,誰能逃脫被言官上奏彈劾的命運?
唯獨蜀王例外,世代坐擁蜀地,治下安寧,百姓數十萬戶,代大啟天子牧養一方,府邸違制算什麼大事?
這一日夜,謝濟才知道,遠在蜀地的他,居然有這麼多親戚。
好在他的記性不差,很快就將蜀王府邸出現的一干親戚名字記住了,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位算來應該是他二舅家的兒子,按輩分算,他得管謝濟這孩子叫一聲表哥。
在大堂上這個年齡不大的孩子確實守著規矩禮節,象徵性的叫了他一聲,但是不難看出,這個名叫王書遠的少年,打心眼裡很不服氣。
只不過謝濟也未放在心上,反正在此地住一夜就得出發前往高陽。
只是夜深時分,原本已經脫去寒衣準備入睡的謝濟聽到了外面有人敲門,敲門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自己名義上的表弟。
真正的開門見山大抵就如此時王書遠這般。
“你就是那個曾經身在高陽名動天下的謝濟?”
不難從少年的話語中聽出他的言外嘲諷之意。
所謂的名動天下,不就是因為那三樁大案嗎?
謝濟很誠懇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少年言外之意的那個說法。
“其他的先不說,單憑你能夠開創我大啟女子休夫的先河,就很了不起!”
謝濟默不作聲,心中卻隱隱有幾分惱怒,可好歹也算是一門親戚,更何況還只是一個孩子,沒必要認真計較。
不曾想,少年見狀,以為謝濟羞愧難當才啞口無言,於是更加得意。
然後,只見這位少年雙手舉過頭頂,輕輕拍了兩下,不一會兒,不少與少年同齡之人陸續出現。
謝濟打量了一眼,大概還有些印象,這些少年少女都是府中舅舅們的兒女,謝濟無奈的搖了搖頭。
何苦呢?
“我曾聽聞表哥每逢大醉酩酊,必有傳世詩篇;我還曾聽聞表哥在雲陽城還做過鹿鳴書院的教書先生,只是不知道此時何以教我啊?”
所謂的大醉酩酊即是一個活生生的酒鬼,而曾經的那個教書先生也早就已經被趕出了書院。
謝濟只是有點後悔,沒有讓春芽呆在身邊,不然,此時真得讓眼前這個後輩認識一下陰陽怪氣一脈的祖師爺。
說是天性率真也好,不知尊重也罷,總之在王書遠說完之後,身邊的那些少年少女無一不是出聲大笑起來。
只不過很快他們的笑聲都就因為一句話而停了下來,卻同樣又因為那句話驟然捧腹起來。
因為他們這個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表哥說一個足以讓人開懷的大笑話。
“醉酒吟詩傳世不假,我還有清醒時候的詩文堪稱絕墨,其檔次勝去前者百倍千倍!”
所謂絕墨,即不傳世之詩文,更為稀有罕見,意思,少年們都懂,可今晚接風宴上也沒見這位表哥哪裡不對勁啊,咋這就開始說起胡話來了?
若不是瘋了,便是痴了,否則也不會弄出“絕墨”這麼一個不常見的說法。
只是很快,謝濟的即興吟詩聲音就傳進了他們的耳朵,並且逐漸將那些嘲笑聲音蓋過,直到全場寂靜。
蜀地山高,今夜無月,王府內唯有謝濟一人吟詩,如璀璨星光砸入天河,水波陣陣,明亮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