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常接過來,等姚菁走了,才遞給趙淨。
看著趙淨迫不及待的翻閱,低聲問道:“公子,你在找什麼?”
趙淨道:“找一個他們忽略的東西。”
趙常回頭看了一眼還堆積如小山的案卷,道:“在這裡?”
趙淨道:“肯定在,慢慢找,不急,我們有十天時間。”
‘逆案’是板上釘釘的事,誰都翻轉不了,趙淨只要上一道‘罪證確實’的奏本就行了,崇禎要的也是這樣。
難不成讓趙淨來複核,還能是給周應秋翻案的?
滑稽!
是以,瞿式穭限趙淨十天時間,完全是白費心思。
趙常應了一聲,繼續去分門別類。
姚菁在對面的廊廡下觀察一陣,沒有發覺問題,便悄悄的走了。
趙淨看的異常小心謹慎,對於上面的內容,斟字酌句,一點大意不敢有。
這一看就是一天,除了吃幾口飯,趙淨幾乎坐在那一動不動。
直到刑部下值,趙淨被再三催促,才不得不離開。
將一眾案卷做好標記,其他的,趙淨什麼都沒帶,徑直離開。
趙淨走後沒多久,兩個人進入了趙淨所在的值房。
兩人一個仔細查閱趙淨翻閱過的案卷,一個檢視他所寫的筆記。
好一陣子,姚菁道:“王尚書,那趙淨還沒有看到那裡。”
兵部尚書王在晉,也就是幾個月前的刑部尚書,他在看趙淨的筆記,
王在晉六十多歲了,臉角尖瘦,鬍子虛白,拿著趙淨的筆記,道:“字跡難看,內容空泛。”
王在晉將筆記放回去,道:“只要他藏匿或者銷燬那些證據,立即將他關在這裡,然後直接上書彈劾。”
姚菁連忙道:“下官明白。”
王在晉轉身往外走,道:“丁啟濬的事,我們在想辦法,等到合適的時機,表一表功,就能官復原職,無需太過擔心。”
姚菁喜色道:“多謝王尚書!”
王在晉走到門口,道:“喬尚書還在告假?”
姚菁關好門,躬身在身後,小心翼翼的道:“是。喬尚書近來身體不大好,陛下催了幾次,喬尚書的家人都以昏睡為由,上書告假。”
王在晉瘦尖的臉上出現一抹冷意,道:“他還想躲!”
姚菁不敢說話。
朝廷裡眾正盈朝,但圍繞‘逆案’,朝野之間,朝臣與閹黨,朝臣之間,朝臣與皇帝,都在激烈的博弈,從今年開始,已經有三個閣老‘致仕’,還有兩個正在‘致仕’。
不想走或者走不了的,要麼裝聾作啞,要麼斟字酌句,要麼使勁渾身解數躲避。
刑部尚書喬允升,眾所周知的就是在裝病躲著。
王在晉站在門口,道:“受之說的不錯,先將這對趙氏父子收拾了,然後陛下就能全心全意遴選閣臣,閣臣一定,‘逆案’也就定了。”
受之,錢謙益的字。
姚菁低著頭,不言半個字。
他有些心驚膽戰,從王尚書的話裡,他已經明白,朝臣與新皇帝的關係,似乎有些緊張。
王在晉回頭看了一眼,大步離去。
……
第二天一早,趙淨帶著趙常,先是進宮,入了六科廊。
趙淨坐下後,沏了杯茶,便照常的翻閱奏本,稽核,抄錄等等。
忙起來就沒有時間,一直到中午,趙淨頭都沒有抬,茶水早就涼透了。
“公子,休息一會兒,下午還得去刑部。”趙常拎著飯盒進來道。
趙淨瞥了他一眼,道:“還有最後一本。”
“又是司禮監來的?”趙淨又轉頭看向趙常手裡的食盒。
趙常將飯盒放到趙淨邊上,一邊開啟一邊笑道:“是。今天有魚,我想著公子愛吃,就打了一份來。”
趙淨已經聞到濃郁的香氣了,口舌生津,道:“司禮監吃的真好。”
趙常放好飯菜,又道:“公子,兵科那邊有些熱鬧,我去看看。”
趙淨嗯了一聲,拿起最後一道,習慣性的先看去。
這是薊鎮、廣寧等地的蒙古部落因為災情嚴重,請求大明朝廷的‘撫賞’儘快下發,以讓他們應對災情的奏本。
趙淨仔細看完,確定沒有問題,便著筆開始抄錄。
抄錄完,趙淨收拾一番,開始吃飯。
吃完又休息了一陣,這才將去看熱鬧的趙常喊回來,一起出宮。
走在出宮的御道上,趙常低聲與趙淨道:“公子,吏科那邊傳出訊息,說是錢謙益肯定在會推閣臣的名單上。”
趙淨笑了笑,道:“放心,他入不了閣的。”
趙常一喜,道:“公子找到對付他們的辦法了?”
趙淨道:“找到一點。”
趙常笑容更多,道:“還是公子有辦法。對了,那個陳童,進了兵科,兵科都給事中。”
趙淨面一怔,看向他道:“不是說去戶科嗎?”
趙常道:“兵科都給事中空缺,陳童就順勢補上去了。”
趙淨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宮門,略帶感慨的道:“錢黨,還真是不簡單啊,這說補就補了。”
更準確的說,是東林黨。
在閹黨被強力去除後,最得益的莫過於東林黨,而錢謙益作為最負盛名的‘文宗’,在不斷復歸的東林黨中,著實是舉足輕重,按理說,入閣幾乎是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
來到刑部,姚菁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熱情依舊,道:“趙給事,有什麼需要下官做的嗎?”
看著領路的姚菁,趙淨想了想,道:“這裡好像還缺一些奏本,應該在兵科,姚主事,幫我要一下?”
要是趙淨去兵科索要,新上任的陳童,肯定會出么蛾子。
姚菁立馬道:“趙給事放心,待會兒下官親自去六科廊。”
趙淨嗯了一聲,道:“那就沒問題了。”
姚菁堆著笑,領著趙淨來到值房,又客套幾句便走了。
等他一走,趙常凝色上前,與趙淨低聲道:“公子,被動過了。”
趙淨看到他的筆記位置不對,微微一笑,道:“沒關係。別說動了,就是把這一屋子全燒了也不會改變什麼。”
趙常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開始繼續他的事。
趙淨不緊不慢的翻閱著各處來的閹黨的結案陳詞以及重要卷宗,時不時記錄一些。
外面的廊廡監視的小吏,眼睛都不敢眨。
但趙淨與趙常,幾乎沒有什麼額外的動作,令他看不出一點‘意外’,想邀功都不行。
等到下值,趙淨出了刑部的時候,一個不好訊息從六科廊傳了過來。
兵科都給事中上書彈劾趙實、趙淨父子為閹黨,要求有司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