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番外：白蛇篇

清明時節。

一個少年剛出門，身後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許仙老弟，別看這會兒天氣晴，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下雨了，帶把傘吧。”

“也好，那藥房的事就拜託諸位了。”少年唇紅齒白，謝過後便帶著傘走入了街道，不多時就順著人群，到了西湖邊上。

原本西湖就是熱鬧之地，平日裡三重山包圍著，如今除了三重山，還有萬重人。

“姐姐，”一襲青裙衫的少女瞧著十六七歲，一雙靈動的眼睛左顧右盼：“你的那位有緣人在哪呢？”

“我也不知道，人太多了。”一襲白裙的女子翹首以盼，末了又轉頭看向身邊人：“法海，你算的到底準不準啊？我真能在這找到他？”

“愛信不信。”被叫做法海的僧人面露不悅。

他就搞不清楚了，自己分明是一個以除妖為己任的出家人。

為什麼師父偏偏要他助這麼兩個蛇妖尋找什麼有緣人。

浪費他的時間。

“你什麼態度，小心我找你師父告狀！”小青瞪了他一眼：“靈佑禪師【注】一向慈悲為懷，見誰都是笑眯眯的，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成天黑著臉的徒弟？”

法海皺了皺眉頭，面露不悅，他懶得同妖精爭辯。

“好了好了別吵了。”一襲白裙的女子雙手掐訣，對著天上一指，便瞧見烏雲陡起，風也隨之越來越大，那黑雲遮蓋頭頂，愣是一點太陽光都瞧不見了。

緊接著便是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澆的路人吱哇亂叫，淋的三人透心涼。

“抱歉……”一襲白裙的女子被大雨澆的睜不開眼：“這一招，我還不是很熟練。”

她在師父座下修的是醫經，學的是治病良方，遍嘗百草。

“不熟練你使什麼啊？”法海感覺自己的頭皮涼颼颼的不舒服：“好歹是條千年白蛇！你這千年咋修煉的啊？做妖做到你這份上還有什麼出息？”

一襲白裙的女子縮了縮脖子退了兩步。

“躲什麼躲？難怪師父叫我助你尋什麼有緣人，就你這點本事，一看就登不了大道，混吃等死過日子，你找個男人嫁了吧！”

那白裙的女子低下腦袋躲了躲。

“喂！你要不要罵的這麼難聽，嘴這麼毒你上輩子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小青不樂意了：“我真怕你伸舌頭舔一下嘴唇就把自己毒死！”

“自己蠢就別怕人說！”

“誰蠢了!死禿子，真搞不懂靈佑禪師怎麼會收你做弟子！”

“別、別吵了，那個……那什麼！”一襲白裙的女子想要上前勸架，卻被推開，她往後一仰，便撞入一個滿是藥香的懷中，頭頂上多了一把油紙傘。

“那個，小生正要坐船去清波門，要不……這把傘就送給姑娘了？”少年紅了臉。

“那、那還挺順路的。”一襲白裙的女子直視少年的雙眼，便窺見了千年前那個小牧童。

是他！

“順路嗎？”少年不疑有他，笑了一下：“那便同行吧。”

“好。”

“那二位可是姑娘的朋友？用不用叫他們一起？”

“好。”那白裙女子轉過頭正欲開口，就瞧見小青對著她露出微妙的笑容，法海則是挑了挑眉。

四人到湖邊喚了個船家，上了船。

聽著驟雨打烏篷，船艙中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還是那少年先抱拳作揖：“小生姓許名仙,許配的許,神仙的仙，不知……”

許仙視線下移時方才注意到兩位姑娘的衣衫被雨淋溼了，自覺失禮，趕忙移開視線：“小生有傘，到船頭上去撐著無妨，告辭。”

恰逢這時，雲將散盡雨也小了，許仙獨自撐傘站在船伕的身邊，怕船伕淋雨辛苦，許仙將傘往船伕的方向靠去，倒是讓他自己半個身子都沐在雨中。

“姐姐啊，是他對吧？”小青搖晃著自家姐姐的手臂：“你看他，他好呆啊！”

“一個呆，一個蠢，倒也登對。”法海橫了二人一眼。

“臭禿子！你說誰！”小青瞪圓了眼睛，一張嘴便吐出蛇信來：“你再說我姐姐，我吃了你！”

“誰接話，貧僧說的就是誰！”法海留下這句話便從船的另一頭飛身而出，只留下一句：“若敢作惡，貧僧一定讓你知曉何為‘大威天龍’！”

這會兒船伕正一邊撐著船一邊在雨中放歌。

“啊~啊~

啊~啊~

西湖美景，三月天哎~

春雨如酒柳如煙哎~

……”

法海聽著越來越遠的歌聲，踏著水波陣陣，冒雨回了金山寺。

剛將一隻腳邁進師父的禪房，他就想起什麼似的停住了腳步，轉身將僧袍的下襬攏在一起，於門外角落處將水擰乾，之後才走進屋來抱怨。

“師父啊，那青白二蛇本是妖孽化形，您說這姐妹倆並未做過惡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讓徒兒除掉她們也就算了，為何還要讓徒兒成全她們的什麼姻緣呢？

這人妖相戀，必遭天譴，天道不允啊！”

屏風後頭一個垂垂老矣的僧人輕咳一聲，佝僂著後背挪動著步子，磨蹭著走了出來：“天若有道，自不會拆散有緣人。天若無道，你又何必苦守呢？”

“可、可師父為何一定要徒兒助她們呢？”法海不解，他一個除妖的，憑啥啊？

“那白蛇原是得了好機緣，被一位心善的仙子送去黎山老母處修煉，有仙子庇護又有黎山老母幫襯，再加上這些年她們姊妹採藥救人也積攢了不少功德，日後登仙已是必然，既然早有仙緣，你又何必攔她？

助她報恩也是順手的事，你可莫要著了相。”那老僧人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捧著一個紫金缽遞給了法海：“此乃當年玄奘法師一路西行拜求真經時用的紫金缽，能鎮壓妖邪，將其收入缽中。

眼下有隻蛤蟆精正在城中為非作歹，你趁早去收了，免得那廝禍害人間。”

“徒兒遵命。”法海接過紫金缽這才恭敬一拜：“師父，那青白蛇妖……”

“人各有命，你成全一段佳緣也是美事。”老僧笑了笑，這才再度回到了屏風後面。

“是。”法海捧著紫金缽走出了房門。

等房門關上，屏風後頭那佝僂著後背垂垂老矣的僧人漸漸站直了身體，踱步到窗邊緩緩坐下，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起一杯茶，小小的四方桌上，還放著一碟糯嘰嘰的茶糕。

清秀俊美的僧人面容平靜，只一雙眼出神地凝望窗外的雨幕，喃喃自語：“師父，那未來……還有多久才會來？”

這時，一個人影從他的眼前閃過，又從窗外咻地竄了進來，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僧人對面：“我來討杯茶喝。”

“道友，你怎麼又來了？”

“何必這麼生疏啊？你法名靈佑，我道名靈吉，說不定五百年前咱們還見過呢！哈哈哈！”那道士手腕一轉，手上就多了一把三絃琴：“我不白喝你的茶，給你唱一首我的新歌。”

“……”

“愣著幹嘛？倒茶啊！”靈吉道長撥弄著琴絃便開始唱了起來：“黃風嶺，八百里……”

【注：據《金山寺志》記載，法海出家時是拜在禪門溈仰宗創始人‘靈佑禪師’足下為弟子，‘靈佑禪師’與“玄奘高僧”並沒有直接的師承或密切的關係，二人的禪修主張也大有不同，此處引用過來是劇情需要，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