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短板

朝堂上一片歡快的笑聲。

官油子們混了多少年，第一次見到有人不樂意升官的。

不過，宰輔們就不同了。

“揠苗助長”這個成語迅速在心頭湧起，對程處默的知進識退，宰輔們表示讚賞。

“朕當然知道程處默的品秩不夠，所以才加了‘檢校’二字。”

“因為，除了程處默，朕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李世民尬笑。

說到最後一句話，李世民不禁感慨。

諸位，別光顧著嫉妒，有能耐你們立軍令狀，把華州的事端平息了，朕一樣可以讓你們晉升從三品。

給事中褚遂良出班舉笏：“臣褚遂良，自請為華州別駕。”

哪怕只是從四品下別駕呢，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四品職官，總比困在正五品上給事中位置上不能動彈強。

褚遂良的年齡比李世民還大一些，早年在薛舉麾下為官，降唐之後在弘文館負責管理，升遷的速度一直都很慢。

四十老幾的人了，厚顏爭一個四品並不為過。

就是褚遂良的脾氣太剛強、心眼也不大，為佐官尚可，想任一堂官嘛，多少差了點。

論實權，還是給事中大一些。

不過，想升官嘛，外放才是捷徑。

吏部尚書楊師道看了程處默一眼：“殿中少監程處默檢校華州刺史，臣楊師道沒有異議。”

都水使者楊續仔細打量了程處默一眼，微不可查地點頭。

以程處默跟他們一脈的關係，即便不會偏袒楊氏，至少也能把關係處理穩穩當當的。

許多大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華州刺史的位置，涉及到李世民與楊師道的博弈。

人家郎舅二人鬥法，關其他人什麼事？

平素溫和的楊師道，在觸及底線時也生猛得讓人咂舌，面對貞觀天子李世民的步步緊逼，選擇了寸步不讓。

即便是再不喜程處默的官員，也必須得承認，程處默是能讓兩邊認可的最佳人選。

而最微妙的“檢校”二字，模糊了三品與四品之間的界限。

不能把程處默當正經三品大員看，可也不能把他不當三品大員看。

司空李恪笑了一聲，沒說話。

晉王李治牙都要酸倒了。

李承乾輕聲而堅定地開口：“以右庶子之能，檢校華州刺史必定勝任。”

這是東宮僚屬自趙弘智之後，又一個觸及三品門坎的官員，還是輔州的刺史，對東宮天然有利。

所以，李承乾才毫不遲疑地表明支援的態度。

程處默還有些不太願意，李義府一個眼神讓他下定決心。

“短板”二字，道明瞭程處默的不足。

除了有領軍為一路總管的經驗，程處默在職官位置上高歌猛進，卻只有佐官的經歷，沒有一點堂官的經歷。

這樣的升遷固然飛快，根基卻不牢，想衝擊尚書、卿、監一級時，這塊短板會拼命拖後腿。

相對而言，馬周以治書侍御史代掌御史臺這幾年，根基才牢不可破，以庶人的背景而升至中書侍郎，才沒有絲毫阻力。

“臣程處默定不負聖恩，將華州梳理到政通人和。”

程處默終於表態。

“政通人和”四個字，“人和”才是重中之重。

李世民含笑點頭，這瓜慫不再裝傻充愣，用這個詞已經明白了朕的意圖。

“給事中褚遂良自請為華州別駕一事，卿怎麼看？”李世民決定，表面上尊重一下程處默的意見。

“大問題沒有，給事中的才幹也足以勝任，但別駕需要緩解方方面面的矛盾，而給事中性子過於剛強。”程處默直言不諱。

褚二的才幹確實不錯，但那過於剛強的性子讓人頭疼。

這一點，他當起居郎時，李世民都領教過了。

地方上的事務，很多不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不少時候還得和稀泥。

當然，稀泥和多了，庶人也就總結出“誰鬧誰有理”的謬論。

褚遂良低頭：“下官一定改過。”

沒法，程處默雖然小了他一輩，說的話卻句句在理，沒有半點偏離事實，也不摻雜個人情緒。

褚二雖傲，卻尊重事實，自己有什麼毛病也不諱疾忌醫——當然，勸隨便勸，改是不肯改。

都過了不惑之年，褚遂良肯定不惑，早規劃出自己的道路。

哪怕是錯，褚遂良也要一錯到底。

都這歲數了，讓褚遂良換一個姿態行事，做不到啊！

“臣請將華州團練副使劉仁實與雍州團練副使劉丹陽對調。”

程處默一張口，衛尉卿劉弘基都震驚了。

雖然他也知道自家那犬子挺不中用的，可程處默嫌棄來得那麼快、來得那麼直接，老臉無光啊！

不是，一介逃跑的高陽公主親事副典軍，怎麼在程處默眼裡，比自家那娃兒更入眼？

劉丹陽做事更穩妥，芙蓉園前的示警，也讓程處默領了這一份人情。

至少，劉丹陽不是劉仁實那個二愣子，不會率部與團練使對壘。

李世民輕輕點頭：“準。”

如果不是當初劉仁實處理得毛糙，竇奉節的部曲也就在華州之外轉一轉，敲打楊師道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至於那麼難看麼？

李世民要的是敲打華陰楊氏，並不是非得弄死有悖倫理的外甥楊豫之。

真當趙節悄悄轉移楊豫之的手段，能逃出李世民的視線？

楊師道微不可查地點頭。

把這個製造麻煩的劉仁實調走，他也能安心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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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省公廨，賀聲連連。

殿中監宇文士及臉上的褶子笑得能夾死蚊子：“不意我殿中省，竟能同時出兩個從三品！”

換了別人，或許會覺得這是威脅，宇文士及不同。

他與高祖太武皇帝李淵是朋友，歲數本來就大，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年，兒女還要託請程處默關照，程處默的地位越高越好。

程處默擺手：“檢校，檢校！當不得真，只是暫代理事。”

很少主動開口的尚乘奉御車盛業挑眉：“話雖如此，三品的大門已經為少監開了一條縫，阻攔少監正式踏足三品的只是年齡了。”

這話不假，除開草創立國、新君登基之際，少有四十歲以下的宰輔。

何況，程處默這廝才二十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