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滿弓刀,可汗夜遁逃。

頡利可汗還是連夜拔營逃走了,留下一地的狼藉。

發現這個狀況的乙失頡利苾勃然大怒,整軍窮追不捨,硬生生殺了突厥曳落河萬人。

殺散的就更多了。

這就是樹倒猢猻散,眼見突厥要墜入深淵了,沒幾個灰突厥願意跟他們同生共死。

平常跟著藍突厥光挨壓榨了,現在自然不願意為他們赴死。

匡道鷹揚府也追著突厥打,程處默那一隊把弩箭都射光了,卻沒遭遇半點抵抗。

這種感覺,怎生一個爽字了得。

殿後的突厥曳落河,遇襲寧願趕緊遁逃,也不願揮矛殊死搏鬥,自然讓匡道鷹揚府輕易得手了。

“斬首五十七!看耶耶割的耳朵!”

程處默的繩子,掛滿了左耳。

他揮槍殺死的不超過十個,其餘的都是角弓弩建功。

沒法,密集而沒有絲毫反抗意志的曳落河,就是行走的軍功啊!

高實在的繩子上有三十八隻耳朵,就連彭杏林都撈了兩隻左耳。

蘇定方全力斬殺,戰果也沒程處默突出。

兵曹參軍韋弘機嘟囔:“孃的,靠著弩弓了不起啊!”

在當今的多數人看來,用弩弓獲勝不算英雄。

人心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

程處默得意地笑了:“只要能多殺敵,用的什麼都無所謂,你就說這耳朵算不算軍功吧。”

韋弘機撇嘴:“算!上陣上獲,怎麼不算?”

斬殺敵人計功,可收繳馬匹才是府兵發財的正路。

府兵制最動人的一點在於:打贏了,府兵與朝廷按比例瓜分戰利品。

馬匹拉回長安城,就是最差的駑馬也能賣四千錢,突厥母馬能賣到近萬錢。

程處默大嘴咧得像窟窿,得意的笑聲招來陣陣狼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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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到鐵山的頡利可汗點兵,總共就五萬多兵馬。

讓他惱怒的是,欲谷設與拓設不知道是迷路了還是存心離去,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曾經以為最可靠的阿史那部族人,遇事竟然跑得最快,真他孃的諷刺。

倒反是手無一兵一卒的夾畢特勒,一直跟在頡利可汗身邊,讓人看了不是滋味。

幸好鐵山還有地勢可以倚仗,不管唐軍如何厲害,急切間也難強攻奪取。

弊端也不小,在這地方,輾轉騰挪的餘地太小,連遁逃的餘地都小了許多,適合困獸之鬥。

接踵而至的四路兵馬,幾乎讓頡利可汗抓狂。

這種煎熬的日子,頡利可汗一天也不想過,只恨距離長安城太遠,趙德言往返最少也要一個月。

度日如年的頡利可汗,鬢角開始斑白。

愁啊愁,愁就白了頭。

三路唐軍的炮車、薛延陀的急攻,讓突厥的曳落河數量急劇減少。

一天戰死二千人成了突厥的常態,就突厥所剩的兵馬,能不能撐到一個月還是個問題。

“可汗,我再帶本部廝殺一場。”浴血的執失思力提著長矛再度請戰。

頡利可汗擺手:“暫時保留力量,以後有的是機會廝殺。對了,沙缽羅設那頭還沒有調兵嗎?”

執失思力眼神黯淡:“小汗阿史那蘇尼失回覆,沙缽羅設遭遇到了李道宗、張寶相的攻擊,暫時還抽不出兵力,請可汗等他們趕走李道宗。”

頡利可汗罵了一聲。

李道宗那一路也就是二萬府兵,沙缽羅設至少有五萬兵馬,會抽不出一點人馬來增援?

一個個的,都是些亂臣賊子!

這也是頡利可汗寧願倚仗胡人,也不願意重用突厥貴族的原因。

阿史那咄苾不肯遁向西北角的金山,最大的原因是,他信不過牆頭草的葛邏祿部。

舉目四望,天下皆敵,對比阿史那咄苾繼任可汗時的風光,那叫一個淒涼。

到底是什麼原因落到這地步?

痛飲了三碗馬奶酒,頡利可汗認定:本可汗沒有錯,錯的是那些亂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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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默耀武揚威的挑戰,引來了老對手舍利吐利·鐵山,狼牙棒與雙鐧再度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初春的暖陽下,四稜鐧與狼牙棒交鋒的火花清晰可見,棒上的鐵釘都被程處默砸下了幾顆。

“看你還有幾分武力,降了吧!耶耶保舉你當僚屬。”

看著舍利吐利·鐵山明明不支、還在負隅頑抗的模樣,程處默主動招攬。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愛才心切吧。

舍利吐利·鐵山一字一句地迸出話來:“舍利部沒有投降的漢子!”

嘖,老鐵,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帶點腦子?

舍利吐利部要是那麼剛,當年就被崛起的阿史那部滅了,不會成為藍突厥之一。

草原上,那麼剛烈的部落是活不長久的。

程處默掄著四稜鐧,打鐵一般砸在狼牙棒上,打得舍利吐利·鐵山狼狽而逃。

頡利可汗眼裡閃過一絲怒意,區區程處默,一個無名之輩,也能在突厥面前逞威啊!

“阿史那思摩,出陣,殺了那名唐軍!”

這話挺掉價的,讓大將阿史那思摩對付一名隊正,阿史那思摩不要臉了?

偏偏阿史那思摩知道自己在突厥是什麼地位,只能沉默著上馬,單槍匹馬向程處默殺去。

頡利可汗看到這舉動,臉色發黑。

什麼意思,這是給本可汗上眼藥,讓天下人看到他阿史那思摩麾下沒有兵力嗎?

經過一兩個月的廝殺,程處默的武藝、力量、自信都得到了長足的進步,漆槍迎戰阿史那思摩也渾然不懼。

掠陣的蘇定方唇角抽了抽,對程處默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表示無語。

雖說程處默長進了,還不是阿史那思摩這種猛將之敵,吃虧是難免的。

漆槍被大力的長矛挑開,程處默猛然一鐧砸到矛幹上,破開阿史那思摩志在必得的一擊。

“你都沒有一兵一卒,還為突厥賣命幹嘛?陛下說了,只要你來,十六衛將軍有你一席!”

程處默一字一句地吼出聲。

這句話除了戳心,更是挑撥。

聽到程處默的話,頡利可汗不可能不猜忌。

回應程處默的,是阿史那思摩剛猛的一矛。

程處默不甘示弱,撒手鐧呼嘯著擲出,漆槍纏上了長矛。

終究是沒練到家,阿史那思摩在馬背上施了一個鐵板橋,避開了撒手鐧,那一矛也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