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鉛灰色的天幕被撕開無數裂口,裹挾著硫磺味的酸雨傾盆而下。

雨滴砸在焦黑的岩石上,濺起帶著腐蝕性的水花,一道有些狼狽的纖影,在泥濘山路上踉蹡前行。

南宮錦的素衣早已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形,她懷中則緊抱著一捆用藤條捆紮的溼柴。

“千萬要平安無事啊……”

南宮錦咬著下唇喃喃自語,她此時很是擔心,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會不會讓林中的猛獸去山洞中躲避,從而威脅到還在昏迷的裴師兄。

心跳加速間,南宮錦拖著疲憊的身軀,走的更快了。

她不顧面前的荊棘和泥水劃破弄髒自己的身體,狼狽的趕往了一個隱秘的山洞中。

看到洞口前的陷阱沒有被觸發,南宮錦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為了給昏迷的裴師兄療傷,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靈氣,而此地靈氣渾濁,都被魔氣汙染,她也汲取不了天地靈氣恢復氣海。

如果遇到了強大的兇獸,那情況必然萬分危急。

南宮錦溫暖的看了眼在山洞深處,被雜草掩藏起來的裴師兄。

隨後深吸一口氣,準備鑽木取火,靠著火焰驅散這山洞中的溼氣,給裴師兄暖暖身體。

……

……

不知過了多久。

裴宇寒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片刻才逐漸清晰。

他感覺胸口沉甸甸的,低頭一看,竟是一個女子伏在他身上熟睡。

——一個美得幾乎不似凡塵中人的女子。

她烏黑的長髮如綢緞般散落,有幾縷輕輕搭在他的衣襟上,襯得肌膚如雪。

纖長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息輕緩,唇色微淡,卻仍掩不住那驚心動魄的容顏。

裴宇寒微微一怔,下意識動了動身體。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南宮錦的睫毛輕輕一顫,隨後猛地睜開眼。

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先是茫然了一瞬,隨即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裴師兄!你醒了!”

她幾乎是瞬間直起身子,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頭暈嗎?”

裴宇寒皺了皺眉,眼神裡透著一絲迷茫和困惑。

他緩緩撐起身子,環顧四周,沙啞著聲音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南宮錦張了張嘴,想要告訴他一切來龍去脈。

他們與牛鬼魔尊的那場生死之戰後,二人墜入江河,因為師兄你幫我抗下了那魔尊的致命一擊,近乎瀕死,直接昏厥過去,所以我便一直拖著你的身體,被江水衝至此處……

可話到嘴邊,卻突然哽住了。

南宮錦凝視著裴宇寒,他那雙往日銳利如劍的眸子,此刻竟清澈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迷茫,稚氣。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南宮錦腦海深處迸發出來。

她的心猛地一顫,指尖下意識地攥緊。

“裴師兄……”

她輕聲開口,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裴宇寒怔了怔,眉頭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憶,可最終,他搖了搖頭,眼中浮現一絲歉意。

“抱歉……我現在頭昏沉沉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南宮錦沉默了。

冷風從洞口吹入,帶著潮溼的涼意,拂過她的髮梢。

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著面前這白衣劍仙的輪廓,從英挺的眉,到高挺的鼻樑,再到那雙總是讓她心亂的薄唇。

南宮錦現在還記得那個煙花漫天的夜晚,裴師兄溫柔卻殘忍地對她說:

“師妹,我們只是家人。”

可在那個月色如水的深夜,她又清晰的聽到,裴師兄跟月秋的……

她好恨,我南宮師妹是家人,她清月秋是你的弟子,就不是家人,而是愛人了嗎?!

憑什麼!憑什麼清月秋那個家人,跟我不一樣!

明明……我認識師兄的時間更長,是我先來的……

可這些話,南宮錦終究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心想著,或許那天晚上自己之所以能夠聽到隔壁的聲音,就是裴師兄故意為之。

為的,就是讓她徹底斷了紅塵的念想,一心忘情,從而渡過大乘之劫。

可現在……她已經沒機會大乘了。

在與眾妖魔一戰後,南宮錦並非沒有付出代價。

她體內的氣海充滿了來自裴師兄靈氣的痕跡,流淌的血液,也混雜著裴師兄的血……

忘情道要求修士必須乾淨,而她的身心已經充滿了裴師兄的記號,不純淨了。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裴師兄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不需要忘情了,裴師兄也忘記了過去的因果……那,那——!!

南宮錦的心跳越來越快,喉嚨發緊,一股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裴師兄……”

“怎麼了?唔!”

她輕喚一聲,忽然傾身上前,在裴宇寒錯愕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唇。

柔軟,微涼,帶著淡淡的清香。

一觸即分。

南宮錦退開些許,俏臉羞澀的紅撲撲的。

這是她的初吻,很生疏又有些害怕。

但是裴師兄吻中美好與回甜,又湧上心頭。

她舔了舔乾燥的薄唇,又撲了上去。

裴宇寒有些恐慌,不明白麵前這個叫自己“師兄”的仙子,為何頻頻侵犯於他。

他想要推開南宮錦的嬌軀,卻見對方主動鬆開嘴,退後少許,只是呼吸仍與他交纏。

南宮錦眸中水光瀲灩,聲音輕得像是夢囈。

“裴師兄,我們是道侶啊……你最喜歡我了。”

“道,道侶?”

裴宇寒有些茫然的開口。

南宮錦輕輕點頭,依偎在他懷中。

“是啊,不信你看,我這兒還有師兄給我的定情戒指呢。”

南宮錦悄悄從懷中摸到裴宇寒之前給她的銀戒。

她用出所剩無幾的靈氣,操控劍氣將上面的“葉”字抹去,刻上了屬於自己的“南宮”二字。

葉璃鴛,這都是你欠我的。

當初你把我騙走,奪走了裴師兄……現在我把裴師兄騙回來,你也別怪我。

裴宇寒接過了南宮錦手中的銀戒,將其戴在手指上,發現大小剛好合適。

“你……真的是我的道侶?”

裴宇寒看著南宮錦,心裡信了三分。

這位仙子師妹不僅照顧重傷在床的自己,還保管著他的戒指。

除了自己的親媽或者妻子,裴宇寒確實想不到還會有什麼女人對自己這麼好。

“嗯,那是當然的啦。”

“裴師兄你先躺下不要激動……你現在剛剛甦醒,身體還很虛弱,得多休息休息。”

南宮錦見裴宇寒似乎真的有些信了,在心中的石頭落下的同時,膽子也被鼓勵的大了起來。

她服侍著裴宇寒躺下,輕聲道:“裴師兄,我幫你擦擦身子吧……”

說著,她伸手去解裴宇寒的衣領。

“啊,擦身體——”

裴宇寒的臉上有些泛紅,他下意識伸手擋住身前,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我自己來就好……”

這個拒絕的動作讓南宮錦微微皺眉。

明明都失憶了,還在拒絕我嗎,裴師兄?

為什麼,你就不肯接受我!

南宮錦心中情緒翻湧,她坐到裴宇寒身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裴宇寒被這麼盯著,呼吸明顯亂了,他別過臉去,耳尖漫上一層薄紅。

“師妹……別這麼看著我啊。”

“裴師兄,你以前都叫我錦兒的……”她聲音有些幽怨道。

“錦兒?”

“對啊,這是裴師兄對我的愛稱。”

明明是第一次這麼壞心眼兒的欺騙裴師兄,但是南宮錦意外感覺說的很流暢。

她忽然傾身向前,髮梢掃過他的頸側。

“師兄在害羞什麼?我是你的道侶,是你的枕邊人……你還不信任我嗎?”

南宮錦在裴宇寒耳邊說話的聲音輕柔似水,指尖卻微微發顫,她看著裴宇寒蒼白的唇色,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腔。

“只是擦擦身子而已,這對我們來說算不得什麼,更私密的事情……我們道侶之間也做過啊。”

她像是在哄孩子一樣,輕聲的給裴宇寒灌輸“我們是道侶,做什麼都是合理的”思想。

裴宇寒被南宮錦的輕聲細語,引誘著一步步的鬆開擋住身前的手。

南宮錦見狀,呼吸也逐漸溼熱沉重起來。

她的秀手緩緩解開裴宇寒身前的第一顆釦子,露出裴宇寒那精緻的鎖骨。

咕咚~

南宮錦喉嚨滾動一下,隨後加快速度,解開下顆釦子。

漸漸的,裴宇寒肌肉線條清明,且肌膚白皙如玉的上半身,出現在南宮錦眼前。

或許是因為緊張,他的胸膛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燭光下像撒了層碎金。

南宮錦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感覺身上燥熱的難耐,她知道,自己的臉在此刻一定很羞紅吧。

這是她第一次,與裴師兄這麼親密。

忽然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要不要……一鼓作氣,把失憶的懵懂裴師兄辦了?

然而下一刻,南宮錦的指尖突然頓住了。

她看見他胸口上一道猙獰的疤痕——

那是裴宇寒當初捨身擋住自己面前,承受了牛鬼的最強一擊所造成的傷勢。

當初,那一擊近乎將裴宇寒的胸口洞穿。

全靠著巨陽聖體的強大體質,以及純陽真氣的自愈能力,才吊住了裴宇寒的一口氣,慢慢的將傷勢恢復過來。

如果裴師兄當初沒有擋在自己面前,那他也不會失憶……而我現在居然想要藉著裴師兄如此脆弱的情況下,趁虛而入。

南宮錦眼眸低垂,血色驟然從她臉上褪去,方才的旖旎心思碎得乾乾淨淨。

“疼不疼?”

她聲音忽然變得沙啞起來,冰涼的指腹懸在那血洞傷疤上方,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琉璃,想要碰又不敢碰。

裴宇寒搖搖頭,輕聲道:“不是很痛了……”

“裴師兄,我幫你擦擦吧。”

“謝謝你,錦兒……”

南宮錦起身去拿清水浸泡的手帕,她現在心裡一點想去玷汙裴師兄的心思都沒了,只想好好服侍裴師兄休息。

一番擦拭結束,南宮錦只幫裴宇寒擦了上半身,隨後便因為裴宇寒剛剛甦醒,還是身體虛弱,便服侍他睡下。

窗外夜雨滂沱,雨滴砸在青石上聲音如同碎玉。

南宮錦坐在裴宇寒身邊,輕聲道:“還是有色心,沒有色膽啊……”

……

……

清晨,微弱的晨光透過洞口灑落進來。

南宮錦幽幽睜開眼睛,纖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她側過頭,凝視著身旁熟睡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眼底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

南宮錦輕手輕腳地起身,拿起柴草把裴宇寒的身影仔細遮住。

隨即檢查了一番洞外的陷阱,確定沒有野獸觸發後,她便拿著天絕劍出去砍柴了。

順便,她還準備多轉轉,看看能不能採集一些沒有被魔氣汙染的漿果,改善一下裴師兄的口味。

也幸好裴宇寒與南宮錦可以做到辟穀,要不然在這被魔氣汙染較為嚴重的樹林裡,食物就是二人遇到的最大問題。

“等我回來,裴師兄。”

南宮錦最後在洞口不捨的望了裴宇寒一眼,轉身離去時,她的裙裾在晨風中輕輕擺動,背影顯得格外單薄。

山洞深處,裴宇寒輕輕睜開眼睛,他拿出那枚刻著“南宮”二字的銀戒,微微抿了抿唇。

“錦兒,她真的是我的道侶嗎?”

“戒指的大小佩戴在我手上沒有問題,但是為何……她的手上,沒有戴著刻著‘裴’字的銀戒?”

裴宇寒心中有些不安,可是他能體會到南宮錦對自己的好不是在作假。

況且,她騙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裴宇寒覺得自己身無分文,也沒有什麼寶物在身,南宮錦這麼美的師妹騙自己,不可能是看上他身子了吧……

那也是他佔便宜啊,自己是個男人,又不可能吃虧。

總不能有女人得到了自己,還覺得自己賺了吧。

裴宇寒暫時想不明白南宮師妹與自己的道侶之事,究竟是真還是假,但是有一件事情,他隱約間記得有些清楚。

那是昨晚偶然間,看到的一抹灑進洞內的月光。

裴宇寒隱約記得,自己跟一位月光般的少女保證過。

他一定會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