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裡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最上層放著個鐵盒,裡面裝滿同事們送的小禮物——從年會抽中的保溫杯到手工編織的鑰匙扣,每件都貼著便籤標註贈送人。

“他就像我們的大家長。”同樓層的程式設計師抱著電腦哽咽,“我爸住院時,是任哥幫我聯絡的專家號。他總說‘出門在外,互相照應是應該的’。”走廊監控顯示,任濤遇害前最後一次出現在宿舍是10月14日晚,手裡提著給同事帶的宵夜,臉上還帶著慣常的笑容。

對任濤專案組的深度調查卻發現微妙異常。當被問及某橋樑工程的技術細節,三位工程師的回答出現偏差。小周注意到,專案主管在提到“樁基檢測”時,喉結不自然地吞嚥了三次。但當要求檢視相關資料,對方卻迅速搬出完整的驗收報告,每份檔案都有任濤工整的簽名。

在員工食堂,打飯阿姨的話意外提供了新思路。“任工每週三都來買五個包子,說是帶給工地的工人。”她擦拭著視窗,“可上週三,他沒來。我當時還納悶,後來才知道...”順著這條線索,工地工人證實10月15日確實沒收到任濤的早餐,而往常他總會親自送來,順便檢查施工安全。

隨著調查深入,更多矛盾點浮出水面。任濤的辦公電腦裡,工程圖紙的修改記錄顯示他在遇害前三天,曾多次查閱某廢棄倉庫的地基資料,但公司檔案裡卻查不到該專案的任何資訊。而他工位抽屜深處,藏著張泛黃的合影——年輕時的任濤站在一群孩子中間,背後是棟搖搖欲墜的校舍。

“任工很少提起過去。”老員工李姐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但我聽說他老家出過校舍坍塌事故,當時他就在現場。”她壓低聲音,“您說,會不會和他最近查的那些資料有關?”這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深潭,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激起了一絲漣漪。

連續兩週的走訪,小周的筆記本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瑣事:任濤幫同事修過的電腦型號、資助貧困學生的匯款記錄、甚至他常去的早餐店老闆的家庭情況。這些溫暖的碎片拼湊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形象,卻也讓案件愈發撲朔迷離——這樣一個人畜無害的好人,究竟為何會招來殺身之禍?當夕陽再次染紅辦公大樓的玻璃幕牆,小周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意識到兇手或許就藏在這些瑣碎日常的陰影裡,等待著某個被忽略的細節,撕開真相的缺口。

會議室的白板上,任濤的照片旁貼滿密密麻麻的便籤,卻始終拼湊不出完整的真相。正當調查陷入僵局時,小王攥著通話記錄衝進辦公室,紙張邊緣被汗水浸得發皺:“李隊!有個驢友剛提供線索,任濤失蹤前曾提到要和一個外地驢友去鷹嘴崖!”

電話那頭的驢友聲音發顫:“10月14號晚上,任哥在俱樂部群裡問誰有興趣臨時組隊。我當時回了句要加班,他私信我說有個‘特別靠譜的新朋友’,是從鄰市專門趕來的,還說這人‘對鷹嘴崖的野路比本地人都熟’。”當被問及是否知道對方身份,驢友猶豫片刻:“任哥只說那人姓王,微信頭像是張雪山照片,網名...叫‘雲巔行者’。”

技術科的鍵盤敲擊聲驟然密集。透過社交軟體資料篩查,暱稱為“雲巔行者”的賬號很快浮出水面:註冊手機號歸屬鄰市,繫結的身份證資訊顯示使用者名稱為王炳晨,41歲,職業欄填寫“戶外裝備經銷商”。更關鍵的是,該賬號在10月15日後再未登入,朋友圈動態停留在一條定位鷹嘴崖的照片,配文“征服下一個巔峰”的釋出時間,正是任濤遇害當天清晨6:03。

“查他的行動軌跡!”李明的指令下達後,監控畫面在大螢幕上快速切換。高鐵購票系統顯示,王炳晨於10月14日下午14:27抵達本市,出站後乘坐計程車直奔任濤居住的小區。小區監控清晰記錄:18:17分,一名頭戴棒球帽、揹著登山包的男子與任濤並肩走出單元樓,兩人邊走邊聊,任濤甚至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

“放大面部!”隨著影象解析度不斷提升,男子側臉的特徵逐漸清晰。雖然帽簷遮住了大部分眉眼,但下頜線的弧度與王炳晨身份證照片完全吻合。更令人心驚的是,計程車行車記錄儀顯示,兩人當晚前往一家戶外用品店,王炳晨刷卡購買了兩卷全新的登山繩——與任濤屍體旁發現的繩索品牌、型號分毫不差。

當搜查令下達時,王炳晨位於鄰市的住所早已人去樓空。但臥室衣櫃深處,藏著個佈滿灰塵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間,密密麻麻記錄著二十餘條登山路線,其中鷹嘴崖的頁面被紅筆反覆標註,空白處寫滿批註:“東側斷崖最易失足”“雨天溼滑死亡率90%”。在倒數第二頁,潦草的字跡透露出詭異的興奮:“獵物已上鉤,該收網了...”

調查王炳晨的社交圈時,一個驚人的秘密逐漸浮出水面。三年前,鄰市曾發生一起登山事故:兩名驢友在探險時墜崖身亡,其中一人正是任濤老家坍塌校舍事件的唯一倖存者。更巧合的是,當時帶隊的嚮導,正是王炳晨。

“他變了,變得很可怕。”王炳晨的前妻在警局裡泣不成聲,“離婚前半年,他整天對著電腦研究各種意外死亡案例,說‘完美的謀殺應該像天災一樣無可挑剔’。我以為他只是寫小說,直到看見他收藏的兇器...”她顫抖著指向物證照片裡的登山扣,“這個,和他殺我養的金毛時用的一模一樣。”

審訊室的冷光燈下,王炳晨卻異常鎮定。他摩挲著手腕上的登山繩編織手鍊,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任濤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當被問及殺人動機,他突然大笑,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