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珍珠忙活了半天,終於可以吃飯了。

看著一桌子香噴噴的肉菜,一家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王耀祖一上桌,就伸手去抓豬肘子。

李秋月一筷子打過去,王耀祖肉嘟嘟的手背頓時一道紅痕,很快就腫了起來。

小祖宗張著嘴就嚎哭起來。

寧珍珠一把護住王耀祖:“媽,你幹什麼啊?耀祖還是個孩子,正長身體呢,吃塊肉怎麼了?”

“他這樣子,還需要長身體嗎?”李秋月白了寧珍珠一眼。

上輩子她最寵愛王長祿,連帶著也寵王耀祖,有什麼好吃的都給他。

硬生生在這缺衣短食的年代,把王耀祖養成了一個肉球。

反觀自己嫡親的孫子王耀宗,瘦得面色發青,頭髮也乾枯枯的。

明明跟王耀祖同齡,卻硬生生矮了他一截。

李秋月夾了一筷子豬肘子肉到王耀宗碗裡:“耀宗,看你瘦的,多吃點。”

王耀宗一臉的不敢相信。

平日裡,奶奶有啥好吃的,都只會留給王耀祖,他有時候眼饞也想吃,可奶奶壓根不看她一眼。

有一次奶奶做了紅燒肉,他實在是饞得慌,就趁著沒人在的時候,偷吃了一小塊。

剛好被王耀祖看見了,跑去告狀,奶奶還拿竹枝打了他,罵他手腳不乾淨,說什麼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必須好好教他做人。

足足打了半個小時,他身上全是傷痕,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才能下床。

王耀宗低著頭扒拉碗裡的白米飯,就是不敢吃那塊肘子肉。

李秋月的眼睛就紅了,她也記起了自己打孩子那件事。

那時候她是真以為王耀宗學會了偷東西,因為王耀祖那個小王八蛋跑去跟她說的是,王耀祖偷吃肉還偷錢。

剛好她前一天丟了十塊錢,王耀祖說得有模有樣,還直接拿了十塊錢給她,說是在王耀宗的書包裡翻出來的。

偷吃事小,可偷錢事大。

這個年代,小偷小摸判刑是很重的,她是怕王耀宗誤入歧途。

可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王耀祖栽贓嫁禍給王耀宗的,就因為王耀宗把他在學校欺負女同學的事情,告訴了老師。

這件事還是後來王耀祖長大了後,有一次喝醉的時候,拿出來當笑話說出來的。

李秋月直接將整盆豬肘子都端起來,放到王耀宗他媽孫小美面前:

“長福家的,把這個端回你屋裡,待會給耀宗當夜宵,這孩子實在是太瘦了。”

噗——寧珍珠一口飯噴出來:“媽,這肘子我們大家都沒吃呢,就給王耀宗留著,憑什麼啊?”

李秋月把碗重重扣在桌上:“憑你們吃的米飯,全都是他爸媽種出來的!有意見以後別上家裡吃飯,自己在外面解決!”

寧珍珠這兩口子,猴精猴精的,一個車間主任一個小學老師,每個月賺的都不少,從不往家裡拿錢就算了,就連吃的都算計著每天到這來吃。

偶爾不回來吃,也是一家三口揹著他們一大家子,自己去外面國營飯店下館子!

寧珍珠被噎住:“媽,這糧食又不值幾個錢,那麼計較做什麼啊?”

“不值幾個錢?那行!從今天開始,你們所有人在家吃飯,都給我交錢!不然一個個的,都把你們大哥大嫂的付出當空氣!”

李秋月霍地站起來,拿出小賬本:“一斤大米一毛五,你們一家三口胃口都大,按照一天兩斤算,一個月60斤,就是9塊錢,一年就是108塊。就從王耀祖出生開始算,6年就是648塊,現在就拿給你大嫂!”

寧珍珠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六百多塊,那可是他一年半的工資,她可捨不得拿出來。

埋頭吃飯,一邊拿手肘捅王長祿:“你媽都這樣欺負我們一家子了,你還不吭聲?”

王長祿臉色很難看:“媽,你這是幹啥?都是一家人,分這麼清楚幹嘛?”

“一家人?一家人你們不往家裡拿錢,光往外拿給你老丈人家?”李秋月冷哼一聲:“我可都聽說了,你每個月都給你老丈人五十塊錢,過年過節廠子裡發的米麵糧油,也都提給你老丈人了!”

原本就怨氣沖天的孫小美,頓時就來氣了:“怎麼?老二這是去給她寧珍珠家當上門女婿了?什麼都往老丈人家送!”

“上門女婿都還知道要臉呢,至少不會拖家帶口來蹭吃蹭喝。”

王長壽一聽說二哥每個月給老丈人家五十塊錢,也不樂意了。

這五十塊要是拿回家裡,那按照李秋月對他的疼愛程度,起碼有三十塊是要進他口袋的。

每個月三十塊,能給清清買多少化妝品和漂亮衣服啊。

清清知道了,一定會立馬答應做他女朋友。

就連一向任勞任怨的王長福,也嘆了口氣:

“長祿,你這事做得著實不地道了。

當初你去上大學前,可是跟咱們全家人保證,工作後每個月會把一半的工資都給家裡面的,現在這一半都進了你老丈人手裡。

哎,你是真不把我們當家人啊。”

王長祿平時最要面子,被全家人圍著數落,面上紅一陣白一陣。

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寧珍珠看他那慫樣,心裡頓時就來氣了:“長祿給我爸錢怎麼了?

我是我爸含辛茹苦拉扯大的,現在他老了,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我弟弟妹妹還年幼需要用錢,長祿作為女婿幫襯點有什麼錯?

倒是你們,一大家子有手有腳的,就要長祿拿出一半工資來養家,說出去也不怕丟人!”

李秋月直接上手,拉著寧珍珠往外走,開啟院門:

“丟人?那今天我還就要說出來,讓大家都來看看,到底是誰丟人!”

李秋月家住在小巷裡,家家戶戶捱得都很近。

尤其是家門口就是大家晚上乘涼的大樹坪,這會兒不少人還端著飯盆,坐在坪子裡邊吃邊拉家常呢。

聽到這麼大的動靜,一個個都看了過來。

寧珍珠被拉到坪子中央,被這麼多鄉親注視著,還有一些小娃娃是她的學生,見到她立刻叫起來:

“寧老師。”

“寧老師怎麼跟人打架了?”

“那是你寧老師的婆婆,把她當親閨女疼,怎麼可能打架?”

孩子們的家長也跟著交頭接耳起來。

寧珍珠臉上一陣陣掛不住。

王長祿急忙跑出來,拉住李秋月,壓低聲音:“媽,別鬧了,咱有事回家慢慢說。”

李秋月扯著嗓門:“回什麼家?不是你媳婦說的,我們老王家要你拿一半工資,說出去丟人的嗎?”

王長祿驚呆了,這還是他那個當過知青,有文化要臉面的媽嗎?

以前她可從來不願意把家醜往外揚。

“媽,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為了三姐的親事尋死一回,再醒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