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內潮溼的石壁上,青苔裹著經年累月的水漬,將葉塵的倒影扭曲成破碎的殘像。他每走一步,玄風冰冷的指尖便在肩頭蹭過一下,彷彿師兄尚存一息,正用最後的氣力為他指引方向。懷中帛書硌得胸口生疼,可此刻比起失去至親的剜心之痛,那些關乎江湖存亡的秘密都顯得如此遙遠。

“啪嗒”,不知踩到什麼東西,葉塵低頭,藉著石壁縫隙透進的微光,看見滿地散落的陶片。每一片都繪著褪色的蓮花,與清風觀膳堂的瓷碗花紋如出一轍。他彎腰拾起一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指尖,血珠墜落在陶片上,竟順著紋路暈染成一滴淚的形狀。

“師兄,你說這密道盡頭……” 話到嘴邊又咽下,葉塵自嘲地笑了笑。懷中的玄風不會再回應他,就像當年在觀裡,總在他闖禍後默默替他收拾爛攤子的那個人,如今再也不會出現。

密道突然開闊,一座古老的石室出現在眼前。四壁刻滿密密麻麻的小字,中央石臺上擺放著一具白骨,手中還握著半卷殘破的經書。葉塵將玄風輕輕放在一旁,走近細看,白骨頸間掛著的青銅牌讓他瞳孔驟縮 —— 那上面刻著的 “清風” 二字,與他鐵劍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原來你在這裡。”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塵猛然轉身,只見藥王谷谷主拄著桃木杖,正凝視著石臺上的白骨,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這是清風觀的初代掌門,也是我的師兄。當年他為了封印幽冥血玉,自願留在此處守護地宮入口。”

葉塵握緊拳頭:“那白嘯天……”“白嘯天本是清風觀弟子,” 谷主嘆息著打斷他,“當年幽冥血玉現世,他覬覦力量,勾結外敵屠盡觀中上下。你師父帶著年幼的你們逃脫,卻不知白嘯天早已將黑手伸向了整個江湖。”

石室角落的燭臺突然亮起,蘇清瑤手持玉笛閃身而入,裙襬還沾著戰鬥時的血跡:“葉塵,白嘯天和藍月已經帶著人往地宮核心去了。他們若集齊三塊血玉,後果不堪設想!” 她的目光落在玄風身上,聲音軟了下來,“抱歉……”

葉塵搖頭,將帛書遞給谷主:“前輩,這裡面記載著地宮的秘密。可我……” 他看向玄風,“我想先安置好師兄。” 谷主點點頭,抬手在石壁上輕敲三下,一道暗門緩緩開啟,裡面竟是一間佈置雅緻的墓室,牆上掛著許多未完成的丹青,畫中皆是清風觀的山水。

“師兄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將清風觀的一草一木都畫下來。” 谷主輕撫著一幅未完工的竹林圖,“你師兄就葬在這裡吧,他日若能重建清風觀,再將他們的屍骨遷回。”

葉塵跪在墓室中央,用玄風的佩劍挖起泥土。蘇清瑤默默遞來酒壺,他倒了一碗灑在地上:“師兄,小時候你總說我劍術差,等我滅了白嘯天,定要在你墓前舞一套最完美的清風十三式。” 淚水滴入泥土,與酒水混在一起,在地上暈開小小的漣漪。

就在這時,墓室突然劇烈震動。谷主臉色大變:“他們開始強行開啟地宮了!葉塵,帶著這枚玉簡,只有它能關閉血玉的力量。” 玉簡入手冰涼,上面刻著的古老符文竟與帛書上的地圖隱隱呼應。

“那您呢?” 葉塵問道。谷主走到石臺前,握住初代掌門的手:“我要留在這裡,守著師兄們。” 他轉身將桃木杖遞給葉塵,“這柺杖裡藏著破解《幽冥血典》的關鍵,你拿著。”

密道外傳來陣陣喊殺聲,蘇清瑤催促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葉塵深深看了墓室一眼,將玄風輕輕放入墓穴。最後一片陶片被他放在師兄手中,那朵褪色的蓮花,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完整的模樣。

“等我。” 他對著墓穴輕聲說,然後轉身踏入黑暗。蘇清瑤跟上時,發現他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布包,裡面裝著幾幅未完成的丹青 —— 那是玄風最後的遺物。

地宮深處,血玉與幽藍光芒交織成漩渦。白嘯天和藍月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隱若現,他們的笑聲中帶著瘋狂與貪婪。葉塵握緊玉簡,桃木杖在掌心磨出溫熱的痕跡。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江湖大義孤身奮戰,而是揹負著所有逝去之人的心願,向著黑暗最深處走去。

潮溼的密道里,一滴水珠從洞頂墜落,砸在葉塵方才站立的地方,彷彿是墓室中落下的眼淚,目送著少年踏上覆仇之路。而在那光芒的盡頭,等待他的,不僅是生死之戰,還有一段足以改寫江湖命運的隱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