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與我周旋久（大結局）

飛燕渡船上。

氣氛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位突然出現，頭戴魚尾冠的高大道士身上。

九洲天下活著的傳說。

獨自鎮守天塹山萬餘年，壓得域外天魔在天幕外不敢露頭，一身道法高如龍！

姓白，無名，道號“玉蟾”。

道家大掌教！

任何一個稱號說出去，都會在九洲天下激起一大片響動！

“我沒看錯吧？”

“魚尾冠.............仙羽袍...................”

“這位難不成是那位天塹山的大掌教！？”

“廢話！”

“除了大掌教他以外，誰還敢戴這頂道祖親手編制的魚尾冠？”

“大掌教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還有那位玄袍男子................”

“一身劍術如雨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那位被道祖稱讚的“人間最具鋒芒者”吧！”

“為什麼這兩位不經常入世的山巔大佬，他們今天會齊聚飛燕渡船？”

“難不成是為了那位萬仙山巍峨峰的林峰主而來不成！？”

“............................”

白玉蟾剛一現身，就引起了周圍渡船乘客的滔天駭浪，人人表情都驚訝或者激動不已。

不管是廖笙這位人間最具鋒芒者，還是白玉蟾他這位坐鎮天塹山，鎮壓域外天魔萬餘年之久的道家大掌教，都是千年難遇的人物。

如今他倆一塊現身，更是萬年難遇的場景。

就連蔚欣這種算是見過不少世面的頂尖仙門的峰主，對此都感到十分震驚。

深呼吸一口氣，蔚欣暗自挪步，把林江仙護在後方，然後這才向那位身穿仙羽衣，頭戴魚尾冠的高大道士行禮道：

“萬仙山雲彩峰蔚欣，見過大掌教。”

白玉蟾微微頷首，嗓音低沉且帶著一絲沙啞道：

“我們之前也算是見過了，蔚峰主不必多禮。”

說完，白玉蟾又看向周圍那些飛燕渡船的乘客，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地繼續道：

“此次前來，打擾諸君了。”

聽到這話，飛燕渡船的管事江志恆趕忙走上前，行禮作揖道：

“大掌教說笑了，您能光臨飛燕渡船，這是讓我等感到蓬蓽生輝，怎麼能是打擾呢，我們高興激動還來不及呢。”

白玉蟾聞言點了點頭，也沒有浪費時間在和江志恆他們虛與委蛇上，直接來到了林江仙面前。

四目相對。

一個眼眸低垂，一個神色平靜。

林江仙不敢和白玉蟾對視，因為他已經想到了，為什麼這位大掌教，現在會來找自己問話。

肯定是關於真魔樞的！

或者.....................

山河氣運鼎暴露了也說不定！

白玉蟾想要帶林江仙去渡船房間裡私聊，但蔚欣卻依舊擋在林江仙面前，裝傻充愣，沒有退讓。

雖然她不清楚這位大掌教來此地的目的。

可她又不是傻子，透過剛才林江仙和廖笙的對話，還有先前林江仙施展那股不屬於他的恆古巍峨的力量，就能說明這次大掌教來此地的目的不簡單。

很有可能是來找林江仙興師問罪的！

但身為師姐，只要師弟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惡事，那就必須站在他這一邊！

大掌教又如何？

大不了一死了之而已！

“蔚峰主..............”

似乎是看出了蔚欣心中的想法，廖笙放下了手中的酒壺，笑勸道：

“大掌教他只是想找林峰主聊聊而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那我可以給你和林峰主護關。”

“要是之後大掌教真的失心瘋了，一巴掌拍死了林峰主，那我就算拼得一身劍術不要，也要和大掌教他鬥上一鬥。”

林江仙聞言，心中緊繃的心絃這才放鬆了一分。

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面前女子的肩膀，林江仙強忍著喉嚨間的劇痛，聲音溫和道：

“沒事的師姐，你先過去休息一會吧，我和大掌教單獨聊聊。”

“可是師弟...............”

蔚心還想要勸告什麼，但看見林江仙那雙眸子的時候，她也只好心疼地不再開口說話，默默地讓開一條道。

用心聲求情廖笙一句，招呼好蔚欣，林江仙方才抬起眸子看向面前那高大的中年道士，側過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大掌教，請吧。”

見林江仙現在還能表現得如此平靜，白玉蟾眼裡閃過一絲意外，然後沉默著跟著前者，進入了旁邊的渡船閣樓裡。

蔚欣還是有些不放心，拖著重傷的身子站在門口，時刻專注著裡面的動靜。

要是之後有什麼不對，她會毫不猶豫地衝進去。

“蔚峰主和林峰主的感情還真是好。”

廖笙也來到門口，站在門檻右邊，一邊喝酒一邊笑道：

“可惜了林峰主是個木頭疙瘩，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蔚峰主你對他的感情，還是他假裝不知道。”

蔚欣沒有在意這件事，只是擔憂地問道：

“廖前輩，大掌教他為什麼會主動來找我師弟？難道和我師弟身上的那個秘密有關？”

廖笙笑了笑，然後回了句雲裡霧裡的話。

“林峰主他身上可不止一個秘密那麼簡單......................”

.........................

房間內。

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無形的凝重。

林江仙與白玉蟾隔著一張圓桌相對而坐，彷彿隔著萬載光陰與無垠天塹，凝重的氣息無與倫比。

“大掌教可否要喝茶？”

林江仙的聲音依舊嘶啞，但經過之前蔚欣那幾乎不要命的傳渡靈氣的方式，他的眼神已恢復清明，身體也不再有崩裂的疼痛趨勢。

那位道家大掌教的目光如同亙古不變的寒潭，深邃得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你不用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想要來打探我對你的態度。”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直指核心，沒有給林江仙一絲迂迴的機會。

林江仙聞言，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在這位活著的傳說面前，任何偽裝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索性放棄了試探，挺直脊背，迎上那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沉默以對。空氣彷彿凝固，只剩下渡船破開空氣的細微聲響從屋壁外傳來。

良久，白玉蟾打破了沉寂，開口所問的問題如同重錘，敲在林江仙緊繃的心絃上：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把你身上的那頭真魔，繼續留在你那個開山大弟子，楚若嫣的身上嗎？”

林江仙沉默片刻，然後搖了搖頭，也不再保留隱瞞什麼，直接說道：

“我雖然不清楚大掌教你的目的，但是我猜測，這件事肯定和我有關。”

白玉蟾“嗯”了一聲，然後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面前的圓桌。

“噠.....噠......噠...........”

在白玉蟾的食指觸碰到桌面的時候，那張圓桌表面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湖面，突然被一塊小石子帶起了一陣微弱的漣漪，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下一秒。

原本光滑的桌面被一條光陰長河覆蓋，白玉蟾帶著林江仙遨遊在光陰之中，走馬觀花，檢視當初發生的事情。

光陰長河之中，倒映著當年林江仙第一次遇見楚若嫣的畫面。

看著光陰長河呢，那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性格也相差無幾，滿臉溫和的男人，坐在白玉蟾身邊的林江仙沉默了。

“當初那頭真魔，它並不是漫無目的地跑到你身邊，然後寄生在楚若嫣身上，想要奪舍你的身體的。”

“這一切都是我促成的。”

“當初真魔樞它之所以能從天幕外，逃離到九洲天下，是我刻意放過它，讓它離開了天塹山，逃遁到了青州。”

“之後它在玉環縣裡遇見你，然後寄生在了楚若嫣身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手設下的圈套。”

“包括當年你閉關失敗，然後走火入魔，喪失全部修為境界.........................”

“這些也是我的手段。”

隨著白玉蟾的話，林江仙面前那條光陰長河，開始不斷閃爍當年的事情。

真魔樞從天幕外逃出，然後潛伏在天塹山六千年，最後找到機會，拼得大半條命不要，這才從白玉蟾有意的放水下，來到了九洲天下。

緊接著又在白玉蟾的安排下，真魔樞來到了青州地界內的一座小城鎮，玉環縣，遇到了當時的林江仙和楚若嫣..................

時間一晃而逝。

光陰長河中出現了當年林江仙衝擊元嬰境閉關的場景畫面。

畫面中，林江仙剛開始一路無阻，隱隱約約間已經觸碰到了元嬰的關隘，準備突破。

可忽然之間，正當林江仙快要突破元嬰的時候，一道無形的神念忽然擊碎了他的道心和金丹。

而這道無形的神念..................

來自天塹山！

見到這一幕，林江仙愣住了，語氣茫然地問道：

“大掌教你當初為什麼要阻止我突破元嬰？”

白玉蟾臉上終於綻放出一抹微笑，開口回道：

“如果當初我不阻止這個林江仙突破元嬰境，那山河氣運鼎就不會出現在你身上，你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至於那頭真魔.................”

“是我用來遏制你的保底手段之一....................”

“因為當初我擔心現在的“你”，可能會因為這個世界的一切，而變得遠離本心.......................”

“但現在來看，好像是我想多了。”

安靜聽完白玉蟾的話後，林江仙被嚇得瞳孔猛縮，表情震驚不已，渾身冷汗直流！

山河氣運鼎..................

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難道大掌教他早就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似乎是看穿了林江仙心裡的想法，白玉蟾淡淡笑道：

“其實準確的說，你依舊是這個世界的人，只是來自未來而已。”

說話間，白玉蟾又伸出手，點了一下林江仙的眉間。

這一指就像是點開了林江仙的前生後果，讓他明白了所有一切的因果。

原來他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然後鳩佔鵲巢地霸佔這個和自己姓名、生辰一模一樣的林江仙身上....................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果輪迴！

什麼穿越？

什麼奪舍？

什麼鳩佔鵲巢？

這一切都是妄想而已。

林江仙就是林江仙，從來都沒有兩個林江仙之分！

以前的林江仙、現在的林江仙、還有未來的林江仙.............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只是在某一個時段，未來已經證道飛昇的林江仙，攪動了光陰長河，讓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林江仙融為了一體！

心有靈犀一點通。

得知了過去和未來的種種，林江仙終於恢復了所有意識，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

“順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無形無相亦無我.................”

白玉蟾聞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既然你現在已經知曉一切，那麼你攪動光陰長河的目的是什麼？”

“是未來發生了什麼？”

“還是說過去隱藏了什麼？”

林江仙沒有回答白玉蟾的問題，而是祭出了那個藏著自己神識之中的白玉小鼎，然後頃刻煉化了裡面那頭妄想出來的真魔。

白玉蟾見狀沒有做什麼，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下一秒。

林江仙那略顯悲傷的聲音，在他耳邊緩緩響起。

“過去我錯過了太多，未來我又失去了太多。”

“這次回來，我只想弄清楚一個道理而已。”

“大掌教不必過多擔心。”

白玉蟾沉默了兩秒，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

“什麼道理？”

林江仙轉頭看向那些環繞在他身體周邊的光陰長河。

視線在青州、萬仙山、巍峨峰、雲彩峰、大周王朝、玉唐王朝這些地方停留片刻........................

最終，他把目光停留在了蔚欣、楚若嫣、蘇媚兒和李樂知，還有未來他所遇見的所有人的身上，神色柔和，眼神溫柔。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完）